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笛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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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大学同学,沈冽早早收到谷博言亲自送来的结婚请帖。
小聚时,谷博言炫耀地把请帖一递:“阿冽,我结婚的时候,你可一定要来啊。”
赵择予嘴欠第一,当即打趣:“怎么,你看到他,会有安全感?”
话落,喜提四个白眼,外加谷博言的一个“滚”字。
谷博言非要沈冽来,是因为被沈冽全方位碾压多年所致,他更没想到,沈冽就连退休生活都比他早过上!
他也只有在结婚这事上胜沈冽一程,比他早不说,新娘还是他自己喜欢的,并非商业联姻。
如果不是沈冽这半年修养身体不喝酒,一个伴郎身份是绝对跑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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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当天,赵择予是伴郎要迎宾,沈冽懒于应酬,待在贵宾私人休息室里,等到典礼开始才下楼。
谷博言本想将他安排在前头的贵宾席,但贵宾席上都是人精,如果知道他是沈家沈冽,一番交际又是难免。
谷博言想到这点,重新给沈冽找了处视角好、又低调的座位。
沈冽坐下后才发现,确实视角很好,正对着舞台,斜对着梁皙那桌。中间被玫瑰花拱门挡住,形成视觉死角,梁皙压根看不见他。
“叮”一声,手机收到短信。
梁皙:【你在干嘛?】
沈冽:【编辑短信。】
梁皙:【然后呢?】
沈冽:【然后发送。】
“……”
梁皙噎了噎,又想笑。
——为什么这世界上有男人无趣起来也这么有趣?
舞台上,司仪正在宣布新郎可以亲吻新娘。
大家都在欢呼,只有梁皙低头在看着桌下,一副学生时代上课偷玩手机的模样。
——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嘴角略扬着,带着点意味不明的期待。
梁皙看着手机,沈冽与众人视线相逆,看着梁皙。
之后晚宴开始,新郎新娘给每桌敬酒,席间各界名人齐坐一堂,觥筹交错,说着讨好彩头的祝贺词。
等敬完自己这桌,梁皙才起身,往洗手间的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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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洗手间出来,顺便回了个林理的消息,梁皙洗完手,站在补妆台前补妆。
正准备离开时,梁皙余光扫过台沿,脚步一顿。
——一个粉红色信封压在花瓶边,上面写着“致梁皙”三个花体大字。
刚刚确实有人在她后面进来过,她听到了脚步声,但是没有说话。
梁皙略笑了下,伸手将信封抽出来,左右把玩着没打开。
粉红色、花体字,这八成是出自小姑娘的手笔。
不知道是她的哪位小粉丝,还挺有心意的嘛。
怎么不当面给她呢?
她还能给她签个名,再合张影,都好说的。
看来还是太害羞了。
在拆之前,梁皙先将信封拍了张照,待会儿好发给姚婉婷炫耀炫耀。
她食指一挑,露出一脚黑白色,摸着似乎是两张照片。
接着将照片整张抽出来——
一张是她七窍流血的遗照,还有一张是恐怖鬼图!
“啊——!”
梁皙大惊失色,踉跄着往后退两步,尖叫着把照片丢了出去。
恰逢此时,头顶灯啪地一灭,洗手间在一阵阴风中陷入无边黑暗。
梁皙背脊发凉,浑身僵硬,下意识转身就往外跑。
她害怕得心脏快跳出嗓子眼,周围漆黑又陌生,只能跟着直觉横冲直撞。
礼服被浑身冷汗浸湿,头发凌乱的贴在额头上,形象全无。
梁皙丝毫不敢停下,生怕身后有什么东西会跟上来。
慌乱间,伴随着“啊!”地一声,梁皙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下,脚踝一折,直生生摔在地上,膝盖骨与地板撞出一声脆响。
她脑海中有画面闪过——
女鬼扯住了她的脚,要拖她下去。
然后是刚刚那张自己七窍流血的遗照,众人吊唁。
梁皙整个人慌乱无措,她毫无形象的爬着起身,嘴里的“别过来”从害怕到几近哀求。
那段许久不曾想起的往事再次浮现眼前。
11岁那年,暴风雨夜,疾风撞得窗户嘭嘭响。
小梁皙不肯睡觉,贴身照顾她起居的阿姨哄得不耐烦,干脆吓唬道:“小姐,你再不睡觉,等晚上鬼出来了,就要把你抓走了。”
小梁皙瞪着眼睛,大声说:“才不会,爸爸会把他们全都赶走!”
