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袖侧
陆夫人将拳伸出袖子,张开。
精心保养的长指甲,折断了一根,指尖流出了血,染在掌心。
第152章 想想
璠璠睡前想吃糖, 被教养妈妈劝住了,乖乖去睡了。
教养妈妈临睡前,披着衣衫推开厢房的门, 看了眼院子。少夫人养病去了,大丫头罚去别处了,小丫头们去后罩房睡了。
冷冷清清地, 处处透着古怪。
教养妈妈也是陆家世仆,以前也在陆夫人跟前做过大丫头, 那些古怪可疑之处,瞒不过她的眼睛。
她回到房里取了笔墨, 用极小的字写在小小一张纸上,藏在荷包里。
第二日跟陆夫人请了半日假, 出了门。
她这样有体面的妈妈出门也是有车可以坐的,有小厮跟着的。但教养妈妈拿钱打发了车子和小厮, 只叫回头来接。她自己穿过几道街巷,敲开了一处房子的后门。
有人打开门放了她进去, 随即关上了门。
那处房子,若绕道前面,能看到敞开着的正门。
正门有牌匾:监察院开封府司事处。
负责教养妈妈的小旗看到她, 惊异:“怎么今天就来了?”
上面要她一个月一报,今天还没到日子。
教养妈妈道:“有情况, 所以赶紧来了。”
把荷包里自己写好的东西掏出来交给了小旗,看着小旗放飞了信鸽。
小旗说:“回去吧。”
教养妈妈却没动:“大人,我儿子……”
小旗道:“你好好办事, 你儿子自然就无事。”
教养妈妈垂下头:“要……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小旗嘿嘿一笑:“你问我,我又问谁去。”
教养妈妈的头垂得更低。
从前闲磕牙的时候,有人吹牛说, 监察院在每个官员的家里都布有眼线。她只不信。
谁知道因沉稳周到而被选为大姑娘的教养妈妈才没多久,监察院的人就找上她来了。
家里只有大儿子在府里当差,不当差的小儿子性子十分灵活,自己在外面做点小食生意。怎么就稀里糊涂让人哄着去赌,欠下了一千两的赌债?
一家子都是身契在主人手里的仆人,怎么能还得起一千两?不还,那些穿黑衣的人就要剁了小儿子的手。
但他们给了她这当娘的一条生路:“也可以用别的法子还。”
她颤颤地问:“什么法子?”
“替我们办事。”那黑衣人从怀里掏出掏出了一块牌子在她眼前晃了晃。
监察院三个字明晃晃,照得人心慌。
她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还以为是要她去偷看老爷的公文、夫人的账本之类的,结果都不是。
是要她盯着少夫人。
是好是坏,平安无事否,每个月都汇报一次。
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去管为什么。说不定,老爷、夫人、公子身边每人一个她这样的眼线呢?她只管做好自己这一摊就行了。
这只受过特殊训练的信鸽用四天不到的时间,飞抵了京城的监察院。
小安看到汇报,拿去给了霍决:“我嫂子病了。”
这一句“我嫂子”充满了讥讽。
霍决不屑得搭理他,只接过来自己看。
一看,眉头便皱了起来:“作什么到外面去养病?陆家就这么几个人,还装不下她了?”
再看,教养妈妈把自己看到的疑点都一一说了。
霍决原本倚着,便坐了起来。
“不大对呢。”小安已经看过了,都知道,“她也算是嫂子跟前的人了,看到得多,所以觉得不对,就报上来了,只她也说不出什么。我嫂子那小日子,一直都美着呢。”
教养妈妈每个月一报。
温蕙的日子,在别人眼里,婆母慈爱,丈夫有才又有貌,房中又无人。
那是神仙日子。
夫妻分两处,在大户人家本就是正常夫妻的常见模式,何况陆睿还要准备春闱。纵夫妻俩有点小小的冷战,都胜过旁的夫妻许多。
教养妈妈报上来,自然是说温蕙的生活处处都美满。
只除了没有儿子。
所以教养妈妈总觉得这一次处处透着怪,也只是老实写出来,报上去而已,并不能得出什么结论。
但霍决和小安每日里处理太多的消息,俱都十分敏锐,也察觉出其中的不对劲。
“有点像咱们以前襄王府里,处置有问题的妇人。”小安说。
内宅里有许多阴私。王府比普通的内宅更大,人口更多,自然阴私事也就更多。
小安看得多了。
但说不通,毫无预兆。就上个月,还美美满满呢。
霍决握着下巴沉思片刻,道:“会不会跟生孩子有关?”
小安恍然:“对哦,有可能。”
他们每天跟血肉皮骨打交道,但落到温蕙这里……温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过日子的内宅妇人,她的身上,实在不可能发生什么性命攸关的事的。
内宅妇人最天崩地裂的事,也就是被夫家休弃罢了。
凡是无关性命的事,在霍决和小安这里就都是不难解决的小事。
把她放在开封府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虽然这个选择被小安狠狠地嘲讽过。
但这个距离正适中。不至于太远,又不至于太近。
如同踩在一个界限上,正正好。
“叫开封司事处的人去查查,她去哪里养病了?”霍决道,“去太医院把胡御医……不,还是冯御医更精擅妇科,把冯御医借调出来,送到开封去给她看看。”
“行嘞,我去。”小安喜滋滋道。
“你没事情做吗?用得着你去?”霍决冷声道,“生怕别人注意不到她是吗?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小安不仅人扎眼,身份也扎眼。
监察院监察左使念安——他这身份到了地方上,要被地方官员知道了,一地官员都惶惶得如临大敌。
动静太大。
温蕙的事,尽量悄无声息,不要让人注意到。
尽量,不要影响她如今的生活。
小安“啧”一声:“还想去开封看看嫂子,溜达溜达呢。”
长得太好看有时候真的有点麻烦,到哪都招眼。
他悻悻而去。
过了一日,到了刚入夜,皇城都落锁了,又打开,有快马疾驰而出,直奔霍府。
霍决丢下了蕉叶,急匆匆离去。
小梳子木着脸飞奔进来,蕉叶反而一脸轻松:“今天没事。”
小梳子松口气,又变回了那个爱笑的女孩子。
她天生是爱笑的,只每次在外面等着姑娘和客人的这段时间,是笑不出来的。
“吓人呢,突然就走了。”她说。
蕉叶说:“肯定是出大事了。他是个大人物呢。”
两个人收拾一番,也不去猜出了什么“大事”,反正跟她们这样的小人物没有关系的。
第二天,两个人在温暖的房里喝着溢着花香的热饮子。
蕉叶说:“我最近想一个事呢。”
小梳子问:“啥?”
蕉叶说:“我能不能成为他的妻子呢?”
小梳子差点卒于一口热饮子!
疯狂地咳了一通。
小梳子:“你,他,你……”
蕉叶:“你顺好气儿再说话。”
好不容易顺好了,小梳子深深地吸一口气:“你想什么呢?”
“就想这个事呀。”蕉叶托着下巴说,“这府里,除了我,没有别人呢。”
这倒是真的,虽有时有美人送进来,也伺候着这府邸的主人,但只是伺候。
霍决的床笫间,那牢笼一样的拔步床里,的确只有蕉叶一个人。
“他并不好色呢。”蕉叶说,“只是需要我这样一个人,帮他解决出来便行了。至于我是谁,我是阿蕉还是阿叶,都没关系。”
小梳子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儿。
【都阉了,还好什么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