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球酥
她调整了下,刚撑起胳膊,从被子里探出脑袋——
——就听到了清晰的、‘咔哒’的,开门之声。
沈昼叶:“…………”
有人开门,回来了。
沈昼叶迅速躲回被子里装死。
那进来的人脚步声十分悠闲,沈昼叶蜷缩在陈啸之的被窝里吓得瑟瑟发抖,心想这个人应该是回来拿钱包拿手机的……
可那脚步声,却在一步步地迫近。
沈昼叶吓得几乎要撞墙,唯恐被发现,她甚至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进来的这个人是谁?他要做什么?他不会发现了吧?
下一瞬间,那个人将沈昼叶头上蒙的羽绒被,一把拽了下来!
小转学生触电似的弹起来,一边惨叫一边拽被子,脑子里嗡嗡作响,几乎想哀求对方——
——对方。
沈昼叶看到拽被子的人的瞬间,抱着一团被,在上铺愣住了。
天色黯沉,风雨虬结,在发黄且不甚清晰的暮色中,陈啸之站在床下,一手拽着被子,一脸冷漠地盯着上铺——摆出狼牙山五壮士誓死不屈架势的小转学生。
沈昼叶:“……”
陈啸之眉目一眯,危险地问:
“——沈昼叶,我的床舒服么?啊?”
第48章 我没见过这么娇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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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床舒服么, 啊?”
陈啸之问这句话时,还带着恶作剧成功的快意。
陈啸之这个人,故意说自己要出去吃米线, 叫着别人一起去食堂, 出门时还把门锁上——然后他刚出门不久就折了回来, 扯沈昼叶的被子。
他是故意的。
沈昼叶抽了抽鼻尖儿。
天已经黑了,灯火燃亮昏暗世间,时间大概已经五点多,宿舍楼几乎已经空无一人。沈昼叶顶着毛毛躁躁地坐在陈啸之的宿舍床上,可怜地、仿佛知道自己大祸临头一样地看着陈啸之。
在昏沉的、犹如醇酒的光线中, 陈啸之冷冷地重复:“——我的床舒服么?”
沈昼叶又抽了下鼻尖, 卑微又诚实地道:“……舒服。”
她说的还真是实话。
这床的床单被罩都香喷喷的, 枕头柔软暄乎, 她赤着脚摩挲羽绒被时还有极其惬意的、轻微的嘎吱声,睡起来爽得很, 就是稍微有点施展不开。
陈啸之盯着她看, 说了实话的沈昼叶瑟瑟发抖地缩在他的宿舍床上,却显然是对那句话毫无悔意。
片刻后,他终于嗤地笑了一声,问:“几点醒的?”
沈昼叶瑟瑟发抖地抱着被子道:“……陆之鸣学长说他不想当男人的时候。”
陈啸之:“……”
“紧接着我听见你说你带了刀,”沈昼叶严谨地补充:“让他把自己阉了。”
“……。”陈啸之刹那静了下来。
陈啸之那一瞬间的表情,实在是难以言喻。
沈昼叶僵硬地坐在他的床上,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天光渐渐变暗。在一片寂静中,沈昼叶小声问:“你真的带了吗?”
陈啸之静了片刻,冷漠地说:“水果刀。”
沈昼叶好奇地问:“……不过我确实很好奇,水果刀能切的吗?我以前一直以为都是用剔骨刀剁……”
陈啸之不爽道:“美工刀都能阉。你想试试?”
“……, ”小姑娘诚恳地跪下,捂住自己的幻肢,道:“……对不起。”
陈啸之哼了一声。
然后沈昼叶将被子卷了起来。
陈啸之没开灯,唯有窗户洒进来的些微光亮,在那温柔的光线中,沈昼叶把被子团成一个小团,伸手去他的枕头底下摸索。
她在找东西。
陈啸之怒道:“……美国人你在我床上呆上瘾了啊?赶紧下来!”
