作者:星球酥
最后一条对沈昼叶而言简直了,刹那间她的嫉妒之情溢于言表,心想明明都是华夏人种一个祖先进化来的凭什么他的鼻子这么大——沈昼叶非常小学鸡地,趁着睡觉,一把捏住了陈啸之的鼻子。
“……”
天黑时睡着的人,很难被这点小动作弄醒,而且陈啸之应该是在深睡眠——沈昼叶明白睡觉时间和环境对质量带来的差异性。
沈昼叶恶毒地捏着那鼻子,一松一捏,陈啸之动都没动。
真的睡得很熟嘛,睡眠四期了吧?沈昼叶终于放松了下来,并放过了陈啸之的好看鼻子,坐在了他的床边。
这是沈昼叶来医院的这么多次探病中,头一回找到的,能在这病房多留一会的机会。
——也是她一直在寻找的契机。
沈昼叶一直在渴望和陈啸之的独处。
这不是因为她对陈啸之有什么非分之想,经历了那场大雨里流血的伤口之后,她只是想亲眼确定他还活着,活得很好。愿意听他呼吸,数他的脉搏,看到他身上因自己而受的伤口愈合。
从她被陈啸之救下来的那个大雨天后,她就一直想有这么一个契机,如果能和他说说话就更好了。
只是沈昼叶不敢。
——她已经被怼过许多次了。
黑暗之中,沈昼叶看见陈啸之露在外面的手。
陈啸之的手掌骨节修长,关节分明,指关节上破了好几处的皮,已快愈合了。这双手和女孩的手不同,他已显出了少年特有的硬朗有力。
那骨节上,全是那天受的伤。
沈昼叶用指腹轻轻碰了碰。
——那伤口已经愈合了,只剩一层坚硬的血痂皮。
她小心翼翼地抚摸那片伤口,又试探地握了一下,像是做朋友的前兆。沈昼叶总不知道陈啸之为什么那么讨厌自己,甚至讨厌得毫无理由。
躺在沈昼叶身前闭着眼的这个少年,她在转学来之前就听班主任提起过。
十五岁的小转学生从听陈啸之的传闻的时候就开始对这男孩抱有好感,那好感来得莫名其妙,就像是见到一个认识许久的老友。沈昼叶曾经试图和陈啸之做朋友,却碰够了壁垒,陈啸之对她恶语相向,冷眼以待。
沈昼叶一想,又觉得想哭。
他这么讨厌我,她想——看到我的眼神就像看一条蛆虫,每个字都透露着轻蔑。可我又做了什么呢?
下周我还是主动申请换位好了……换得离他远一点。远一点。他一定也在等我开口。
别哭,别哭,她又拼命地告诉自己,不要搞得像蒙受了冤屈。
沈昼叶轻轻拿开自己的手。
——可是,下一秒,陈啸之的手掌死死握住了她的。
沈昼叶胆子小,那一下简直跟鬼片似的,一声惨叫,吓得眼泪差点都出来了。
——陈啸之居然完全没睡!
陈啸之大概是快炸了,一把将沈昼叶一拽,那一下有点儿失力,沈昼叶踉跄了一下,差点磕进床上。
沈昼叶:“哎……”
然后她听见装了睡的陈啸之羞耻地说:
“……我、我道歉。”
-
十五岁的少年从床上爬起来,怕她逃跑似的握着女孩子的手,措辞却羞耻艰涩得像是这辈子没道过歉一般:“沈昼叶,我那天说的话——我其实——其实根本没有那么想。”
一片沉沉的黑暗之中,沈昼叶难以置信地道:“你……”
陈啸之居然醒着。他也不开灯,沈昼叶只知道他在看着自己。
然后她听见陈啸之说:
“我道歉完了,你原……原谅我吧。”
沈昼叶呆住了,陈啸之仍然握着沈昼叶的手。
那一瞬间,秋夜晚风呼地吹过。
在沈昼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后,她鼻尖都红了——这道歉太过朴素艰涩,可她从来没想过她还会收到对这件事的道歉。陈啸之眼睛里燃着光,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可是这少年的耳根都红透了。
“我没有和女……女孩子道歉过。”陈啸之将那些话语在舌尖滚过,又沙哑重复了一遍:
“对不起。你原谅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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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昼叶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她认识陈啸之已经一个月了,而好像这就是他们最长的一次对话——毕竟本次对话居然持续了长达三分钟,以沈昼叶的一句“好好好我原谅你求你放手”结了尾。
两个人坐在病室里,灯亮了两盏,床和凳子相隔足足一米,场面极其尴尬。
沈昼叶:“……”
陈啸之说:“…………”
如果沉默是金,这屋里恐怕已经比国家金库还有钱了。
沈昼叶无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手,陈啸之突然开口说:“我不是故意拉你手的你知道吧?”
