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应橙
许随点了点头,周京泽懂她的信息了,后退一步,她看见他眼底的某根弦断了,接着又恢复冷酷的漠然。
“知道了。”
周京泽撂下这句话就走了。风很大,他的衣领被吹乱,随便抬手框了一下领子,又被吹歪,这下他彻底不管了。
手机发出震动声,周京泽拿出来看,朋友问喝酒吗?他敲了一个字回道:【去。】
他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车子在面前停下,侧着身子坐进去,“砰”地一声把车门关上,连带把外面灯火的人情温暖一并隔绝在外。
车子缓速向前开,周京泽手肘撑在车窗边上,眯着眼回想一些事情。
当初分手第二天,去找许随复合,却得到“恶心”两字的评价,少年气性骄傲,从来都是天之骄子,自尊被人打碎,便负气而走。
周京泽整整一个星期,意志消沉,整个人都不在状态,那个时候偏偏赶上靠期末考试,他生平第一次靠得这么差,被看重的老师厉声批评。
“你他妈要是这种丢魂的状态,谁敢坐你的飞机!”老师把文件摔在他面前。
周京泽一声不吭,好不容易熬过漫长考试周,回到家后冷静下来,想了想许随说的应该是气话。
他跑去许随学校找她,周京泽站在女生宿舍楼下,一连抽了好几支烟,才等到人。
结果下的不是许随。
“一一呢?周京泽问道。
“啊——”胡茜西看了他一眼,语气小心翼翼的,“她去香港念书了呀,交换一年,她没跟你说吗?”
谁能想到,仅一个星期,人去楼空。到底是谁狠心?
胡茜西说许随考完试,立刻收拾了东西,回了黎映,之后就是回香港。周京泽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像,手里夹着香烟烟灰掉落,灼痛掌心,隐隐作疼。
在他开始规划他们的以后时,许随以一种决绝的姿态,离开得比谁都洒脱。
她先走的。
暑假八月份的时候,周京泽试图联系她,忐忑又期待地拨了号码过去,电话那头却传来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胡茜西怎么都不肯给周京泽许随的联系方式,他没办法,试着打了以前两人发错信息,许随奶奶的手机号。
电话打过去,在漫长的等待中,“咔”地一声,终于接通,那边传来“喂”的一声,不是预想中老人的声音,而是中年女声。
周京泽在电话这边不自觉坐正身子,说话礼貌又拘谨:”阿姨,您好,我是周京泽,我找许——”
他话还没说完,许母在电话那边倏地打断他,声音温柔,却字字诛心:“小周是吧,你们分手了是吧。一一已经去香港了,阿姨能不能恳求你,别再来找她了。之前她为了你,差点放弃去香港的机会,回到家也经常哭不吃饭,问了才知道她谈恋爱了。”
“小周啊,可能对于你们这种出身好的孩子来说,这不算什么,但我们一一耽误不起,做家长的就希望能望子成风。况且,你们还小,感情也是一时的,要是你过几年还喜欢她,那再来找她,可以吗?至少不是现场。”
许母说的话,字字在理,这是一个单亲家长恳切希望小孩成材的心。周京泽想反驳却又不能反驳,垂下眼,哑声道:
“谢谢阿姨,打扰您了。”
后来周京泽参加工作,正是周京泽风头正甚,事业大好的时候。
他满世界地飞,落地,再起飞,看起来好像忙得没时间想任何人。
可一次落地,可能是那天太晚了,情绪绷不住,到底没忍住。
周京泽跑去找了许随。
在去找她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这回总行了吧,两人都长大了,都有能力了,在各个领域都挺优秀的,父母的阻碍应该不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问题了吧。
只要她还喜欢他。
他把车停在她家楼下不远处,看见一道纤细熟悉的身影,立刻解锁要下车。可人走过来,视线开阔,许随旁边还站了个男人。
那天天很冷,下雪了,许随眼睫,鼻尖被冻得通红,站在对面的男人立刻解下围巾,动作温柔地给她戴上。
周京泽只看了三秒,顶着张面无表情的脸,踩下油门,开着车从两人旁边呼啸而过,溅了对方一身的泥水。