她面上半点不显,被窝里握紧的拳头和忍不住蜷缩的脚趾却都害怕得很诚实。
阿姨说:“可是先生今晚不会回来。鬼来抓人,先生也不在,小姐你还是快睡吧,不然鬼把你抓走,可就没人能保护你了。”
小梁皙绷着脸,拔高声调:“阿姨你不要骗我!爸爸说过今晚会回来的!”
阿姨看着她,忽然觉得可怜,叹了声,没忍住说:“雨这么大,先生现在还没回来,八成是在滨江壹号留下了。”
滨江壹号就是还未进门那位住的地方。
小梁皙捂着耳朵不肯相信:“我不听!我不听!爸爸答应过我,今晚会回来的!”
最后,阿姨没熬过小梁皙,小梁皙让她先回去睡觉。
阿姨走到门边,想着小梁皙好言哄她睡觉不听,用鬼神吓唬她好像还有点用,于是又说:“小姐你也早点睡,先生今晚不会回来了,鬼啊,就喜欢抓半夜不睡觉,还落单的小朋友。”
小梁皙嘴上没说话,可等阿姨一走,她立马翻身坐起来,紧紧裹着小被子,非要等爸爸回来。
爸爸说过要回来的,她才没有落单!
小梁皙等啊等,等到树影在摇摆,影子映在地板上,彷如鬼影曳曳。
等到狂风暴雨敲窗,声如呼喝,像有什么东西凄声叫着,想要进来。
这晚,梁赫没有回来。
阿姨说,鬼会抓走落单的人。
在小梁皙后半夜实在没忍住昏睡过去的梦里,她就被鬼从床上抓走了,怎么喊怎么哭都没用,根本没人听见,因为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小梁皙也是从这个时候起,落下的怕鬼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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摔完一跤后爬起来,梁皙走一步都难——
脚踝拉伤,一动就会引起剧烈疼痛,膝盖直直撞在地上,走路时也是钝痛难忍。
她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走不动了,干脆自暴自弃靠着墙蹲下,抱住膝盖,死死埋着头不动。
又过半分钟,梁皙像是下定什么决心,缓缓抬头,看着充满未知的漆黑一片,不肯眨眼。
手指和脚趾紧绷着,心脏狂跳,冷汗直冒。
梁皙无视身体呈现出的生理性害怕,依然强迫自己盯着黑黢黢中未知的妖魔鬼怪,直视内心的恐惧。
——你看清楚,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也根本没有落单就容易被鬼抓这一说!!
你就是在为自己逃避面对未知和恐惧而找借口!
觉得自己一直是一个人,一个人就容易被所谓的“鬼”抓,所以这些年怕鬼都是理所当然,无需改变。
“一个人”就是你逃避去克服恐惧的借口。
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不要再出现和那天晚上一样可怜兮兮的模样!
这份恐惧,你必须要靠自己去克服!
脚底一阵凉风吹过,梁皙浑身汗毛竖起。
她强撑着一动不动,大脑不受控制的脑补出的各种妖魔鬼怪,双眼茫茫然放空看着前方。
不知道魑魅魍魉会从哪冒出来。
隐约中,她好像听到有脚步声渐近,又好像没有,她的脑子混乱而麻木,已经听不太真切。
是鬼来抓她了吗?
茫茫黑暗里,梁皙没等到鬼,先蓦地感受到肩上一重,带着温热的体温,和熟悉的、清新的味道。
——是有人把外套轻轻披在了她身上。
是江冽。
沈冽蹲下身,低头看着眼前抱膝还在发抖的人。
梁皙知道自己现在肯定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她艰难地控制住声音,将哽咽藏起来,语气僵硬又霸道:“别过来,丑死了,不想被你看到。”
沈冽看着梁皙,沉默两秒,拉起她的手罩在他眼睛上。
“看不到了。”
梁皙手指动了动,感受到他的动作,缓缓抬头,确实没有什么比她亲自挡住他的眼睛更有信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