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枝 第14章

　　“快点。”

　　她自然习惯地走在他身后，步子小小。低头间黑色的影突然笼罩，枝道吃惊地望着他。

　　明白扯了下她黄色的书包带。

　　“腿短？”

　　枝道只好与他并肩行走。

　　明白很高，是全班最高的一个。枝道想：

　　他会不会是已经发育到顶了…

第十七章

　　17.停

　　雨停了，学校里每座花坛的绿叶吸饱上天的汁水，贪婪地溢出来。城市喧嚣的快节奏音乐更清晰入耳。街店白街灯黄、霓虹灯旋转，湿漉的黑夜溜进石板路。

　　他在左侧，有时离得远，中间有单车切过。有时离得近，衣角与衣角摩擦。她谨慎地锁紧呼吸，感受夜的温度上升。

　　“是明白…”

　　她听到周围窸窸窣窣的交谈，脚步便稍稍放缓跟在他身后。

　　直到少年身影完全盖住她。

　　枝道望了眼他肩胛骨的位置又低下，直到公交站牌离她有一米远，少年扯了下她的书包带。

　　她踉跄地右脚迈出一步，左脚惯性迈出后一个急刹停下。离他更近了，脸离他的手臂仅一个拳头的距离。

　　“后面有人，小心点。”

　　她退了两步，站在人流较少的位置。“谢谢。”

　　/

　　枝道不自在地拉着吊环，瞟了眼左侧的他，目光又回到玻璃上。

　　这场补习交易，他的话依旧少，除了点播和督促她外，其他的闲事一概不闻。枝道为自己挨在他身侧，沉默即尴尬、开口也尴尬的局面为难。

　　咳咳嗓、张张嘴，还是说不了。

　　“今天背了多少个单词？”他俯视着她，下巴挨着手臂。

　　“…二十。”

　　“就这点？”

　　“...哈哈。”她局促地干笑两声，眼神偷瞄他的反应。“那你觉得…”

　　“最低五十。”

　　枝道微笑着说：“太多了，会记不住的。”

　　明白转过头不再看她，他说：“知道艾宾浩斯记忆曲线吗？”

　　“…什么？”啥爱滨海线？

　　“不知道就回去百度。”

　　枝道又干笑两声说：“哦。”她有些闷地，紧紧握了握拉坏。

　　她就不。知道一根线很了不起啊？

　　车间摇晃间，她盯着窗外的夜市，突然想起一件事儿。

　　自律、勤奋、天资聪颖的少年，往年都是年级第一。不明白。为什么分班考试后不在一班却在二班？他考砸了？

　　今天晚上，小区里那条狗依旧没有叫。

　　/

　　“信息输入大脑后，遗忘也就随之开始了。遗忘率随时间的流逝而先快后慢，特别是在刚刚识记的短时间里，遗忘最快，这就是著名的艾宾浩斯遗忘曲线…”

　　枝道看着手机，一字一字地读出了声。

　　“人的记忆周期分为短期记忆和长期记忆两种。第一个记忆周期是 5分钟，第二个是30分钟，第三个12小时，这三个记忆周期属于短期记忆。下面是…第四个记忆周期是 1天，第五个是 2天，第六个是 4天，第七个是 7天，第八个是15天，以上的8个周期应用于背词法，作为一个大的背词的循环的8个复习点，可以最大程度的提高背单词的效率。”

　　枝道将这些记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咬了下笔头，仔细想了想自己的英语背诵计划。

　　这根线感觉还可以。

　　她将最后一本物理作业放在桌上，翻开纸页开始做题，半个小时后拿出手机，点开QQ联系人，再点一下白色头像，食指点开输入框，大拇指在九键上快速点动。

　　六出：【明白，我能问你道题吗？】

　　枝道等了十分钟，双脚贴在桌沿上摇动椅子，她吃了颗碗里的葡萄，消息响了。她抽出纸擦了擦手，指纹解开手机锁。

　　混蛋：【就一道】

　　枝道瘪瘪嘴，仰头想了想，低下头啪啪打着字。

　　六出：【长为L的轻杆一端固定一个小球，另一端固定在光滑水平轴上，使小球在竖直平面内做圆周运动，关于小球在过最高点的速度v极小值为√gL ？v由零逐渐增大，向心力也逐渐增大？当v由√gL 值逐渐增大时，杆对小球的弹力也逐渐增大？】

