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荷举 第73章

作者:桃籽儿 标签: 破镜重圆 励志人生 现代言情

  她不知何故又感到泪意满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及笄的那三行祝辞是查资料查来的,不是原创,本来不想放,但摘了以后觉得没味道最后还是加了下更……算是各种意义上的小高潮

第108章 及笄(3)

  嘉礼既成,宾客即散。

  沈西泠回到自己屋子里,很快地换下礼服、穿回平时的衣裙,头上诸多繁琐的钗环却顾不上卸,只在风裳的帮助下摘了钗冠,便又急急忙忙往门外跑。

  她要去找齐婴。

  若是晚了,说不准他又要走了。

  她急匆匆地奔出门去,刚出了院子,却瞧见齐三公子正站在她门前。

  若是往日,沈西泠定然要遵循礼节同齐三公子寒暄一番,但今日她实在着急,便也顾不上他了,只匆匆同他点了个头,便提着裙子要从他身边跑过去。

  哪料却被齐三叫住:“文文妹妹!”

  他这一声叫得清清楚楚的,沈西泠也不好装作没有听见,便只得停了步子,回过头看向他,问:“三哥哥可有什么事么?”

  齐宁瞧了她一眼,因她今日要行嘉礼,打扮得尤其精细,靠近一瞧越发显得美丽不可方物,眉间的那一点红痣灵气逼人,比画的还要美上几分。

  他禁不住有些脸红,说:“确、确有件事要同你说……”

  沈西泠一听他这么说心中又感到急躁,只唯恐他们说话的工夫齐婴就离开了,于是本来很好的耐性也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她难掩焦急地说:“三哥哥有事不如改日再说,我今日另还有些事情……”

  哪料她还没说完,就听齐宁又问:“你可是要去找二哥?”

  沈西泠闻言一愣,抿了抿嘴,点了点头。

  齐宁一见她点头,眼前便一下子浮现出小时候他们一起读书的光景,那天她一听二哥要离开建康便慌得丢了所有礼节,一下子就奔出了书斋去找人,那一幕令他至今记忆犹新。

  齐宁心中一刺,顿了顿又对她说:“就是二哥让我来找你的,不如你听我说完再去找他吧。”

  沈西泠一听这话又是一愣。

  她与齐三公子虽有过一段一起读书的经历,但委实算不上多么熟稔,她实在想不到他会有什么要同她说的话,更想不到他要说的事为何还会提前知会齐婴。

  但不论什么事一旦牵扯到那个人她便都会慎重起来,沈西泠犹豫了一下,果然去意已歇,对齐宁说:“那……三哥哥请讲。”

  齐宁看了她一眼,吸了一口气,随后似乎是终于横了心,说:“文文妹妹,我想娶你为妻。”

  直到沈西泠独自漫无目的地走在花园中时,整个人仍然是懵的。

  她脑海中一片混沌,什么也想不明白想不清楚,只是一遍一遍回忆着片刻之前齐宁的话。

  他说,他要娶她。

  沈西泠当时一听便震惊至极,几乎说不出话来,怔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说:“三……三哥哥何出此言?你我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齐宁一下将她打断,声音也大了些,“我未娶你未嫁,年纪又是相当的,正好凑成一双!何况咱们小时候就认识、还曾一起读过书,总比和旁人更熟悉些,你跟我们家又是有缘份的,嫁给我岂不是正好?”

  沈西泠被一番抢白,只觉得齐三公子这一番话荒唐不经,可一时又不知当如何反驳,只讷讷地愣在了原地。

  齐宁却越说越勇,又道:“妹妹已经行过笄礼,总归是要嫁人的,与其嫁给别人,嫁给我岂不更好?”

  他瞅了她一眼,语气放缓,颇有些意义不明地说:“你不是同二哥很亲么?若嫁给别人往后大约一生都很难再见到他了,可若嫁给我,大家便还是一家人——你不欢喜么?”