沈昼叶想起她的手被抓住的那一幕,耳根都红了,小声说:“我尽——尽量,试着这么理解吧。”
陈啸之:“…………”
陈啸之说:“你还是忘了吧。”
好提议。沈昼叶看出陈啸之浑身上下写满‘崩溃’和‘我尽力了’六个大字。
沈昼叶则总觉得她的手还是被抓着,残留着陈啸之的温度。而且脑海里有个小昼叶突然冒出来与她寒暄:嗨呀你别说陈啸之的手还挺暖和……沈昼叶几乎惨叫出来,拼命一摇头,把这个出来找事的小小昼叶甩成一团烟雾。
又一阵夜风吹了过来,沈昼叶的小马尾都有点乱了,她用力压了压自己头上翘起的卷卷毛。
班长突然说:“全科护士都在笑话咱俩。”
沈昼叶一愣:“……?笑话什么?笑话班长你虽然被捅了但是身残志坚……”
“你再这样我骂你了。”陈姓班长冷酷地说:“笑话我有个三过病房门而不入的探病妹,每天像个田螺姑娘一样给我送水果送花有时候还进去坐一坐,你说这个来探病的田螺是谁?”
沈昼叶想了想,由衷叹息:“魏莱居然会做这种事,想不到啊。”
陈啸之点了点自己嘴角的位置:“田螺脸上有伤。”
沈昼叶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迷惑地说:“魏莱还会变装啊?”
接着,意识到陈啸之估计有点儿想揍她后,小田螺立即怂怂地噤声了。
过了一小会儿,小田螺小声道:“我今天给你带了……一点柑子,还有葡萄。你要吃吗?我去洗。”
“行,给我洗串葡萄吧,”陈啸之示意她:“果盘儿在窗台上。”
小田螺立即拿了果盘,拽了一串儿葡萄,逃跑般消失在了洗手间里……
陈啸之看着沈昼叶的背影,揉了揉眉头,从塑料袋里拿了只柑子,开始剥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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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昼叶洗完葡萄回来,手上都是水,将那个果盘恭恭敬敬地放在了陈啸之的床头柜上。而那时陈姓班长恰好剥完了一只贡柑,将果肉撕拉一声掰开,非常自然地将两瓣方便吃的果肉塞进了沈昼叶的手中。
陈啸之努了努嘴:“你那保温桶是什么?”
他那表情十分意难平,说完之后还多看了沈昼叶两眼。
沈昼叶:“……”
沈昼叶很顺从地吃着陈啸之剥出来的贡柑,想起她做的那汤,非常欲盖弥彰地转移话题:“哦对了,今天物理老师让我给你带资料。”
陈啸之:“……哦?”
沈昼叶飞快地拿出今天李老师给的卷子,放在陈啸之的床头,叮嘱道:“周末的课改到清华理科楼了,就从他们西北门进去直走的那个!你千万别忘,这次是外面的老师带我们,机会难得。李老师给找了一部分题,你千万记得看一看。”
陈啸之问:“那个保温桶是什么?”
沈昼叶:“这周开光学呢!光学可好玩啦,话又说回来了,这月月底就要考预赛了……”
陈啸之眼睛眯起:“那桶给我。”
沈昼叶:“……”
沈昼叶那一瞬间,脸都红到了耳朵根。
——那是她第一次给别人做饭,在这之前她爸爸都没有过这种待遇——沈昼叶耳根通红,虽然她之前给陈啸之送过一次,但那是在他睡着了的时候……可是陈啸之现在清醒得很。
沈昼觉得这不太合适,让一个同班同学在自己面前喝自己亲手做的汤,实在是有点过于暧昧了。
——毕竟,她和陈啸之,并没有那种意义上的关系。
“别了吧,”十五岁的沈昼叶脸红地道:“我觉得这不合适……”
陈啸之不耐烦地皱起眉头:“——赶紧给我。”
沈昼叶见他都不耐烦了,只得把桶递了过去。
陈啸之拧开盖子,朝里看了一眼,那汤还在冒着热气。
他的眉峰不羁挑起,问:“上次是你弄的排骨玉米汤?”
沈昼叶结结巴巴:“对、对对对对……”
“对什么对对对,”陈啸之将盖子拿在手里,确认道:“是你送的对吧?”
这他妈是什么恶俗八点档里头真相大白的打脸场景!沈昼叶被陈啸之这句话吓得吓得后退一步,第一反应是——难道有哪个妖艳贱货冒名认领了我的汤,对陈啸之说这汤是她做的了吗?
这是文章作者署名权问题!不能退让!科研纠纷的第一条。是我的汤就永远是我的汤。
沈昼叶干脆地承认:“是我。”
陈啸之由衷地说:“太好了,终于找到了。”
小田螺认领了自己的成果,好奇地问:“你问这问题做什么?是有人说这排骨汤是他做的吗?”
“——没。”
陈啸之摇了摇头。
沈昼叶吃掉最后一片柑瓣儿,陈啸之又把他新剥的贡柑塞进小田螺的手里头,腾出手拿起那桶排骨汤——小田螺头上悠悠地飘出个问号。
外面天都黑透了,十月的夜里已经颇冷,病房里窗户还开着,凛然的风吹起沈昼叶压不下去的卷毛。
陈啸之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