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棠雪呀
聚光灯跟着两人移动,萧奕寒视线只有那个穿着嫁衣,端庄稳重的小姑娘。
她走得很慢,走动间配合着动作,衣袂翻飞,步步生辉。一颦一笑皆是女儿家的娇羞。
他的视线定在她身上,随着她的走动移动,在移不开分毫。
一见钟情皆是见色起意。
这一刻,他无比认同这一句话。
这是他第二次看她工作,仅有的两次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穿上旗袍和现在这身他不知是什么衣服的小姑娘眼里有光,举止优雅自信,笑容明媚耀眼,和生活中永远麻木,疏离,八面玲珑的模样迥然不同。
他喜欢台上耀眼的小姑娘,怜惜生活里坚强隐忍的小姑娘。他希望他的小姑娘今后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中,能永远像在舞台上一样耀眼。
观众席上拍照声“咔擦”“咔擦”作响,萧奕寒亦是掏出手机开始拍摄。
手机是新买的,商家说适合拍照。
亦暖走完,他也没了坐下去的心思,找准机会从观众席上离开,早早等在后台。
活动结束,亦暖换了衣服,出了化妆间一抬头便看见萧奕寒挺直腰背站在走廊上,双手贴着裤缝自然垂放,脸上带着黑色口罩,露出的双眼炯炯有神,在一众疲惫不堪的人群中夺人眼目。
亦暖自然地走上前,伸手,等他牵。
他一手牵住她,一手指着凤冠,问:“这个不拆?”
长时间戴着几斤重的发冠,她的脑袋被压得发昏,可是又不敢轻举妄动,她伸手揉着酸痛的脖子,无奈道,“要的,妆娘正忙,要等一会儿。”
萧奕寒想了想,说:“我给你拆?”
“好。”
拆是挺好拆的,只是这个发冠太贵重,亦暖怕自己拆会把它给摔下来,萧奕寒不是一个莽撞的人,可以试一试。
两人进了化妆间,萧奕寒认真把她头上发夹取下,整个的动作温柔细致,和擦拭枪械一般无二。
拆完,萧奕寒低头,亦暖双眼迷迷瞪瞪,脑袋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可爱又可怜。
萧奕寒心疼的弯腰把人抱进怀里。
是熟悉的味道,亦暖在他怀里蹭了蹭,迷迷糊糊叫了声“奕寒。”
萧奕寒嗓子发干,喉咙上下滚动,低声应,“嗯,我背你。”
亦暖睁开了眼,挣扎着自己站稳,“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萧奕寒把人牢牢固定在怀里,亲亲她额头上贴着的珍珠,“乖乖的,不要闹。”
也不知是不是话起了作用,怀里的人安静下来。
萧奕寒把她放在地上,蹲在她面前,很快柔软的身子贴在他背上,她的双臂环住他脖子,淡淡清香萦绕鼻端。
身后有惊叹声和拍照声,萧奕寒没管。
夏天的晚上,风带着点点热气,地下停车场却是常年阴冷潮湿。
到停车场亦暖彻底清醒。
他的后背和他的怀抱一样让人踏实,踏实得让她不想打破这份难得的温情。
他后面脖子上的皮肤比脸上还黑,亦暖伸手轻轻碰触上次被她咬伤的位置,那里现在已经看不出被咬过的痕迹。
手缓缓下移,到了肩膀处。
萧奕寒脚步一顿,“怎么了?”
亦暖下移的手停了两秒,“我上次没看清是什么,再看看。”猝不及防的,把他肩上衣服往下拉,露出那排没办法消失的长形印记,“我怎么看着像牙印。”
冰凉的小手轻轻抚摸着那排牙印,亦暖控制住颤抖的心,忍着四面八方涌过来的难过,带着笑,低声问他,“是不是哪个小姑娘咬的。”
萧奕寒脸上表情有一瞬的呆滞,亦暖没看见,极快的,他压住心里情绪,平淡道,“不记得了。”
亦暖摸着印记,不死心道,“咬的那么深,一定很疼,怎么会不记得。”
她的声音在颤抖,在恐惧。
萧奕奕背着她定在原地,没说话。
沉默横在他们中间,成了一条不可逾越的沟壑。
半晌,他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亦暖把头埋在他脖颈处,闷声说“记得。”脑袋里浮现的是十年前那场画面,那个穿着橄榄绿军服的男人,那个一直看不清面貌的人一下子变成萧奕寒。
她的眼睛突然湿了,环住他的胳膊猛地收紧。
萧奕寒恢复走动,把她放在车上。
她眼睛里闪着水光,他看过来她马上转开头。
萧奕寒抿唇,上了车,出现在她视线里。
她又转开了头,看向黑魆魆的车外。
他没有发动车子,轻声说:“那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这话刚落,亦暖紧拽住安全带,手指发白,关节突起。
他没停,继续说下去,“两年前,在江南一个小镇,我送战友回故乡,你当时在拍照,应该是刚接触不久,动作不协调,表情僵硬。”他温柔抚摸她披散开的头发,轻笑出声:“和现在简直两样。”
“我看见你对着院子里的花草练习了一个下午。”
亦暖想不起他说的是哪次,只记得她刚踏进模特圈那段时间磨合期很长,身体很累,心里很充实。
她带着细碎哭腔,问:“后来呢?”
