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鲸鱼 第82章

作者:含胭 标签: 都市情缘 励志人生 现代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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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 身边的床垫一陷, 有人躺下了, 她身上的被子也被拉扯了几下,不过没人触碰她。占喜没睁开过眼睛, 又一次陷入香甜。

  早上, 8点的生物钟让她自动醒来, 酒店房间的窗帘很遮光, 整个屋子黑漆漆的。占喜打开床头灯,扭头一看, 骆静语在她身边熟睡, 发出轻微的小呼噜声。

  他睡得很靠那头的床沿,侧身背对着她, 两只胳膊都在被子外,她能看到他白色短袖T恤下突起的肩胛骨,还有凹陷的脊椎线。

  占喜下床走到书桌边, 看到桌上摆着一株植物——绿色的花茎和叶片, 叶片上有着清晰的叶脉, 颜色很自然, 花茎顶端长着一丛丛很小瓣的黄色花朵, 花托也是绿色的,认不出来是什么花。

  她又走去窗边, 撩起窗帘往外看, 五月底了, 天气渐渐炎热, 这间房朝东,早上的太阳异常刺眼。楼下是一条小路,看着很热闹,行人和电瓶车来来往往,隔着窗户都能听到隐隐的喧嚣声。

  占喜知道骆静语是早上9点的课,等到8点20分,她走去他床沿边坐下,拍拍他的手臂,骆静语没反应,呼吸声绵长平稳,显然睡得很熟。

  占喜干脆俯身亲吻他的脸庞,“啾啾”两下,他终于被弄醒了。

  现在的骆静语已经不会在占喜面前刻意隐藏声音,醒来后清了清嗓子,翻身仰卧,大概阳光刺到了他的眼睛,他抬手挡住脸,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呃啊……”声,似乎在抱怨没睡够。

  “起床啦!你要迟到啦!”占喜双手揉搓着他的脸,还啪啪啪地拍几下,“支棱起来小鱼同学!8点半啦……”

  骆静语眯缝着眼睛,根本没看清她的唇语,突然伸出双臂抱住她,往下一压,占喜整个人就扑到了他身上。

  她穿着睡裙,里头可啥都没有,两个人的身体隔着被子贴得紧紧的,骆静语像是什么都没发现,闭着眼睛满足地抱着她,手掌轻抚着她的背,还沉浸在美梦中。

  “哎呀你放开我呀!”占喜却是羞得不行,又推又拍好不容易才爬起来,骆静语终于睁开了眼睛,眼神柔柔地看着她,打了个手语:【早上好。】

  占喜也用手语回答他:【早上好。】

  骆静语又抬起双手比划:【现在几点了?】

  占喜右手食指弯钩,给他比了个“9”。

  骆静语:“!”

  他一下子弹起来,几乎是同时,他手腕上的手环“嗡嗡嗡”地开始振动,是他定的闹铃:8点半。

  占喜“哈哈哈哈”笑得拍大腿。

  骆静语知道占喜在骗他,松了口气,对她做个鬼脸,伸手揉揉她的头发,没多想就掀开被子下床找拖鞋。

  也就两秒钟,他头皮一炸,两条腿又快速地缩回到被窝里。

  抬头看向占喜,晚了,她都看到了。

  占喜愣愣地看着他,回想着刚刚看到的那一幕,骆静语T恤下只穿着一条灰色内裤,还是三角的,露出两条光溜溜的大长腿,皮肤很白,要是没看错,小腿上还有腿毛……

  骆静语:“……”

  他咽了口口水,两只耳朵尖儿已经变得深红,伸手从床头柜上捞过运动长裤,在被窝里摸索着穿起来。

  占喜默不作声地走到衣柜边去拿自己的衣服和长裤,装模作样地弄来弄去,也不敢回头看他。

  骆静语顶着一脑袋乱毛在卫生间洗脸刷牙时,还是感觉臊得慌。

  小时候不算数,记忆里上初中后他就没再只穿着三角内裤出现在女生面前。就算在家里,因为睡客厅,他也都是穿个平角裤,或是外头加个大裤衩。骆明松一直教他男孩子也不能太随便,毕竟家里还有个小姐姐。

  这家快捷酒店没有早餐,骆静语平时都是去外头吃早饭。穿戴整齐后他背上包,想对占喜交代点什么,占喜却把他往外推,一直推出门外,在他错愕地转过头来后才说:“快走吧!你要迟到了,别管我,我还能饿肚子吗?”

