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荷举 第64章

作者:桃籽儿 标签: 破镜重圆 励志人生 现代言情

  今日其实是她央求她四哥带她一道出来的。

  她自己也知道齐婴一直有些避着她,若提前知道她今日也在便多半不会赴约了,是以刻意请傅家哥哥替她瞒了这事儿,这才得以跟他碰面。

  见他一面是很不容易的事,上回还是他生辰的时候,如今已过去近两月了。他是绝不会主动去见她的,那她又能怎么办呢?也就只有自己绞尽脑汁想办法跑出宫来找他。

  她也不想如此丢人、如此上赶着,只是……她实在喜欢他喜欢得紧,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有丝毫减退,甚至比她还是个小丫头的时候更加强烈地喜欢他,她亦无计可施。

  她迫切地要见到他,一是因为想念,二是因为前段日子三皇兄找过她。

  他告诉她,他见到齐婴带着他的小情儿去了栖霞寺。

  他的小情儿,三年前她在花会上见过的那个小丫头,方筠。

  这三年那小丫头一直都待在敬臣哥哥的私宅里,她一直是知道的,却只能默许而不能做别的。一来她是敬臣哥哥恩人的遗孤,占住了这个名头,她不能随意动她,二来她一旦动她,敬臣哥哥就会生气,就会像三年前花会时那样对她横眉冷对。

  她受不了那样,于是只能选择隐忍。

  她四哥一直开解她,告诉她她要学着大度宽容,毕竟像齐婴这样的人,本来就可以三妻四妾,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即便以后他们成婚了、他成了她的驸马,也少不了要去偷腥,男人嘛,都是这样的。

  照萧子榆早年的脾气,决计是忍耐不了这等事发生在自己头上的,只是她喜欢齐婴喜欢得太久了、又一直喜欢得没什么尊严,久而久之她便失去了她的脾气。她甚至开始觉得她四哥说的是对的——你看,四哥不也是这样么?即便娶了正妃,也是两年纳了三个小的,风流得很。

  可是又怎么样呢?他不过把那些女人当个无足轻重的玩意儿罢了,他真正敬重在意的还是傅容。

  萧子榆有些想通了,她觉得她也可以勉为其难地容忍有那么一个两个女子留在齐婴身边伺候他,只要他娶的是她,其他都无所谓。

  ——但这并不代表她能容忍有一个人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身边。

  方筠?她算什么东西?一个无父无母的遗孤,一个寄人篱下的乞儿,给她萧子榆提鞋她还嫌低贱,又凭什么真能得她敬臣哥哥另眼相待?

  萧子榆不想承认,但她的确慌张了——从她第一眼瞧见那个小丫头的时候她心里就隐隐觉得慌张,而这样的慌张在三哥告诉她栖霞寺的事以后变得越发强烈。

  她很害怕,敬臣哥哥会真的喜欢上别人、会因此不愿意娶她——她怕到忍不住要亲自跑出宫来找他确认。

  她正颠三倒四地琢磨着,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男子们的话已经绕远了,她细听了两句,才听出他们在说明年的春闱之事。

  正说话的是韩非池。

  这位韩家的小少爷一向于科考之流的正经事不上心,眼下却十分热络地与人谈起春闱,还很丧气地说:“可恶!若我一早晓得今年春闱的主考是二哥,那我早去考了!”

  傅卓笑问:“怎么,等着跟你二哥攀扯人情?”

  这话当然是调侃:韩家家主嫡出的儿子,要攀扯人情早就攀扯上了,哪儿还非要等着齐二来主持考试?众人都知道,韩家这小少爷莫名其妙从小就喜欢追着齐二到处跑,他如今这么说,只是因为觉得春闱和他二哥相关,他便想来掺合一脚。

  结果又把他大哥气了个半死。

  韩非誉简直恨不得把自家弟弟脑壳儿敲开看看里头都装了些什么破烂儿,怒道:“早就让你用功读书、正儿八经去考个功名,你可倒好!上回乡试给我交白卷!今年连参考春闱的资格都没有,韩家真是被你丢尽了脸面!”

