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侗岸
枝盛国愁眉紧锁,李英长吁短叹。
为了还清欠款。他们去外地工地帮别人做监工赚钱。晚上二点睡,早上七点醒。因为长途车费贵,有时就不回家。后来没钱到电话都停机交不了费,材料商和工人怕他跑路,为了要钱已经把电话打到了枝道手里,已经把话说得极为难听。
老赖?
坐牢?
判刑?
不得安宁?
现在。建筑单位因为地方庇护,依旧家大业大的坐落在繁华的十字路口。
而被拖垮的底层人呢?
正像蟑螂一样躲躲藏藏。
陈尧又打电话来催问她想好了吗?将条件一一摆出:你家已经把房子卖了,追债的人已经起诉,工人也开始闹。你读大学出来不是就为了挣钱吗?换个想法说,你只是提前挣钱而已。你家想一直躲债吗?想过个年都不能回去。小姑娘,你爸妈就这辈子了,你忍心看他们都一把年纪了还要这样折腾吗?零零散散算下来几百万不是个小数字,对你们家这个经济和背景来说,你觉得你就算读了书,拼命工作好几年就还得上吗?再说,那你上大学的意义就是为了以后累死累活的还债吗?
他说的真好。
对于当时本迷茫的她狠狠灌了一口泥沙。她噎的说不出一句话。
“小姑娘。人活着不是一直为自己而活的。”
不知哪巧合地翻到她在笔记里心血来潮的抄文:
爸爸院子里的花落了,我再也不是小孩子了。
她数了数日历上没被划掉的日期。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枝道换了身漂亮的裙子,将头发扎出一个高高的马尾,甩得招摇。出门前她对镜子扬起轻松的笑容说:
没什么大不了嘛。暂时的坠落是因为要飞得更高更高。
离高考还有八天。
她卖掉了她的学籍。
–
周天晚间六点左右,明白敲了三声门。门里的少女很快开了门,不自觉地笑露白牙。
“你来啦。”
他点了点头。
甘暖立刻拿了新拖鞋给他,随即邀他进已经被她精心打理的卧室。白色书桌前放了两张挨得很近的木椅。
他低眸拿出笔记,“试卷拿出来了吗?”
她一拍脑袋,恨她一见他就忘了别的。“马上马上。”
甘暖瞟过规规矩矩排列的书本,和方块状的被子,心悄悄安定了。坐在椅上,不一会又坐立不安了,不敢仔细打量右手边的少年,耳朵正在发烧。
身边的人有浴后的暖香,头发微微湿着,台灯光烘托他的美质,如聚光灯下的莓汁,轻嗅后无可自控地欲舔舐。
她夏季短袖裸露的手肘不小心蹭到他的小臂,他的温凉如一片滑玉。于是他把椅子离远了,这使她不舒服地咬舌。
灯下的少年引人犯罪。
“我只讲一次。”他侧头看了她一眼,话很远。
她的耳朵却发痒,像有麻针扎进她的神经。意识像漂浮在云层里的透明液体,她想抓却全部溜走。
“…根据两角和公式,这道题选A,明白了吗?”
她傻了般。“啊?”
“蠢。”他忍不住出口。
“你才蠢!”
他不想与她进行无聊的游戏。“那下一道。”
“这道不是都没讲明白吗?怎么就下一道了。你这老师一点都不合格。扣钱。”她佯装愤怒的交叉双臂。
他沉默半刻后,翻回上一题。“我再讲一次。”
补到八点结束,他收拾东西时甘暖还兴致勃勃地偷瞄他,突然想到什么,她轻抬下巴望向他。
“你是不是快高考了啊?”
“嗯。”
她翻了翻手机查看时间。“还有六天,真快。”她又笑着。“喂,哥哥。你要是考好了,是不是该庆祝一下请我这个妹妹吃个饭吧?”
