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漠明驼
春蕊:“也露营?”
严文征否认:“住民宿。”他揽着她,沿着一条石子路,往上走。
“为什么?”春蕊说,“严老师,你是不是不会扎帐篷?”
严文征臭显摆道:“没有我不会的。”
春蕊觑她。
严文征解释:“你身上有伤,一来身体吃不消,睡觉也不方便。”
即是为她考虑,春蕊接受地无比欢喜,她跟着他走,又问:“我们现在去哪?”
严文征说:“看日落。”
春蕊嘶一声:“怎么感觉你对这里特别熟悉。”
严文征留意着脚下的碎石,说:“当时拍摄,在这片山里待了两个星期,四处都摸熟了。”
春蕊突生羡慕:“我拍戏永远在各个影视城打转,也想出一次大外景,体验一下。”
“出外景辛苦。”严文征把拍摄经历当成趣事将给她听,“我们当时拍摄正值盛夏,山里蚊虫多,个头也大,剧组的跟机员特别招蚊子,被叮得浑身是红疙瘩,后来他挠破皮,不知怎么就发炎了,高烧不退,最后闹进医院了。”
春蕊走得慢一步,视线瞥向他的侧脸,问:“那拍摄期间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严文征错愕:“为什么这么问?”
春蕊说:“因为感觉你是易生病易受伤的体质。”
把他形容的像只易碎的花瓶,严文征霍然轻笑,但笑意不达眼底,她又猜了一个准儿。
“急性阑尾炎。”他放低声音。
春蕊意外又不意外,突然想起严文征腹部右侧的伤疤,指着说:“所以你这里的伤疤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严文征反应迟钝:“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刀口?”
春蕊直白承认:“我看到的呀。”
严文征盯视她十几秒,懂了,拍摄李庭辉和梁竹云凉亭躲雨那场戏时,她来蹭车,他在车上换衣服,车门拉开,他尚未来得及套上衣。
“眼睛还挺好用。”半夸半怨的语气。
“什么时候发作的?”春蕊详细询问。
“非常不巧。”严文征如实回答,“杀青前一天,还剩最后两段戏。”
春蕊了解他的性格,是定不会拖累剧组的,当初赖松林让他减重,120斤的要求都敢一口答应,推测:“坚持拍完才下山就医的?”
严文征“嗯”一声,面色无波无澜,平静的依旧像在诉说什么有趣的事情。
春蕊却难过了:“那得多疼啊。”
“忍忍就过去了。”
“不怕穿孔?”
“怕。”
春蕊微微恼怒,胡乱归罪:“你这么不要命,身边的人都不劝你吗?”
严文征淡淡道:“把曲澍吓哭了。”
春蕊小题大做,刺激他:“那你以后也会把我吓哭吗?”
藏在话里的感情严文征体会到了,揣在胸口又温又热,但他无法保证什么,说:“……或许吧。”
春蕊平静的眉眼漫上一层愠色,因为他的这点诚实。暂时不想搭理他,想耍小性子,撇过脸去,同时还想将被牵着的手抽回。
但她一动,瞬间被抓牢了,还有越攥越紧之势。
沉默着上了段木楼梯,到达观景平台,这里是看日落的最佳位置,又正值傍晚时分,平台上挤着十来个年轻人。
严文征拉着春蕊去了拐角的地方。
春蕊搭着防护栅栏的边站定,严文征顺势贴过来,背拥的姿势将她罩在怀里,防止她避开似的,两只瘦劲有力的手臂分别扶住栅栏,圈住她。
是无声的讨好,春蕊瞬间被哄高兴了,非常没出息,竭力忍着,可眼底的笑意藏不住,跑出来了。
为防止被看穿,不敢转身,背对着问:“会不会被认出来?”
严文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漫不经心的态度:“认出来就认出来吧。”
春蕊说:“上新闻怎么办?”
严文征答:“照你的意思办。”
春蕊嘁一声,头一歪,枕在了他一侧的手臂上。
举目望去,晚霞浓金赤红,山雾飘渺缭绕,火红的圆日一寸一寸缀落山头,重叠的山岭高低起伏。
自然之美,让人禁不住感叹。
周围的人都在拍照留念。
春蕊又问说:“你闲下来,会走出来转转吗?”
严文征说:“会。”
春蕊审视自己这两三年,越来越懒,总是舒适地坐在休息椅子里,每日穿着不一样的戏服,从早到晚凝视着自己置身其中的渺小世界,试图封闭着自己的小情感,对谁都保持着刻意的疏离,像罩着眼罩生活,没有了感知能力和观察能力,极其愚蠢。
她喃喃:“我没有,早丢了生活。”
严文征说:“那以后带你出来。”
春蕊默了片刻,旋个圈转过身,面对向他,刚想问一问,他都去过什么好地方,仰起脸瞧见,他正紧抿着嘴唇,眉心皱起,似有一团化解不开的愁绪。
这股模样,她熟悉极了。
“怎么?”春蕊大胆抬手,食指指尖轻轻按在他的眉心,揉了两下,试图将紧拧着眉心抚平,“严老师,以后带着我,让你感觉到负担了吗?”
严文征垂下眼睫看她,一拳的距离,呼吸几乎相互贴着:“如果我说是呢?”
