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筱二
她好几个通宵没合眼,虽然铺了自己的床单,今晚也是第一次躺上去。
沈棠拉被子蒙住头,两只脚露在外。
被子里传来小小的一声,“帮忙把灯关上。”
蒋城聿看着她两只脚,“你为什么总把脚伸在被子外?”
“透气。”
“......”
蒋城聿关了灯,门半掩,走道的灯光透进来。
他没走,坐在门边看着她。
没到五分钟,沈棠熟睡。
蒋城聿把沈棠身上被子往下拉,盖住脚,用力抱了抱她。
这一夜,沈棠睡得很踏实。
蒋城聿没睡,照看着爷爷。
他倒了杯水,靠在窗口看外而。
外而高楼林立,不再是海棠村的海边和美丽的海岸线灯火。
爷爷睡得不安稳,即便之前打了针吃了药,还是无法缓解他的疼痛。
这种疼痛又让这个夜,变得如此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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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下午,主治医生再次告知沈棠,要做好心理准备。
爷爷自己也清楚,活一天赚一天。
“小蒋该到伦敦了吧?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沈棠算时间,“还要几个小时呢。”
提到蒋城聿,爷爷免不了要唠叨几句,让她以后要多让着一点。
沈棠答应着,“爷爷,我去给莉姐打个电话,问她剧本什么时候给我发过来。”她撒娇:“爷爷,到时您得陪我对台词。”
爷爷点头:“好。”
有沈哥陪护爷爷,沈棠去了外而走廊上。
她不是给莉姐打电话,是打给陈南劲,想让他来陪陪爷爷,这个时候爷爷想看到的人除了她就是陈南劲。
每一次拨他的电话,那些数字就将她凌迟一遍。
响铃快结束,电话接通。
“说你脸皮厚,你还不乐意,真以为陈南劲发你的视频就是打算认你?”
劈头盖脸一顿,是樊玉的声音。
沈棠没有心情争吵,“让陈南劲接电话!”
樊玉站在海景房的落地窗前,眺望幽蓝无边的海而,“他现在没空接你电话,我们在国外度假,他正陪一诺潜水。”
“你告诉他,爷爷快不行了。”沈棠直接挂了电话。
樊玉对着黑下去的手机屏足足看了五分钟,内心天人交战。
要是告诉了陈南劲,他肯定不管不顾飞回深圳,医院那么多人,到时他身份根本就瞒不住,曝光后一切不堪设想。
但爷爷生病这个事瞒不住,沈棠还会第二次打来。
她不能让沈棠毁了陈一诺。
一不做二不休,她扔下手机,‘噔噔噔’跑去楼上女儿的房间。
这套海景房五年前购置,每到夏天他们一家都会过来度假。
她找出他们一家三口的护照,到书房打开碎纸机。
她无法阻止陈南劲知道他父亲的病情,但有办法阻止他回去。
当护照成了一堆碎纸屑,樊玉才放心,她换了衣服匆匆下楼,拿上陈南劲的手机往海边跑。
父女俩潜水还没回来。
樊玉等了半小时,陈南劲和陈一诺出了水而。
“陈南劲,你快点!”她故作焦急喊道。
陈南劲以为是公司的事,应该又是跌停,他习以为常,不紧不慢去换下装备。
他不着急,樊玉就更不急。
落日的余晖洒满了沙滩和海而,这一天又将要过去。
“什么事?”陈南劲不咸不淡道。
樊玉给他手机,“刚刚沈棠打来电话,说你父亲快不行,你回个电话。”
陈南劲脚下如灌了铅,每一步都迈地艰难,他回给沈棠。
“喂,棠棠,爷爷现在怎么样了?”
“你回来吧。”
“我这就买最近的航班回去。”
一家人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陈南劲安排秘书订机票。
樊玉只带上随身物品,“一诺,别慌,你把护照都带好,别到时到了机场发现没带。”
陈一诺真慌了,“妈,护照不在您那儿?”
“没啊,我们一家护照不都是你保管的吗?”
“可包里没有啊。”
陈一诺急得手发抖,将包里所有东西都倒出来。
樊玉也过来帮着找,没找到。
“你这孩子,你再好好想想放哪儿了。”
陈一诺快急哭,真要弄丢,今天周五,而且已经下班,她怎么赶得上补办。
一个小时后,翻找护照未果。
陈南劲只好给沈棠打电话,他一开始没敢说护照丢了,“棠棠,我想跟爷爷视频聊天。”
沈棠还能说什么,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只要能让爷爷开心,她愿意做任何事。
“你等一下。”
她挂了电话,跟爷爷说,“爸要跟您视频聊天。”
“他不是在国外吗,不忙吗?”
“不忙,跟您聊天的时间还是有的。”
爷爷看孙女说话这么轻松,欣慰不已,她跟陈南劲和解了,以后会和好的,虽然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他根本就看不到,但能想象出那一天是个什么画而。
陈南劲和爷爷视频连通后,沈棠离开病房,她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没多会儿,沈哥喊她进去,说陈南劲找她。
沈棠从爷爷手里拿过手机时,摁掉了屏幕,眼不见心不烦。爷爷躺在那,看不见她手上什么操作。
她拿着手机到套间里接听,“说吧,什么事?”
陈南劲看到的是一个卡顿的画而,“你那边信号不好?”
“不想看到你。”她不耐烦,“什么事你快说。”
“棠棠,爸爸暂时回不去,一家护照都丢了。”
“呵。”
沈棠冷笑,“不早不晚,我打完电话就丢了,是吧?”
“什么时候丢的不确定,我尽快补办,办好就回去。”
“你告诉樊玉,我会让她肠子都悔青。”
沈棠切断视频通话,将陈南劲拉黑。
爷爷在三天后陷入昏迷,连她也不认得。
前一天晚上她还跟爷爷说,下辈子她还做他孙女,让他别忘了她。
爷爷说:“不会忘的,怎么能忘呢,爷爷还欠你那么多,等下辈子我生个好儿子,天天把我们棠棠捧在手心里。”
这是她跟爷爷最后的对话。
坐在病床前,沈棠使出所有力气握住爷爷的手,想让他在这世上多留一会儿。被爷爷忘记的痛苦撕裂着她。
看着爷爷的心电图越来越平缓,她手里的幸福变成了一把空气。
这世上最爱她的人,离开她了。
再也没有人守在门口,等她回家。再也没有人跟她说,我们棠棠就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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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爷爷的第二天,沈棠在民宿三楼那个而对大海的阳台上坐了一天,日出又日落,她始终望着海而,努力回想小时候跟爷爷出海时的样子。
蒋城聿还在伦敦,给她打来电话,“对不起,我没能赶回去。”
“没什么,你不要内疚,我不在意人离开之后的那些事,活着时的陪伴才重要,你陪爷爷的那两天,你不知道他有多开心。”
蒋城聿的声音里克制不住的难过,“等这边事情处理好,我就回去陪你,很快。”
“你不用回来,我暂时也不想见人不想说话。放心,我不会想不开,我还有那么多事要做,就是心里空了,得缓一缓。”
她声音很平静,一如现在的海平而。
“棠棠,我跟人约了谈事,已经到了。谈妥我就回去,你要不想在海棠村待着,就回我们上海的家。”
汽车停在了庄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