那天晚上,周京泽跟盛南洲说了这事。盛南洲一向简单乐观,听后直劝:“兄弟,眼见不一定为实啊,别整的跟偶像剧一样,男主角去找女主,看见女主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最后就错过了。那个男人说不定是许随她哥或者亲戚呢?别多想。”
周京泽半信半疑,最后把这件事压在了心底。
想复合的心打了退堂鼓。
一直到现在,周京泽心里隐隐抱有一丝期望,他看见的并不是以为的。现在看来,当初他撞见的男人,应该是许随的男朋友。
周京泽说不上什么感觉,心被一把钝刀来回割着,一阵一阵的不是滋味。
他不是生气许随交过男朋友,只是他没底了。
车窗降下,沾着湿气的风灌进来,一支烟燃尽,他掐灭扔了出去。一支烟在半空中发出微弱的弧光,然后消失不见。
没有谁会一直在原地等着谁。
她确实是不喜欢他了。
第63章 告白 一会儿看你能不能忍住。
那天晚上,许随跟周京泽说清楚后,总算松了一口气。周京泽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应该不会再主动放下身段来找她了吧。
许随每天忙在医院,晚上回到家刚洗完头出来,放在桌上的手机就不停地发出震动声,显示有消息进来。
她坐在沙发上,偏头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顺手捞起桌上的手机看消息,通知栏显示她在某乎的问答有新评论提醒。
还是她多年前一时回答的那个问题——学生时代的暗恋时期,你做过最搞笑的事情是什么?
至今还有人点赞,在她那条回答底下回复。
拇指话划动屏幕,一目十行扫下去。
1:我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不过他现在结婚了,和别人,很好。希望答主能够拥有自己的幸福。
2: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3:小姐姐,你现在对他还有感觉吗?
……
许随盯着这些问题看了足足有三分钟,水珠顺着发稍滴进脖颈里,她俯身抽了一张纸巾擦干净脖子。
最终她点了隐藏回答。
答案变成了一片空白。
放下手机,吹干头发,护肤,点香薰,最后一夜好眠。
周三晚上九点,许随刚下完手术,她脱掉身上的手术服,以及防护手套,走进消毒室,挂在一边的白大褂发出嗡嗡的震动声。
许随没去管,拧开水龙头,洗干净手才去拿口袋里的手机,摸出来一看,是梁爽来电。她点了接听,笑着问:“小妞,什么事呀?”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紧接着传来一阵压抑的哭泣声。许随打开门,听见她的哭声皱眉,语气温柔:“怎么了,谁欺负你啦?”
梁爽还是不答,继续哭。
许随继续耐心地问她,一边安抚她一边看着时间:“我这边差不多要下班了,一会儿我陪你去吃你喜欢的新加坡菜怎么样?”
兴是许随的声音太温柔了,梁爽终于忍不住,在电话那边嚎啕大哭起来,以致于说话夹着鼻音,但语气暴躁又崩溃:
“我操他大爷的,谭卫出轨了!!狗日的,前一天晚上还说爱我,第二天……就跑去和老女人开房了,我必须要给他们一点教训!”
“啊?”许随语气诧异,她边应边脱身上的白大褂,换上外套。“不哭啊,你现在在哪儿啊?我来找你。”
梁爽抽了一记鼻子,声音委屈:“我在狗男女幽会的会所附近呢,今天我就是来抓奸的的,我还带了相机和直播工具,谭卫不是个小明星吗,我今天就要曝光他,给狗男女上一堂课,证明老娘不是好惹的!”
许随眼皮跳了跳,说道:“你别冲动啊,我现在马上过来找你。”
许随把手机塞到兜里,平底鞋也来不及换,快速走出医院,直奔停车场。许随开着车,一路驶出去。
梁爽性格一向火爆冲动,许随担心她一气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于是加快了油门,朝她所说的地方赶去。
廊桥桂会所,许随抵达附近,打梁爽电话也是一副无人接听的状态,只好摁了摁车喇叭来寻人,远远地看见一个穿着杏色风衣,戴黑色八角帽的姑娘在不远处朝她挥手。
许随停好车,拔了钥匙去找她,走到梁爽面前,发现她眼睛都是肿的。许随赶忙找纸巾,梁爽摆手表示不用,一开口嗓子都哑了:“这家会所是会员制的,没有卡我们怎么进去?”