春蕊眼神戚戚:“那我会非常难过。”
“……对不起!”严文征道:“让你难过了。”
知道他不是拒绝的意思,可春蕊的一颗心在胸腔飘来荡去的,怎么都不是滋味,她又让他做选择题:“负担也分两种,一种是甜的,一种是苦的,我属于哪种?”
严文征笑了,长舒口气,说:“甜的。”
春蕊逞凶:“既然是甜的,又为什么用负担形容?”
三言两语的功夫,太阳完全隐落,仅剩下一丝的天光。不远处的草坪上,突然冒出一顶又一顶的帐篷,谁还升起了篝火,似在准备晚饭。瞧落日的人群也相继散去。
严文征站直一些,捞着她不安分的手,握在手心。
他盯着她,率先提起此行的目的:“我问你,我有过一段婚姻,你不介意吗?”
“介意!”春蕊没有闪躲,脸上写着倔强,既然要说开,那就抛心挖肝说个明白,“介意死了,我甚至还很为难,因为我好不容易遇到个喜欢的,我能怎么办呢?”
“我有那么好吗?”严文征质问,“让你这么喜欢,不顾脸面地追着。”
“我看到的,我感觉的,是你好,非常好。”春蕊犟着,眼睛因为不眨动泛着潮湿,“所以我一直想不明白,既然你跟尹君如选择在一起,又走入了婚姻,做好了相守一生的准备,到底为什么最后会落个破碎不来往的下场?”
严文征神情变得严肃,甚至称得上沉重,他又将板直的腰背弓下去一点,泄力似的,显得颓然,半天,开口说:“追求不一样,没法并肩走了。”
春蕊觉得自己听出端倪,可又不敢确定,追问:“什么意思?”
夜晚来临,起了微风,吹在身上卷走体表的热温。
严文征闷着声音,再次委婉道:“你说的,娱乐圈是个名利场,它给人排座位,没有坚定的自我,很容易心态失衡。女生心气高,想成就一番事业,本就挺难的,她苦出身,想让别人拉一把,总要付出些什么吧。”
是一个为博名博利耍出的常见手段,春蕊早见之不觉得新鲜了,但这一刻却很难接受,千个万个人可以这么做,但万般不该是严文征的枕边人,但凡翻过他的履历,便想像的到,他是怎么熬到今天的。
春蕊问的直白:“你没有用你的人脉帮她吗?”
外套对于春蕊来说太大了,一不留神,领口便从肩膀滑落下去,严文征瞧见,边帮她整理,边苦涩一笑说:“北京城太大了,有些圈子不是你有钱,就能进去的。”
春蕊依旧怀抱侥幸:“是一时糊涂吗?”
“或许吧。”严文征神情逐渐疏淡不少,发现曾经千愁百结的糟心事早已释怀了,“但她说她不后悔。”
春蕊蹙眉:“不后悔?”
严文征稍作沉吟,想着怎么解释:“有些时候,人得到的越多,便越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总是不如意,总是不满足,婚姻大致也是如此吧,生活久了,会觉得嫁到的娶到的都不是最钟意的。我也有缺点,所以勇敢放手,前面或许真有更好的在等她。”
春蕊逻辑紧密,又极擅长剧本分析,稍微理一理事情脉络,心中理出个大致的时间线:“是你还在这里拍戏的时候,她提的分开吗?”
“我提的。”严文征说,“她挺诚实的,什么事情都没瞒着我。”
春蕊心里再次闪过一个念头,试探着问:“你咬着牙忍病拍戏时,她打电话对你坦白的吗?”
她脑瓜实在太灵了,严文征舒眉展目,对她已是说不出的喜欢,为一份理解。
“是。”他诚恳:“因此一度觉得自己非常可笑。”
这一片景色秀美之地,埋着他的心伤,熬着他身体的疼痛。
春蕊虚虚捏住他的衣角,不动声色地靠近几分,她敛了身上的气势,仰起头望着他,本是冷静的面容氤出一团柔和,她小声启齿,“那现在呢?”
过去已经无关紧要了,现在和未来才是她想憧憬的。
严文征轻着语气,愁雾散开,就像远处的探照灯照来一道光亮,“得救了。”
春蕊笑着装傻:“因为我吗?”
严文征惯常反问:“你说呢?”
“好,我说。”春蕊早抛了颜面,再一次主动告白:“严老师,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不是无缘无故喜欢你,我一直试图形容你给我的感觉,可说你温暖亦或者善良都好像只描述了一半,更多的应该是平和吧,你每次跟我讲话,都能让我平静下来,温和地思考一些东西,所以跟你待在一起很舒服,我喜欢跟你待在一起,想跟你谈一场恋爱,我不需要你许诺我什么,因为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感觉到的,开心了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伤心了我们便义无反顾的分开,成吗?”
她伸出手臂拢着严文征的腰侧,熟练地钻进了人怀里。
严文征胸口一暖,任由她抱了会儿,说:“以后,开心也好,伤心也好,想要分享,想要倾诉,随时联系我吧。”
春蕊脸颊拱进他的肩窝,诱他说:“还要以严老师的身份教训我吗?”
严文征上当,心甘情愿地上当:“以男朋友的身份。”
第57章 哦豁 “小声点,房间隔音不好。”……
山间的夜清冽, 夜幕一寸一寸拉开,星星布满夜空。
生活在钢筋水泥灌注的城市太久,春蕊自然是稀罕这样的美景, 眼巴巴望着,哇哇地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