  这话一说,他俩心中都有些不平。

  沈西泠是为了“嫁人”二字感到迷茫,她实在从未想过嫁人的事,更从未想过嫁人以后和齐婴的关系;齐宁则是有些微的不甘,他本就有些嫉妒文文妹妹对二哥的情意,如今却又要借二哥的名来求娶她,自然令他心中发堵。

  一时之间两人各怀心事,场面上便无人说话了。

  齐宁扫了一眼沈西泠,见她仍还是一副怔愣的神情,心想眼下也不好逼她太急,总要给她些时间斟酌才好,于是语气更缓了些,又甚为真诚地说:“文文妹妹,我是真心喜欢你,也是真心求娶你。你我成婚之后,我绝不会见异思迁三心二意,一生都会待你如珠如宝——我也会努力考得功名,即便比不上二哥,却也绝不会差!一定让你诰命加身风光无限!——你便好好想想,过段日子再答复我,好么?”

  他问完,沈西泠当即就要出言婉拒,齐宁也不知是不是瞧出来了,立刻堵住了她的话,脸色也冷了冷,说:“妹妹好好想想吧,这事儿我提前问过二哥了,他也已经点了头,今日我来同你说这些也是二哥让我来的,只要你答应了,二哥便会给你一笔丰厚的嫁妆,让你体面地出嫁……”

  他话没说完,便见他美丽的文文妹妹神情木然,甚至眼神都有些破碎,问他:“……你说,公子已经点头了?”

  她是怎么与齐宁分开的,沈西泠已经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齐宁说,是他二哥让他来求娶她的,他还说他会给她嫁妆,让她体面地出嫁。

  沈西泠也不知道那时自己心里是怎样的感觉,只是整个人都懵懵懂懂的,也并不觉得疼痛,好像猛地被人深深刺了一刀,血却尚且没来得及流,于是看上去就像无事发生一般。

  她浑浑噩噩地独自走在园中,只见园中春色极好,玉兰、白掌、绣球、凌霄,纷纷都开满了,园中鸟雀也多,叽叽喳喳的,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春景。

  她却仿佛仍孤身留在腊月寒冬,只感到冷。

  忽而乍一抬头,却又见花团锦簇处站了一个人,朝服加身,显得尤其谨笃,与这满园的旖旎格格不入,可彼时落在沈西泠眼里却是最恰当的,令她忽然明白诗中所讲的“众里寻他千百度”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意境。

  那是齐婴。

  沈西泠那时就像在深山夜雪中忽然遇见了一个熊熊燃烧的火堆,将她整个烧得暖了过来,她像根本不怕烫不怕疼似的,信步朝他走了过去。

  他大约听见了她的脚步声,因此她尚未靠得很近他便回头看向了她,那双漂亮的凤目深邃又宁静,看起来像站在离她很远的地方。

  沈西泠心里莫名紧了一下,有种不吉的预感,但她执拗地挥散了那股异样的情绪,还是向他走近。

  直到站在他面前。

  自后巷马车中匆匆一别,他们又很久没见过了,而她明明那样想他、有那么多话要同他讲,可此刻真到他面前了,却又忽然不知该说什么了。

  口讷无言。

  她的手指悄悄绞在一起,想了半晌才憋出一句:“……公子还没走?”

  他负手站在她面前,高大且挺拔,闻言淡淡应了一声,说:“我在等你。”

  沈西泠心中一动,有些欢喜,仰起脸看了他一眼,又忽而听得他问:“见过三弟了?”

  几个字却让她刚刚浮起的心一下子又沉到谷底。

  那种不吉的预感更加强烈起来了。

  她的手指绞得更紧,又低下头,说:“……嗯,见过了。”

  她低着头也不知道该看哪里,就只有看着自己的手指,用力地绞着,皮肤都有些发白了,耳中又听他继续说:“他都同你说过了吧——你怎么想?”

  他的声音很平静,一点皱褶也没有,可她的波动却很大。

  那把插进她心里的刀子好像一下子被人猛地拔了出来,血终于开始一股一股往外冒,痛感也猛地泛出来,疼得她几乎喘不上气。

  沈西泠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抬起头看向他,绞紧的手指微微发抖,可她努力使得自己正视他的眼睛,看着他问:“三哥哥说是公子让他去找我的,还说等我嫁人了会给我一笔丰厚的嫁妆——这是真的么?”

