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川澜
当初离开容家之前,他拿到父子俩的绝大部分罪证,被注射了药物,同时也把高高在上的容绍良套进来,让父子俩相信,容绍良要把他们赶尽杀绝,家产一分都不会给了。
于是父子俩下了狠心,干脆连容家最至高无上的掌权人也拉下马,容绍良对最宠爱的儿子孙子没有多少防备,也自负地认定他们不敢,自然没什么好下场。
容绍良被注射了跟他一样的药,年纪大加上急怒攻心,状况很不好,被父子俩秘密控制起来,对外宣称生病失智,名正言顺接管了集团。
容绍良如他所料,受困过了一段行尸走肉的日子,但老狐狸毕竟是老狐狸,哪那么容易倒台。
前一段父子俩以为够久了,放松了警惕,对容绍良疏于管控,老狐狸得到机会,在心腹的安排下缓了过来,清醒之后,第一个要找的人就是他。
容绍良很清楚,整个容家,只有他这柄从小培养的刀知道全部真相,能替他夺回大权。
但容绍良不知道,这个名叫容野的,二十几年来看似能够彻底拿捏和控制的工具,一旦回到容家,就会把他们一脉都置于死地。
容野反扣住手机,合上眼,回身搂住还在沉睡的喻瑶。
他没有时间了……三天后的晚上,他就必须做回从前的容家二少,跟容绍良见面,取得老狐狸的信任,保护好喻瑶,一个人回到那片泥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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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刚亮,喻瑶就被宋岚的电话吵醒,宋大经纪人语速飞快:“谍战片换了比赵导强出几倍的大导演,你是第一批在选的演员,早上八点半首轮试镜,还有两个小时,抓紧。”
喻瑶当时就清醒了。
她说喜欢谍战片的剧本,不仅仅是随便一句借口,也是真心话,现在不管出于什么理由,片子有了新转机,她都不想因为自己心里那些没定论的纠结就错失掉。
“好,”她果断答应,“我现在准备。”
喻瑶回过身,容野正在看她,他黏上来把她团进怀里,爱惜地揉捏拥抱,他拖着诺诺的乖甜语调,些许沙哑地喃喃:“瑶瑶以后会有很多好电影,能拿到更高的奖,站到巅峰。”
“我去巅峰干什么,”她手指伸进他短发间抚摸,“你记不记得,我复出拍电影是为了养你。”
喻瑶注视他,抚过他微白的唇瓣:“赚多少钱,都是为了养诺诺。”
容野握住她的指尖,贴在脸颊上摩挲。
不止是这样。
瑶瑶热爱这个行业,如果不是喻青檀的意外,如果不是因为所谓的“容二少封杀”,瑶瑶本来就该扶摇直上,拥有她值得的一切。
他要把这些都还给她。
喻瑶的危机感越来越重,忍不住掐了掐容野的脸:“快起来陪我一起去,不管我在哪,你都得跟着。”
容野仰起头,流光的双眼目不转睛望着喻瑶:“我跟瑶瑶寸步不离。”
宋岚提前来楼下接,对喻瑶住的房子简直叹为观止,在车上不禁说:“这儿也太简陋了,我给你安排换个新住处?好歹安保好点。”
喻瑶笑了一下,摇摇头婉拒了:“我们在存钱,等再拿到两笔片酬,就能买房子结婚了。”
容野把喻瑶的手扣入掌心,描摹着她皮肤的细细纹路,声音低到听不清:“嗯,我们结婚,我想……跟瑶瑶结婚。”
宋岚震惊得倒吸冷气,止不住从后视镜打量容野。
这……容二少到底怎么想的,真允许喻瑶跟一个傻子美人谈婚论嫁?!莫非是她格局低了,容二少对喻瑶不是那种世俗的欲望吗?!
喻瑶试镜是在一家花园酒店,场地开阔,她忙碌的时候,注意力也没有离开过容野。
容野站在离她不远的位置,目光始终凝在她脸上,有几次不经意视线对撞,喻瑶都觉得心颤。
他眼神太过浓烈,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定定看她,混着些难以言喻的绝望和深重,像明天就要见不到了似的。
后来他很安静地坐去了一边,拿出平常记录她大小事宜的本子,低着头写字。
喻瑶不知道他写什么,但能隐约看见他手指绷白的骨节,笔尖力道大得能划破纸面。
试镜顺利通过,剧组给喻瑶的日程排得极其满,满到她这么敬业一人都觉得烦躁,但细数起来,又挑不出毛病。
一天的安排将近凌晨才结束,喻瑶累到挂在容野身上,迷迷糊糊去翻包里的手机。
手机调成静音了,她看通知栏,才发现陆彦时居然打过电话。
还有一条他的微信:“有空回我电话,重要的事和你说。”
喻瑶没理他。
自从那次表白被拒,陆彦时就好像受到了严重打击,听说是回去继承家业了。
小陆总根本没认识到核心问题,似乎觉得自己是因为那套纨绔不上进的做派才导致了追求失败,于是洗心革面,把家里生意接过来不少,人也稳重了点,但喻瑶不信一个人的性情会彻底扭转。
今天忽然又冒出来联系她,能有什么正经事。
叙旧她都不想,没空。
喻瑶没跟容野提,顺便把记录都删了,让他吃醋归吃醋,但她不会拿个跟自己有过纠葛的男人来逼他,太low,她也不忍心。
不管他怎么变,喻瑶唯一没怀疑过的,就是他对她的情感。
连续两天,剧组的节奏极快,喻瑶吃饭喝水的时间都靠挤,别说想办法让狗勾露馅,就连多说几句话的功夫都没有。
直到第三天,剧组临时有变动,原定的剧本研讨改到晚上,白天就空了出来。
喻瑶摩拳擦掌,等不下去了,说什么也要趁今天撕掉容野的伪装,把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下来,大不了就威逼利诱开门见山,她就不信达不到目的。