蓬蓬着脑袋的小美国人委屈巴巴地说:“你别凶我,我找我的扎头绳。还有,我不是美国人。”
陈啸之冷漠道:“我管你他妈哪国的,你们女生怎么这么麻烦?赶紧找。”
“……”
——靠,又被骂了。
管他妈的小哪国人找了半天没找到,手腕上没有枕头下也没有,连陈啸之的被子都被翻了个遍——扎头绳无影无踪,仿佛被吸入了黑洞。
沈昼叶抬起头一看,哪怕这地方黑得要死,她都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陈啸之的不爽。
沈昼叶只得顶着一头乱毛下床,在床下找出自己的鞋穿上,心中充满了模模糊糊的委屈,觉得陈啸之真是个狗东西,找扎头绳都要给我脸色看,有本事你也留长头发……
而下一秒,黑暗中,沈昼叶的脑袋,被用力摸了一下。
沈昼叶:“……”
有力的手指插进发间,接着,陈啸之用力摁着她的脑袋,用手指梳了梳她的卷卷毛。
他的手指温温热热的,沈昼叶突然这样想道。
下一瞬间——
沈昼叶被什么击中,连小耳朵尖尖都红成了胭脂般的颜色。
-
……
北风掠过荒原与城镇,冬日的起点上,落叶回归泥土。
穹顶黑得如墨,零星的灯火点亮。
沿途尽是橘红的路灯,他们两个人刚在食堂吃过饭,陈啸之扛着行李箱,肩上背着沈昼叶的书包,两个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你怎么带这么多书?”陈啸之拧着眉头问:“沉死了。”
沈昼叶小耳朵尖仍红着,伸出手,乖乖地道:“给我,我抱着书吧。全让你拎太不好意思了。”
陈啸之示意她滚:“你还有不好意思的事儿?我不让女生拎东西。边儿去。”
沈昼叶委屈巴巴,把空空的爪子塞进衣服口袋:“……你又怼我。”
然后沈昼叶走在陈啸之的身边,垂着脑袋,听夜色中,行李箱在石板路上咔哒咔哒的声音。
那声音带着种遥远的、令人怀念的气息。
沈昼叶甚至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这声音来自太初的尽头,贯穿了她的大半个短暂的人生。
可是她又无论如何都不知道——这熟悉的源头是什么。
陈啸之忽然嫌弃地道:“你看看你,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跟我一起去吃个米线还被辣的眼泪汪汪抢我水喝,水喝完了没办法我只能把可乐给你,你还嫌可乐喝着疼。你有什么用啊你?话说回来了喝可乐为什么会疼?”
沈昼叶揉了揉自己的爪子,呆呆地问:“就……就是疼啊,碳酸泡在嘴里炸开不疼吗?”
陈啸之冷冷道:“毛病。就你也配叫美国人。”
沈昼叶:“…………”
沈昼叶怒道:“我不是美国国籍我说多少遍了——”
陈啸之冷笑一声:“谁管你哪个国家来的?美国人为什么喝不下可乐?”
转学回国已然三个月的沈昼叶:“……”
她疲惫地心想我真的不想再解释国籍问题了,陈啸之是不是脑子有病,是不是死杠精,美国人就要天天汉堡可乐吗,我在家还一天一大盒荷兰牛奶盼着长个子,他看了我的菜谱是不是要怼我是荷兰豆……算了先忍忍,沈昼叶痛苦地想——他还提着行李呢。
万一把行李朝路上一扔,罢工了的话,那就我完了。
沈昼叶可怜地揉了揉自己的脸,跟着陈啸之往自己的寝室楼走。
“还有那米线哪里辣了,”陈啸之又难以理解地开口:“我不是都跟那个阿姨说你那份不要加辣椒了?你那份一点辣都没有。”
沈昼叶固执地说:“明明又烫又辣。”
陈啸之:“……”
陈啸之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娇气。”
“……???”沈昼叶不开心地说:“我才没有。”
“——我他妈说你娇气,”陈啸之愤怒道:“你吃东西又挑,可乐喝不了辣椒吃不了,细皮嫩肉,提个装零食的塑料袋爪子上都能勒得一道一道的,我说句重话就懵。你这不是娇气是什么?”
然后,被周围所有人惯大的沈昼叶懵了一下。
陈啸之:“……”
这位头顶个怼字的大少爷挫败道:“……哎我不是说娇气不好……不是那个意思……沈昼叶你之前自己出来住过没?”
沈昼叶闻言,认真点了点头。
她眨眨眼睛:“住过呀,Summer Camp。”
陈啸之:“你居然还住过……夏令营?”
沈昼叶笑了起来。
“是呀,”她笑眯眯地道:“去加利福尼亚,横跨了整个美洲。在帕罗奥多待过。”
陈啸之点了点头,莞尔地说:“斯坦福游学?”
沈昼叶笑道:“斯坦福和伯克利。三个星期,玩得很开心。”
陈啸之笑了下,腾出一只手,撸了一下沈昼叶毛茸茸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