“你真的要进去啊,万一遇上什么不好的事?”许随处于理智的状态。
“我就是觉得憋屈,凭啥我对他这么好,还要悄无声息地被绿啊,我前两天刚用工资卡给他买了块表呢……”梁爽一说眼眶又开始红了。
许随招架不住梁爽这样,忙给她擦眼泪,声音温软:“你别急,我想想办法。”
身后的停车场一辆接一辆地停过来,许随今天穿了一件黑白格马海毛外套,高腰牛仔裤配靴子,她凝神思考了一下,她有些轻微近视,从包里拿出眼镜戴上,又将敞开的外套扣子系得齐整,头发挽低,口红用纸巾擦掉,这一弄,像一位安分守己刚下班的女人。
梁爽见许随朝停车场的方向走去,见她神色淡定地同一位中年男人说话,不知道两人达成了什么共识,最后点头冲他笑了一下。
五分钟后,许随返回,她开口:“可以了,一会儿我们跟着他进去,他有卡,会帮忙刷电梯。”
“一会儿进去,你把你相机藏好,一定不能冲动,不然吃亏的是你自己。”
“嗯嗯,”梁爽点头如捣蒜,问道,“不过随随,你怎么让那个男人答应帮忙带我们进去的啊?”
许随似乎有点不习惯头发扎得这么低,她低头拨弄了一下:“那个男人一看家里就有小孩的那种,就利用了一下家长的同理心。跟他说我弟弟叛逆不上学非要来这里当服务员,家长都气出病来了,我来劝他回去。”
梁爽挽住她的手臂,眼睛又开始红了:“呜呜呜,你好聪明。”
“好啦,擦擦你的眼泪,我们进去了。”许随拍拍他的手臂。
穿着蓝色西装的中年男人,带着助理,领了她们两个进了廊桥桂会所,再一路刷卡顺利得乘上电梯来到2070 包厢。
走廊上,未关紧的包厢门漏出男人女人调情的声音,隔壁包厢玩骰子,谈话声掺杂在一起,纵情又享乐。
梁爽站在门口,紧握成拳,指尖微微颤动。
“随随,一会儿我负责摁住狗男女,拍照搞完我们就走。”梁爽说道。
很多事情,你设想的跟真正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当梁爽推门进去看到眼前的一幕时,理智全失,什么计划,见好就收什么全抛在脑后。
门一打开,vip豪华大包间里ktv机点的歌没人唱,却成了他们的背景音乐,谭卫赤`裸着上半身,卫衣扔在地上,两个人竟在沙发上胶着在一起,那个女人快40 岁,谭卫闭着眼,卖力地表演着他的技术活,还喊着“宝贝儿”。
梁爽气得气血上涌,哪还顾得上拍照的事,冲过去,把桌上的杯子,墙角处的花瓶全往两人身上砸,边扔边骂:
“狗男女,换古代我早送你俩进猪笼了,谭卫,你这个贱人,你对得起我吗?”
许随站在一边,拿出手机,调出相机悄悄照了几张照。
女人匆忙地穿好衣服,谭卫提起裤子,神色慌乱地想要解释,可梁爽不停地砸东西过来,他一边躲一边说:“爽爽,不是这样的……”
“别叫我,让人觉得恶心。不是这样是哪样,你们是在拍行为艺术片?”
起初谭卫还能忍,直到梁爽飞过来一个烟灰缸,正中他的额头,鲜血直流,他索性不装了,一把攥住梁爽的手臂,眼底的锋利尽显:
“你闹也得有个限度,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打女人?”
谭卫手掌扬起,一脸的冷漠,梁爽吓一跳,后怕地躲开。一道冷淡又有力的声音响起:“放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