然而她的狗勾发了疯。
喻瑶做好的打算一个也没用上,从吃完早餐,一起去厨房洗碗,她从背后环着容野的腰,准备发问的时候开始,所有都脱了轨。
他猝不及防转过身,把她抱上了料理台,发颤的吻从嘴唇滑到锁骨,再到衣领之下,拉扯开,全被他不容拒绝地占领。
凉和烫同时袭来,喻瑶忍不住叫了一声,咬住自己手背。
他太知道怎样让她失控放纵,每一个能搅起她炽热浪潮的点都在他股掌之间。
喻瑶的膝弯被掐住抬起,她上身垫着靠枕,肩背跌在背后墙壁上,有些瓶罐被她碰到,发出叮当响声,她置若罔闻,把自己咬得愈发用力,去抵挡承受不住的崭新刺激。
她视线迷蒙,垂眸望着容野,只能看到他埋下去的,墨一样的黑发和冷白额头。
他唇舌那么热,尽情折磨她,偶尔他抬起眸,那双眼里的猩红灼烫,犹如把她投身火海之中。
喻瑶数不清他叫了多少遍她的名字,两个字像一道能把人囚住终生的魔咒,反复地从他喉咙里低哑地溢出来。
厨房,浴室,卧室的窗台,小沙发,午后回到床上时,喻瑶干渴得需要他来喂水。
一下午的时间,她必须用来睡眠和休息才能支撑晚上的工作,自然没有精力再去逼问他任何东西。
喻瑶睁眼看他。
她的诺诺,又潮红又苍白,那些白从皮肤深处透出,弥漫他整个人,他额发因为出了太多汗,被蹂躏太狠,湿润出一点卷曲的弧度,更显得漂亮脆弱,也带着让她陌生的锋利感。
“许诺,”喻瑶连名带姓叫他,“你在怕什么。”
容野没说话,手掌蒙在她眼前:“瑶瑶乖,该休息了,七点就要送你去剧组。”
许久后,他松开了环抱着喻瑶的手,下床走到桌边,在他那个已经撕到很薄的本子上写字。
他不能凭空消失,让她怎么承受。
总要给她一个交代。
当面说,他做不到,更怕自己走不了,拍视频,试了两次他都会失态,最后只能手写,就像当初,他用稚嫩的笔体求她来爱他的时候一样。
三天里他写过太多遍,都扔掉了,现在再不写,就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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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瑶到剧组的时候是晚上七点半,导演把剧本研讨列为私密,地点在一个小范围的会议室,其他已定演员的助理都不能跟随。
她也不能特立独行地让容野陪着。
喻瑶坐在前排位置,眼睁睁看着容野的背影一步步往外走,清瘦又孤冷,她心里像撕扯着某种预感。
“诺诺,”她轻声叫他,“在外面等我,晚上我有事告诉你。”
她忽然就想通。
不管他在怕什么,重要么?她只要当面告诉他,他实际身份是谁都无所谓,身上有多少负担也无所谓,她都愿意听他说出来,是不是……他就不会那么怕了。
容野回过头,朝她笑。
天光像是乍亮,又仿佛一双琉璃色的眼在缓缓闭合,那一瞬间的冲击让喻瑶直到研讨会开始后十几分钟,都没能从这个笑里走出来。
导演的声音变得混沌,喻瑶感觉到手机震动,才想起自己忘了关静音。
她以为是诺诺,赶紧在桌底下拿出来看,没想到发微信的人是陆彦时,三条信息,让她如堕冰窖。
“喻瑶,过去这么久,我终于查到了,你父亲喻青檀的死和容野有关。”
“你身边那个诺诺,你有没有怀疑过他的真实身份?二十分钟之前,我看到他离开了你开会的花园酒店。”
“现在你的门外,有好几个他安排监视你的人,如果你想知道他到底是谁,我现在带你去亲眼看看。”
除了这些,还有一张模糊图片,是一辆停在酒店外的黑色库里南。
驾驶座的玻璃不算太深,隐约能看出开车人的轮廓。
是她在私宅里见过的,害她落水的容野。
喻瑶攥紧手机,深吸两口气让自己稳住,起身跟导演找了紧急的借口,导演见她脸色难看,顺利放行。
她走到正门前,从缝隙看到大厅里的宋岚,宋岚身边还跟着两个助理样的姑娘,另外有几个并不属于剧组的男人分散在各处。
宋岚不应该在。
这些人都不应该。
喻瑶退了一步,面色如常地选了另一扇小门,小门通向走廊,出酒店要绕远,基本没人会走。
她出去立即打电话给诺诺,拨号的时候手在发抖。
诺诺究竟什么身份!又怎么会被容野带走!她爸爸……她爸爸不是因病自杀吗?!
没有打通。
诺诺的手机关机。
喻瑶咬着牙关,闭眼镇静两三秒,打给陆彦时:“你知道什么!”
陆彦时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我在酒店后门,你想知道的,我带你去看,再晚可能就来不及了。”
他坐在车里,看着喻瑶渐近的身影,握着方向盘的手极度紧绷。
从告白被拒绝后,他反思很久,在尽力打磨自己,改掉过去的毛病,也通过查访,隐隐觉得喻青檀的事情没那么简单,诺诺的条件更不像一个会被遗弃在外的弃儿。
连程怀森对诺诺的态度都讳莫如深。
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他的调查毫无进展,也找不到什么端倪。
然而几天前,他的人犹如突破瓶颈,骤然间有了眉目,得知了让他极度震惊的真相,即使这个真相,恰好得像是被人主动奉上的,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必须让喻瑶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