  一边还用手语辅助表达,让他快走快走。

  骆静语没办法,摸了摸她的脸,转身去上课。

  他买了两个肉包边跑边咬,还是迟到了五分钟,走进徐卿言的工作室时,徐老师和其他三位学员已经准备开始了。

  徐卿言笑眯眯地看着他,笑道:“哈,好难得唉,模范学生小鱼同学今天迟到啊。”

  她年过四十,身材娇小,气质优雅亲切,骆静语觉得徐老师和骆晓梅的感觉有点像,从八年前开始就对他照顾有加,这也是他能一直坚持学习烫花的原因之一。

  学员之一邵姐三十七岁,对骆静语说:“小鱼,说好了迟到要罚款的哦,今天下午的奶茶归你请啦。”

  小朱姐和小丁姐都咯咯咯地笑起来,骆静语很不好意思,点点头,比个“OK”,赶紧在自己座位上坐下,把工具从包里往外掏,又把仔细包好的作业拿出来交给徐卿言。

  烫花课不像一般上课那样老师在前面教,学生在底下听,而是五个人围着一张桌子,老师边做边说,大家一边看一边听,自己做笔记,然后跟着老师的教学节奏随堂练习。

  教材有图鉴,分步骤讲解,图片有彩色有黑白,不过文字是全日文。徐卿言接触烫花后同步开始学日语,十几年了,现在已经可以把教材上的日文吃得很透。

  她对自己要求很高,在日本学习时就会全身心投入,因为她学习的目的不仅是为自己,还得带回来教给大家。

  徐卿言授课经验丰富,从初级到骆静语这样的高级别都能教,对学员们来说,考验的则是他们的理解能力。学员们需要目不转睛地看着徐老师怎么做,自行理解和想象花型烫好后是什么样子。

  上课时别说玩手机了,只要思想开会儿小差,一个步骤没跟上,课后作业就会做不好、甚至做不出。几次没跟上,最后的大作业基本就要挂,证书拿不到就得重考,那又是好大一笔钱。所以,大家上课时都很认真,没人说闲话,一个个听得聚精会神。

  骆静语的座位是最好的,在徐卿言正对面,每一年这个座位都留给他,是所有人对他的照顾。

  坐在这个位子,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徐老师的唇语,和她手里的动作。只是,骆静语毕竟一点听力都没有,别人都是边看边听,徐老师的讲解类似于手上动作的画外音。可对骆静语来说,他读唇本就要专心,读了唇语眼睛就会顾不上徐老师的操作,眼睛去看操作,就会顾不上读唇语。

  最早的时候真的很难,难到他因为跟不上、作业不会做而晚上回房偷偷地哭。

  后来他厚着脸皮去请教徐老师,说自己听不见,实在没弄懂,徐老师才意识到这个聋人学生虽自述能读唇,还是得多关照一些。

  几年下来,骆静语总算是有经验了,上课时眼睛几乎是盯着徐老师的手看,有闲暇了,才会分心去读唇。徐老师也很贴心,有时候非常关键的步骤,她会先用嘴讲一遍,等大家记好笔记,再上手操作给大家看,这对骆静语来说就友好很多。

  聋人的视觉能力比健听人强,视觉记忆会很深。举个例子,给健听人和聋人按顺序看十张图片,再打乱,让人按照之前的顺序排序,骆静语会做得更准确,因为他在记忆时不会像健听人一样在心中默念图片上的关键信息,他就是光看画面,就能记下来。

  所以,看着徐老师上手操作时,骆静语更能理解并记住要领。

  这堂课教松虫草花,是一种野花,非常难。整朵花的花瓣又多又小又密,花蕊是挤在一起的颗粒状,做的时候要用棉花搓,再用指甲盖大小的布把每一粒花蕊包严实,不能把棉花露出来。

  花瓣和花蕊填补得既要饱和又不能太密集,不把握好那个度,就会很丑。

  做这样的花,万分考验手作人的耐心和手指的精细灵敏度。

  徐卿言操作过一个步骤后,让学员们自己搓棉花包花蕊,骆静语操作时,徐卿言重点关注他,把之前他可能没“听”到的注意事项再对他强调一遍。

  骆静语很感恩,就是这样默契的配合,他的课后作业才能完成得不错,这么多年来,大作业也从未挂过。

  上午的课没有休息,到11点半时,徐老师让大家点外卖,午休一个多小时。骆静语赶紧拿出手机给占喜发微信。

  【好大一头鱼】:欢欢,我中午下课了,你吃饭吗?

  【鸡蛋布丁】:我早饭都9点多才吃的,吃了三明治和酸奶,还不饿,一会儿12点多再出去吃,不想叫外卖。

  【好大一头鱼】:我们下午下课不晚了,吃饭你等我。

  【鸡蛋布丁】:好呀,我肯定等你一起吃饭的,下午我去边上转转,搜到好像有个展览馆,还有个大超市,你想吃什么吗?我去买点儿。

  【好大一头鱼】:水果可以,荔枝现在多了。

  【鸡蛋布丁】:好嘞~

  【好大一头鱼】:那么我吃外卖了。

  【鸡蛋布丁】:嗯嗯,多吃点,你好好上课,别管我,我自己会照顾自己。

  骆静语抬起头来,发现徐老师和三个姐姐都在看他,一个个表情都很耐人寻味。

  骆静语:“?”

  “我们在等你回答吃什么。”邵姐把手机递给他,说,“就看你发着微信还傻笑,怎么啦?交女朋友啦?”