  一通劈头盖脸的怒骂却没让韩非池起什么反应,照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这位当年韩家的小神童如今是油盐不进,任谁说什么都不听了。

  韩非誉骂累了,也懒得再跟这滩烂泥计较,深深叹了一口气,又转而问齐家那两个小的,道:“敬安和敬康今年要应春闱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注:“广场惟新,扫除克净,平望若砥,下看犹镜,微露滴而必闻,纤尘飞而不映”出自阎宽《温汤御球赋》这一章对男女主的感情线造成了比较大的影响,不过相信反派的本质都是助攻(害另外还要感谢评论、投bwp、灌营养液的天使们~谢谢谢谢!

第97章 入冬(2)

  总算有人问到了他俩。

  两位庶出的小公子虽然被自家兄长领出了门,但坐在这样的场面上难免还是有些格格不入。几家嫡出的公子们互为好友,都是各自说话,言语间并不会捎上他们,他俩自然便要蹲冷板凳,此时若非韩大公子委实不想同自家弟弟说话了,也不会顺嘴问他们话。

  好不容易有一个说话的机会,可于齐宁而言却甚是尴尬,他低下头不言语,又听一旁的大哥代他们答:“敬康今年要应考的,敬安还要先过乡试。”

  齐宁一时觉得脸热如烧。

  好在他知道这场面上的人其实也没有谁真的在意他,不过是顺嘴问一句罢了,果然立马话头就转到齐乐那里去了,几家的公子都在祝他应举顺遂。

  齐乐憨憨地一笑,说:“我尽力,尽力。”

  傅家公子接过了话去,笑道:“你尽力是一方面,若真要考得好,还得要你二哥尽力才是啊。”

  众人听言都各自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又听一直沉默的齐婴淡笑着接了一句:“他只要尽力,我这力不尽也罢了。”

  齐二公子今日话少,难得说一句话还是带着深意的,自然便在诸位公子心中留了个痕迹。

  众家人都不禁暗暗琢磨他这话的意思,仅仅是说在春闱中不会帮自家弟弟舞弊?还是连带着也在说也不会帮其他人舞弊呢?

  齐家家风清正,的确是从未行过温卷之事,否则凭齐家的权势地位,齐三也不至于连乡试都没有考过了。今年齐婴主考春闱,莫不是也要将这清正之风一以贯之?那可是要触许多人的霉头的,纵然齐家如今登峰造极,他们便敢如此行事么?

  众人都有些拿不准。

  大家的心思正暗暗地转,一旁的齐云见势头不对,担心大家又将话牵扯到让自家弟弟为难的境地里,于是赶紧解围道:“诸位可歇得差不多了?我这厢技痒得很,可有些耐不住了。”

  在座的都是眼明心亮之人,哪能瞧不出齐云这是在护着自家弟弟,一个个也都不为难,傅卓当先接了口,提起球杖就站起了身,笑道:“谁还怕你不成?今日这东你们家是做定了!”

  男子们纷纷大笑,一个个都应声站起了身,韩家大公子当即便让仆役们将马牵了上来,又听四殿下萧子桁笑道:“且慢且慢。”

  众人闻声望去,见殿下长手长脚地斜靠在椅子上,勾着笑说:“容儿和子榆难得出来一回,这场咱们便一起打如何?”

  大伙儿一听,再瞧两位女眷,才发现这二位今日都穿了骑马的衣服,又听四殿下道:“依我看,今日咱们正好十个人,不如就一边儿五个这么分……”

  四殿下寥寥几句话,把两队人都分好了。

  他将自己和自家妹妹、齐婴、韩非池、齐宁分在一边,又将齐云、傅卓、傅容、韩非誉、齐乐分在另一边,言罢四下里扫了一圈,十分坦然地问:“如此,可有人有什么异议么?”