“我走了。”他利落地转身。
她立马不满地嘟囔。“真高冷。”
明白关上门渐渐往电梯口走去,伴着夜色回到小区,刚进小区门口电话响了。他看了看联系人忙接起。
“为什么我找你你不在家啊?”她的声音轻轻撒娇。
他偶然被她此时的声娇得心甜,握紧了手机温声说:“我去做家教了。”
“家教?都快高考了做什么家教?”
“高考后还可以做。”他笑了笑。
她没有说话了。他听到电话对面有轻微沙沙声,像老式录音机里的杂音。他轻轻地“喂”了一句。
过一会儿,声音才清晰入耳。像一尾溜鱼。
她说:明白。
“明天我想给你说个秘密。”
第六十章
一本划满红色叉的日历僵死地瘫在桌上,蚊子嗡嗡而来。
它的眼睛投向白月,又嗡嗡地飞出窗外。
它的翅膀擦过锈迹的窗栏,于是敏巧地转了角度自诩得意,却未料想从上往下飞来一块重沙,恰好撞在它头顶。
于是它晕乎地旋转而下,先是急速再转轻缓,慢慢地,残旧的身躯瘫在发热的夏地。
两秒后,它恢复理智动动头准备飞走,羸弱的翅膀刚一煽动,一只脚偶然地踩尽它的身体。
鞋底上它的血迹比沙还小。
–
周六,枝道和他绕着小区逛了一圈后在老路口与他分别,放开他的手后习惯地说:“明天见。”
他说:“记得视频通话。”
自从山坡事件后,他让她每天视频聊天直到睡觉,如审讯般紧盯她。她不自在地说:“也不能每天吧…”
他低眸说:枝道,我也不想干涉你的自由。我只是想最后时间了帮你努力上北一。
内容的确是一本正经的讲题,他的声音却在耳机里一次次猛灌□□。于是她总色心荡起他曾在她耳旁色情呼吸。后来不知哪次神秘力量促使,她把被子盖在头上,兴奋且小声嘘嘘地对他说:
“明白…”
“嗯?”
犹豫半久后。“…我想听你连着说两个四声的‘嗯’。”
他下意识尝试,第一声“嗯”还没脱口便被立马收回。
他轻咳一声。“该睡觉了。”
少女蹬腿,装模作样。“你不说人家睡不着。”
他低了下颌只看到头顶。软软的黑发像绸,漂亮眼睛如灵巧的飞燕,似藏千海。
空气中大片的沉默如阴沉山岗,仿若下一刻狂风骤起。
“你真的要听吗?”他问。
她突然不好意思。“哈哈…我开玩笑的。”
又是一片安静。她以为他已挂断通话时,耳机里突然传来两声少年清柔的喘词。
闷声含媚,仿若糖丝。
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少年就说声晚安,随即系统提示她视频已中断。
她回神后已不由勾起嘴角痴笑,手机放在脸前嘟囔,手指不停地戳着屏幕。
乖乖。又害羞了。
哼,蹭她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少年按住蓬勃的欲望,快速关闭了视频窗口。他从黑屏反光里看到他的眼睛,溢出的。
腥气咄咄。
–
她收回思绪,对他点点头。“嗯。”
他先离开,进单元门前又转身看了看她。她朝他笑着挥挥手,他才缓慢地抬脚离开进了单元门上楼。
她看着他上楼,直到消失,笑容渐渐拉回平线。
忧愁又排挤开心。
她转头往家的方向走去,走出五步。低头的她撞到了人,软躯里携有熟悉味道。她下意识抱歉后抬头。李英冷成冰的脸正在她头顶。
“妈…”她佯装冷静。
“跟他什么时候的事?”
她的心比摇骰还乱,指甲掐进肉里。“…什么…什么时候?”
“枝道。我说的话你完全不听是不是?!”
“妈,我…我没…”她慌得语无伦次。她总学不会镇静。“我和他…同学…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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