  那时她的眼睛很亮,又透着一股执拗,有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劲儿,撞进齐婴眼中,令他眉头皱起,又微微别开了眼。

  他说:“嗯,有这么回事。”

  虽则沈西泠其实隐隐早有预计,但那时亲耳听见他这样说,仍难免心碎神伤。

  心中的伤口更疼也更深了。

  在那个当口沈西泠笑了一下,浅淡又漂亮,而且显得苦涩,同时她心底浮起一个声音,正在轻轻地嘲笑她:你看,果然是这样吧。

  这三个月来你一直装作无事发生、欺骗自己万事太平,指望着再见时你们就能和好如初,但其实你自己也知道,出事了,他变了,他在疏远你,而你死命地闭着眼不去承认就有用了么?

  最终不还是这样么?你逃不掉的。

  沈西泠,你逃不掉的。

  当一切都糟糕到底了,沈西泠反而变得坦然了起来,她缓缓松开了绞在一起的手指,尽管它们还在微微地发抖。

  她又一次抬头看向齐婴,这一回眼神很稳,也仍然很亮,像有一簇小小的火苗在烧着。

  “你要我嫁人么?”她看起来很平静地问,“要我嫁给别人?”

  那句“别人”是很微妙的,背后另有些微妙的、难以言说的意义,齐婴或许听出了这一层,因此他的眼神变得晦暗了起来,只是神情依然古井无波,说:“你长大了,应当嫁人了。”

  “你说得对,”沈西泠淡淡一笑,美丽得惊心动魄,“但我不想嫁给别人。”

  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倘若是平时,她一定会将后面这句话默默藏在心底、严防死守不让它被他听到,但眼下不同了,她察觉到了即将与他分离的危险,这种感觉是如此强烈,于是反而让她在那时生出一种无所顾忌的孤勇。

  从没有哪一刻,她如此迫切地想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他。

  她爱他。

  她的眼睛更加亮了,连眉心的那一点红痣也仿佛更加鲜艳起来,齐婴太了解她了,她还没有开口,他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立刻打断了她。

  “文文,”他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和严厉,口气也是从未有过的坚硬和冷漠,“慎言。”

  这样的齐婴是令人害怕的。

  三年间,除了她头回到风荷苑求他告知父亲尸身下落的那天以外,他再也没有对她疾言厉色过,可眼下这样的神情又出现在他脸上,甚至比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沈西泠竟然一点也不感到害怕。

  她不但不害怕,反而心里像烧起了一团火,她笔直笔直地看着他,声音比他更大。

  “慎言?”她笑了一下,既苦涩又带着不甚明显的讥诮之色,“我为什么要慎言?难道在你看来,我连把它说出口的资格都没有么?”

  齐婴也看着她,眉头紧锁仿佛再也解不开,语气亦极沉,眼中带着深意对她说:“驷不及舌,覆水难收。”

  你不要说出口,否则你我之间就连粉饰太平的机会都不会再有,到时我又该拿你怎么办呢?

  就像他了解她一样,沈西泠也是了解他的,就算他的意思藏得再隐晦,她也一下子就能明白。

  可她却并未被他说服。

  她从未这样不听他的话,甚至刻意想要跟他对着干,听到他这么说她不但没有退意,反而更加往前进了一步。

  她的眼睛明亮得惊人,像是要把她的生命都整个烧掉,绚烂又令人心惊,甚至显得咄咄逼人。

  她说:“我不在乎!如果保持沉默的结果是就这样被你推给别人,那我宁愿现在明明白白堂堂正正地告诉你一切,这样就算被你丢下了,我起码不会后悔。”

  她眼里有一场烟雨,看起来凄美又壮烈。

  “我一直喜欢你。”

  她终于说出了口,狠狠地戳破了她自己心中那个最不足与人言说的秘密。

  “不是小孩子对大人的那种喜欢,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她的神情看起来疼痛而温柔,有一点语无伦次,“我不知道自己这样有多久了,也许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这样了,我只知道我这三年一直一直喜欢你,从没有一刻停止过。”

  “可我不敢告诉你,”她的声音低下去,变得悲伤且婉转,“我知道在你眼里我一直都是个小孩子,也知道除我以外,还有太多太多的人喜欢你,她们都比我更好、也都比我认识你更久,她们都比我更能与你般配……”

  “可是我真的束手无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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