萧奕寒声音低了下去,似是有些失落:“当天下午我赶回部队,直到去年再次见到你。”
再次回想这些萧奕寒才恍然,大概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对小姑娘上了心。
他的手越过中间空隙,放在她发顶,“暖暖,明天下午和我去见个人。”
第53章 像她这种人竟然还没被封……
亦暖没想到, 萧奕寒说的带她去见个人,是见他的父母。
萧父萧母的墓在半山腰,车只能停在山下, 走路上去半小时。
或许是在墓园的原因, 尽管天空很蓝,这里的空气始终带着散不去的阴凉。
清明节过去没几个月, 别的墓碑前还有些花束,萧父萧母的没有,应该是很久没人来了,墓碑前干净萧条。
亦暖把菊花放在墓碑前。
萧奕寒上香, 她安静站在一边,她不敢直视萧奕寒父母的墓碑,如同小偷害怕见到警察。
等萧奕寒上完香,她搭讪着问:“叔叔是怎么去世的。”声音很小。
萧奕寒自然的接了过去, “因公殉职。”他只简洁明了说了这么四个字。
他蹲在墓碑前, 亦暖侧开身子半蹲在一边。
又是沉默,唯一的两个活人都不说话, 墓地安静得厉害,连鸟雀声也没有, 似是怕惊扰了埋在这地下的人。
亦暖脑子里安安静静,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做。
时间过得真慢, 一分一秒像是掰开了用, 如同好几个小时,又像一个世纪那么的长。
亦暖不经意同墓碑上的人对视,墓碑上的人面容严肃,双眼深邃犀利, 仿佛能看进人心里,看见活人内里的肮脏。
她身体控制不住后退小半步,堪堪忍住。
萧奕寒用帕子擦拭墓碑,柔声说:“爸,妈,我带小暖来看你们了。”
亦暖没办法在躲下去,她站正身子,温顺乖巧,却又缺乏底气的说:“叔叔阿姨,我是小暖。”
萧奕寒拉她蹲在他身边,他摸了摸她头发,提醒她:“我们已经结婚,要叫爸妈。”
亦暖怔住,一时间开不了口。
爸爸,妈妈。这两个词在她这里很陌生,她很多很多年没叫过,快要忘了怎么发音。
同时的,她不敢叫,觉得自己不配。
她想:如果,如果他们在地下有知,知道他们的儿子娶了个瘾君子的女儿会怎样……
她的心仿佛灌了铅,很沉,很重。
忽然的,很想哭,想放声大哭。
萧奕寒莫名说了句,“父亲是个很开明,很和蔼的人,别担心。”
萧父不是个开明,和蔼的人,相反的他嫉恶如仇,很死脑筋,认准了的事容不得别人更改。但他已经不在,萧奕寒不介意在这种事上撒谎,让亦暖放平心态。
他深邃眸子静静看她,里面含着鼓励,没有萧父眼中的犀利。
沉默十几秒,亦暖嗫嚅着,极低地叫了声:“爸、妈。”嗓音带着点涩然,带着点彷徨。
她强忍着心慌,尽可能直视墓碑上的人。
萧奕寒长得像萧父,一身正气,宽额浓眉,高鼻梁,还有一双能看透人心的深邃眼眸,看上去很不好亲近,容易让人望而生畏。
萧奕寒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样。
但这样严肃的萧奕寒亦暖很少看到,自从结婚后,在她面前,萧奕寒从不板脸,嘴角总带着点笑。
像是证实他以前说过的话——看见她,他很开心。
萧奕寒牵住她的手用了点力,无声给她传递力量。
有什么在她荒芜的心田悄然滋生。
从墓园下来临近黄昏,白云成了薄薄的彩霞,在空中慢慢悠悠浮动。
亦暖手机调了静音,下来才打开。
有好几个未接电话,全是玲姐打来的。
她打回去,玲姐很焦急的问她:“你现在在哪?”
“在外面,怎么了?”
玲姐说:“现在马上和我去米国,去不去?”
亦暖定住,萧奕寒跟着停下,无声询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