　　混蛋：【你以为把所有问题打在一个框里就算一个？】

　　六出：发送狗狗斜眼表情包-嘿嘿。

　　混蛋：【别发这种很丑的图片】

　　枝道轻笑一声，缓缓放下双脚蜷着交叉在屁股下，点开表情包，下滑，发送。

　　六出：发送熊猫人表情包-ok,NO趴笨。

　　...

　　混蛋：你自己想吧。

　　六出：爸爸！

　　六出：爸爸！请受儿臣一拜。

　　六出：发送表情包-哈哈，我不想活了。

　　等了半个小时，明白最后还是把题讲了，却害得她又晚睡。最后气鼓鼓地骂了句“混蛋”洗漱上床。

　　她脱掉所有衣物，喜欢裸睡的她已经习惯七年。

　　身体躺进柔软里，每片肌肤如海绵吸水般酥化了。

第十八章

　　18.乱

　　早上七点，枝道准时下楼，直走到拐弯处一眼便看见身高体秀的少年，她看了些久他仰视天空的一双平淡的眼睛。

　　“走吧。”他低下头，走向晨跑的广场。

　　中午枝道和他一起复习早上背诵的单词，整理分析笔记后睡半个小时午觉，然后等放学明白抽查她。

　　晚自习后，两人心照不宣的同行。枝道怕旁人说闲话，总走在他身后，他不在意，只是有时她实在太慢太后，才停了脚步背过身低下眼，如箭矢般盯着她等着。

　　这人都不知道避嫌的吗？！还是他总撩女生所以已经习惯了？他可是个有女朋友的人。

　　为什么他要让她和他走近？

　　对面的眼神越来越凉，枝道匆匆跑上前。

　　/

　　“今晚你自己回去。”明白将最后一本书放进书包，拉好拉链。

　　按照合同，星期五可以自由安排。

　　“...好。”迟疑了会儿，枝道点了点头。

　　夜晚沁凉，蝉声弄耳。枝道走下楼梯，绕过操场的一颗石子，出了铁丝网门路过食堂。枝道扯下一片铁树叶，用叶尖戳了戳手心，走出五步扔进了垃圾桶。

　　她走出校门，手里玩着书包带，在下坡路上哼起了歌。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

　　枝道无聊地瞟动四周。绿色奶茶店牌到锈红色的冒菜店，文具店旁翻旧的凉皮推车，各色高高低低的校服男女走着停了。她远远望见有一对与她同龄的情侣正牵着手过马路，他们成了黑点逐渐没入人群。

　　枝道的眼神里不屑。

　　偏心里奇怪地憧憬。

　　她无意识地看向左面的一个下坡路。

　　看见明白和茉荷并肩走在一起。背影相配。

　　她很快收回眼神没再望去一眼，低了头便随着人流走了。

　　原来是这样。

　　/

　　枝道走得很慢，比平时还慢一倍的速度行走。她怕尴尬撞见，也怕以前被他割耳朵。

　　她看着人群，脑子有些茫然。

　　茉荷是研究生毕业，差不多与她同日期进学校。在高一时她就教他…所以是不是高一时他们就…

　　枝道突然拍了拍她的脸，深吐一口气。

　　前几天徐莹跟她聊天，她问她，“听说明白在帮你补习？”

　　枝道点了下头。“怎么了？”

　　徐莹笑了笑，低着头说：“没什么…”她的眼睛一直看着鞋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她，“枝道，明白为很多女生都补习过。你可别乱想啊。”

　　枝道一听，眉瞬间一皱说：“我就知道他是个海王。”

　　“你在说什么啊…”徐莹拍了拍她的肩，“人家以前男的女的都补，纯属特别热心，就是提醒你别胡思乱想闹笑话。”

　　“他不是对人都很冷淡吗？怎么就乐于助人了？”枝道不解。

　　徐莹眉毛一挑，笑着说：“这谁知道为什么？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