  四殿下如此大摇大摆地改行做起了月老,明显得让人都不知该如何点评,一时自然四下里无声,他则丝毫不以为耻,起身拍了拍华服上并不存在的尘土,满意地道:“都没有?行,那就这么着吧。”

  击鞠的门道说来倒有不少,分单双球门两种赛法。

  所谓单球门,是指在木板墙下端开一个一尺大小的小洞,洞后结网囊,以双方击入的球数多寡判胜负;双球门则是指赛场两端皆设球门,以击过对方的球门为胜。

  江左盛行的乃是后者。

  今日场上因有女眷,男子们自然要收着些打,总不兴让四皇子妃和六公主受伤。

  只是却听六公主笑道:“你们可不要束手束脚,否则忒没意思,本公主击鞠的本事可是父皇都亲口夸过的,当心一会儿让你们没脸。”

  说完翻身上马,倒真是身法利落,看得出御术精湛。

  六公主此言可不是诳语,她确然是很会击鞠的,从小就跟着她四哥在击鞠场上凑热闹,骑术又精,本事在女眷中是顶拔尖儿的,那些于击鞠上稍有生疏的男子,大抵都比不过她。

  男子们此时也都纷纷上了马,一旁的韩非誉接口道:“岂敢?谁不知道殿下击鞠的功夫俊,一会儿可要手下留情。”

  众人在马上说笑了一阵,随后队分两边各站半场,马上便要开球了。

  两边上前夺开球的各自是萧子桁和齐云,在这个空当儿,萧子榆便寻着了一个机会同齐婴说话。

  她骑马靠上前去,瞅着齐婴抿了抿嘴,叫他:“敬臣哥哥……”

  齐婴闻言垂目向她看来,她本有许多话要同他说的,可此时被他这么瞧了一眼,便又觉得口舌打结,什么话都记不起了,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知道我的骑术素来很好,一会儿肯定不拖你后腿,一定能赢!”

  齐婴挑了挑眉,依稀笑了一下,只是笑意很快消退了,随后淡淡地说:“胜负并不紧要,殿下不要受伤就好。”

  萧子榆瞧见了他那一丝一闪而逝的笑,心中乍然便被欢喜淹没了,耳中又听得他让自己不要受伤,便觉得他今日待她尤其的好,一时甚为满足。

  却不知方才齐婴那一笑并不是因为她。

  他方才听萧子榆说自己骑术甚佳,心下不自觉便想起了沈西泠,想起小姑娘前几日去栖霞山时坐在马上害怕又惹人怜爱的那个模样,心情不自觉便好了起来,于是露了一丝笑。

  萧子榆不知原委,仍兀自高兴着,正要再同他说几句,却听“嘭”的一声响,原是她四哥夺得了开球,比赛已然正式开始了。

  这等友人之间的小聚,齐婴当然无意争胜,本意不过就是来随意打打、活动活动筋骨罢了,不料他的逐日却很是亢奋,大约因为前几天陪沈西泠外出踏秋时,为了配合小姑娘那破落的骑术,他一直拘着逐日没让它敞开来跑,逐日好好一匹千里马,当日憋屈得像头驴,今日一上得击鞠场,那可真是激动上了头,当下撒开四蹄畅意疾奔,收都收不住,窜得比球还快。

  这下儿挑得场上的一干男子都不禁有了兴头儿,纷纷认真起来。

  韩非池最是兴奋,他本来就同齐婴关系亲厚,同他很是熟稔,两人配合也默契,相互传球紧密又准确,简直行云流水一般。

  到得对方门前,球恰传到齐婴这里,他却并不直接打门,余光瞧见萧子桁就在他斜后方不远处,当即轻轻一拉缰绳,逐日的步子一慢,对面的韩非誉和傅卓便立即围了上来,齐婴抓着这个机会将球往斜后方一传,便到了萧子桁球杖下,四殿下也是一把好手,情急之下一计远打,当即破门,摘得了满场第一筹。