  骆静语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在邵姐手机上匆匆看了一眼,随便选了个黑椒牛柳饭。

  邵姐下单后看看他,对别人说:“嘿!咱们的团宠还真有情况啦!”

  她们好几年前就开玩笑说骆静语是团宠,又乖又帅还容易害羞,学到这份儿上就只剩他一个男生,每天安安静静的,学得还特别好,天生招人喜欢。

  骆静语抿抿唇,悄悄地打开手机相册,挑出一张自己和占喜的合影,拿着手机想递又不敢递。邵姐眼疾手快把手机抢过去看,叫起来:“哎呦喂!小鱼的对象好漂亮啊!两个人很般配呢!”

  大家纷纷凑过来看照片,连徐老师都兴奋地过来了,一个个都对占喜赞不绝口,说看面相就是个很乖很可爱很温柔的女孩子。

  骆静语看着她们七嘴八舌地说话,读过这个唇语又读那个唇语,似乎都是在夸欢欢,他很高兴,笑得眼睛弯弯,嘴角也弯弯。

  不过,这次他没说欢欢是健听人,姐姐们反正也没问,联想到方旭、岳奇和妈妈的反应,骆静语觉得说了以后自己又会被一通打击。

  吃完饭,还没上课,徐老师坐到骆静语身边和他聊天。

  骆静语用手机打字告诉徐老师,他的女朋友在上海,来陪他过周末。

  “谈多久了?”徐老师捧着一杯热乎乎的白茶,笑着问道。

  骆静语害羞地打字:【认识半年,谈3个月。】

  “不错不错,你也二十七了吧?”徐卿言说,“是该交女朋友了,挺好的小伙子,要不是你不在上海,我都想给你介绍了。”

  骆静语笑笑。

  徐卿言又问:“今年忙吗?花朝节做了多少件?”

  骆静语打字:【500。】

  “那不多啊,我今年都没做,人在日本,懒得弄了。”徐卿言说。

  骆静语觉得徐老师真厉害,花朝节这样的大单子她都可以放弃了,他还不行,累死累活也要做一点儿。

  “对了,我想起来了,你做这么少是不是因为一二月在做那棵樱花树啊?”徐卿言像是突然想到这件事,这话题也引起其他几位姐姐的注意,她们都是国内烫花圈里的资深从业者,都听说过这件事,但骆静语还天真地以为没人知道是他做的。

  他想起方旭的话,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只看见邵姐张嘴说:“小鱼,那棵树是你做的吧?在钱塘也就是你啦,我都想不到第二个人。”

  骆静语见大家都看着他,只能承认了,点了点头。

  他想,她们可别再笑他了,什么疯披,什么傻逼,想到那些字眼儿他都难过得要命。

  没想到,徐卿言说:“小鱼,你做得很好呢,很用心,我看过照片了,整个布景搭配得相当完美,全是你设计的吗?”

  骆静语:“……”

  他五味杂陈地点点头,内心还是忐忑不安。

  邵姐问:“花了多长时间啊?让我接我可不敢接,这工作量太大了,不过做出来真的超好看,贼牛逼!这树后来去哪儿了?”

  她坐得远,骆静语没打字,在纸上写字给她看:【1个月半,树在我家,是安装在客户家。】

  小朱姐拍拍骆静语的手臂,待他转过头去,她说:“小鱼,这个活儿你那客户来问过我,我离得远嘛,当时都不敢报价,没人做过这种的,报高也不行,报低也不行。我还和徐老师讨论过该报多少,不过徐老师说,这活儿适合交给你,你就在钱塘,我们去凑什么热闹啊?”

  骆静语眨巴着眼睛看着她,又回头看徐卿言,徐老师笑着说:“我觉得你就是最合适的,这个太费功夫了,她们一个个都有家有口,时间也不够,最后证明你真的完成得很好。什么时候去客户家安装呀?”

  骆静语垂眸打字:【客户说5月,我没有空,约下月了。】

  “挺好的。”徐卿言说,“好好干,你也的确该有大件作品了,那棵树做完后你其实应该好好推广一下,太过无声无息,我很多学生都不知道是你做的。再想一想吧,是私人客户,不声张也能理解。”

  骆静语都不知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手心里都是汗,想笑,又不敢笑,只能低着头、抿着唇偷偷乐。

  他想,欢欢是对的,方旭真的在骗他,没有那么多的差评,她们都说好,连徐老师也说好,他没给徐老师丢脸,没给烫花手作人抹黑,真高兴啊!回去要和欢欢讲,他被夸奖了呢!

  徐卿言拍拍他的手臂,骆静语抬头看她,她问:“对了小鱼,七月的钱塘造物节,你去参加吗?”

  骆静语指指自己,右手食指在太阳穴边绕了几圈,意思是“他想想”,普通人都能看懂。

  “去呗,搞个摊儿,姐姐来找你玩,帮你坐坐镇。”邵姐说,“唉……知道烫花的人还是太少,我们可以搞个现场体验,你们说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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