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芒厘
付以听秒回:「是哒是哒,来吗来吗!今天工作日,人少!!」
陆星摇忽然抬眸看向景延。
她人生中,第一次有了一种离经叛道的想法。
窜出来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的那种。
翻墙。
逃课。
这两个,她曾以为跟她不会有任何干系的词语。
景延耷着脸在看台上又蹦又跳,接收到她的目光,他头也没回,“干嘛?”
“那个……”
“我们……”
“说。”
这对她而言似乎是什么极其难以启齿的话,以至于连开口都需要莫大的勇气。半晌后,她才终于把心一横:“……那个,你、你去游乐场吗?”
景延轻笑了一声。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极不可思议的话。
陆星摇直接被这声笑给怼回了勇气。
有些气短地梗住。
景延似笑非笑地转过头来看她,眼里甚至有一种“看吧,早说了,谁让你不信”“早听我的不就得了”的隐晦之语。
陆星摇直接不看他。
十分钟后,两人出现在云十一中年久失修的一处矮围墙上。
云十一中几乎整个学校都是崭新的,这么破旧的地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但反正他轻车熟路地把陆星摇带过来了。
高度——
陆星摇觉得她可以。
体内有一种叛逆因子在叫嚣,她有些激动和从未有过的刺激感,痛快到,好似有一口气噎着,就等待下一秒痛快的释放。
景延撑了一下,动作迅疾到陆星摇都没看清,他就已经坐在墙头了,冲她扬了扬下巴:“赶紧上来。”
陆星摇迟疑了下,测量完高度,才准备上手。
——毕竟她还没干过,还是仔细点为好。
景延气定神闲地看着。
不过陆星摇也没让他失望,三两下也下来了。
几乎她一停,他就跳下去了。
“好了,下来吧。”
根本不给陆星摇缓冲的时间。
好在另一边只高了小半米,陆星摇觉得难度并不高。
只是这时,一道声音传来——
“哎!那谁呢!干嘛呢!!”
“给我站住!别跑!”
景延脸色一变:“赶紧,是保安。”
陆星摇心一紧,手脚马上就软了,失了全部的力气。她急急道:“我跳不下去了……”
景延张开手:“下来,我抱着你。”
少年的身影并不多厚实,陆星摇咬紧了唇,下唇快被她咬出血来。
她太紧张了,不该这么紧张的。
参加全国竞赛都没这么紧张过。
保安的身影由远及近,恐吓连连,“给我下来!争取从宽处理!!不下来我就不客气了!”
景延:“我在,能接着。”
我在。
能接着。
景延还有心思调侃她:“快点儿,陆星摇,人生中第一次爬墙就想翻车啊你?”
陆星摇眼睛一闭,终于在保安即将赶到的时候,往下一跳。
像是抛弃了所有的顾虑和担忧,视死如归一样地往下跳。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她真的被抱住了。
一股清冽的味道直直闯入鼻尖。
薄荷的味道,又好像不是,没有薄荷的冲劲儿。
不待她怔愣,景延拉起她就跑,显然经验十足,“他抓不到就没事儿。”
陆星摇失笑。
这得是多有经验?
不过还好,只是跑步,这对她来说再简单不过。
身后还在传来保安气急败坏的声音:“让我抓住你们就死定了!!”
陆星摇笑出声,一不小心,就会被理解为极带挑衅。
但她浑不在意,很快就和景延一起把云十一中甩在身后。
陆星摇的心跳还在狂欢,至今未熄。她蹲下身体,捂着心脏喘气。
景延嫌弃道:“你太弱了,这才哪到哪,就把你吓成这样。”
却又忍不住扬了扬笑,“哎,陆星摇,这是不是你从来没干过的事儿?”
陆星摇:“……嗯。”
“开心吧?爽快吧?”
“……嗯。”
她耳根微红。
心跳得越快,说明她的情绪起伏越大。
而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心跳平静得像个死人,永远没有变化的那种。
这样鲜活的自己,她…很喜欢。
而且也从未想过这竟然会是自己。
-
他们打车去了游乐场。
司机师傅是个热情的,见他们上车,便打趣道:“小情侣哩?去哪儿玩啊?”
陆星摇澄清:“不是,是同学。去游乐场,新开的那个……诚……”她一时忘了名字,低头想找付以听给的票。
“哦,我知道我知道,诚悦嘛,对吧。”司机乐呵呵地点头,启动车辆。没把这个一看上去就脸皮薄的小姑娘的话当真。
景延瞥了她一眼,慵懒地拿出手机看消息。压根没把刚刚差点被保安逮住的事儿放心上。
陆星摇不放心地多问了句:“我们不会被通报吧?”
“那个保安300度近视,平时为了耍帅,眼镜都不带,隔那么远,你长得方的圆的长的扁的都看不清,怕什么。”
陆星摇彻底安心了。
开始思考待会玩什么。
她……还没去过游乐场。
许离八岁生日的时候周淑兰下了血本,带他去了一次,只是她肯定没可能一起去的,周淑兰说了,多一个人就多一张门票,门票贵的要死,把她卖了都不够,就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他们一家三口去了。
她至今仍记得那一天,她一个人在家里煮面,还把手给烫了,烫得很严重,去找隔壁的邻居,邻居吓得带她去小诊所处理了下,花了五十块钱。等周淑兰回来,邻居跟她要这钱的时候,周淑兰转头就把她狠狠骂了一顿,骂她是该死的赔钱货,不带她去游乐场她就想法子作妖,没挣几个钱,全被她给霍霍了。
越骂越难听,难听到邻居都听不过去,索性摆手说不要了,就当是自个儿做好事吧,周淑兰立马得意地叉腰笑了。
那一天,陆星摇至死都记得。
除了邻居,没有人关心过她的伤,没有人问过她疼不疼。周淑兰为了五十块钱,宁愿把她骂得连地上的尘土都不如。
也因此,曾有一度,在她的认知中,“游乐场”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
时隔多年,这三个字竟成了她的唾手可得。
陆星摇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好笑命运之千奇百怪,好笑命运待她就跟开玩笑似的。
“在想什么?”
陆星摇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可能没有管控住表情和情感的流露,忙将所有的情绪全部收起,摇头:“没什么。”
掩藏情绪,大抵是她最擅长的事情了。
景延不置可否,转了下手机,收了起来,“快到了,想玩什么?”
陆星摇哪里知道玩什么。
她连门都不曾进去过。
闻言,她掐紧手心。
想了又想,她提议:“不然,我给你一张票,我们分开玩吧。”
分开玩,他就看不到她对游乐场的陌生,看不到她面对各种项目时的茫然无措和当场学习,看不到她深深藏在心底里的……自卑。
陆星摇越想越觉得可以,她目光炯炯地看着景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