  此球一入立即得了满堂彩,无人看出齐婴方才的小动作。

  他明明可以得这个头筹,可是却刻意将它让给萧子桁。

  其实也并非真的没人看出,离得最近的韩非池便瞧见他二哥方才暗暗拉了一下缰绳,心想他二哥真是谨慎,连这样的事也要谦让。

  他朝齐婴看了一眼,两人便对上了眼神。他们何等熟悉?齐婴自然知道韩非池看出来了,他朝他笑笑,摇了摇头。

  韩非池明白二哥的意思,他是叫他什么也别说。

  他什么事都是信服他二哥的,当然不会碎嘴乱说,当即便会意地朝齐婴点了点头。

  齐婴于是掉转马头向被众人簇拥着喝彩的萧子桁靠近,也去道一声恭喜。

  有些事情的确是小事,可你不在意,不代表旁人不在意。

  而有的时候也只有你在意了,别人才能不在意。

  这厢头筹被人得了,场子便算彻底热了起来,两边的男子都被激起了些许豪情,一时击鞠场上尘土飞扬马嘶阵阵,精细雕花的木球被击打得满场飞窜,甚是热闹好看。

  两方战得酣畅,来来回回你争我夺尚未分出胜负,齐云那边再下一城,便比四殿下这头儿多了一筹,男子们凑在一起玩笑打趣,女眷们不好掺合,便在场边等他们话毕。

  在这个当儿,傅容和萧子榆姑嫂二人便小小地闲话了一番。

  当嫂子的扫了一眼小姑子,淡声道:“如何?今日可同齐二公子说上话了?”

  三年过去,这位当年的傅家嫡女、如今的四皇子妃也变了不少。

  她本就是温婉大方的世家贵女,如今嫁入皇室,更添了些端庄尊贵的味道,亦比原来更有气派。三年前她和萧子榆说话时还难免伏低做小,如今则截然不同,全然压得住对方了。

  萧子榆却不买自家嫂子的账,三年前的那次龃龉至今还亘在她心上释然不了,此时听言也不答话,只冷哼了一声反呛:“关嫂嫂什么事?嫂嫂看好我四哥就行了,其余的大可不必问。”

  如此夹枪带棍,任谁听了也要生气的,偏傅容不生气,闻言只笑了笑,又说:“这球就这么打下去,一直到今日散了场,你又能跟他说上几句话?再不想想法子,今日殿下可白带你出来了。”

  萧子榆虽不待见傅容,但这话却戳到了她心坎儿上。

  她见他一面如此不易,当然不甘心就这么跟他分开了,此时虽不甘愿,却还是禁不住以不屑的语气问了一句:“你主意多,你有法子?”

  傅容轻轻勾着唇角,道:“你得想法子单独同他在一处才好——譬如,你受伤了?”

  萧子榆一愣,回过神来又想骂她,心说她就算豁出去受个假伤,那多半也是四哥去照料她,敬臣哥哥那么懂得避嫌的人,他会越过四哥单独来照看她么?

  她刚要骂,却被傅容一句话堵住了嘴:“若是你为他受的伤,他便推不开了。”

  这一句真让萧子榆醍醐灌顶。

  她深觉有理,而且越琢磨越有理,但心里却并不感激傅容,反而出言讥讽道:“还是嫂嫂有本事,心思用得这么弯这么巧。”

  傅容听言仍不生气,照旧是平平静静的,淡淡一笑继续说:“殿下也不必冷嘲热讽,万事只需记挂着自己便好,莫要让不相干的人毁了自己的好姻缘。”

  说完,眼皮一抬,颇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

  萧子榆又不禁怔住。

  不相干的人?谁?看她这意有所指的神情,莫非她是在说方家那个孤女?

  她也知道栖霞寺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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