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清泉
于是莫苇茗打开了微信，然后发现自己的好友少得可怜，除了同样是学霸，所以被妈妈允许保留在通讯录的几个同学外，就只有妈妈、爷爷等亲戚了。
索然无味地关掉微信，他竟然不知道拿着手机能干嘛。思忖了片刻，突然想起几个月前好像有人说在抖乐上看到过他，当时他根本不信，所以也没去一探究竟。
现在既然有空了，不如去看看。于是他打开了抖乐，有关他自己的视频没刷到，倒是刷到了一个熟人——凌菲云。
小姑娘穿着很喜庆的红色派克服，扬起甜甜的笑容说：“除夕是个团圆的节日，愿明年今日，往后的每年今日，我们全家都健康平安，仍能欢聚一堂。”
说完，她把镜头缓缓地移向旁边，随着她的镜头，能看到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欢快的笑容。中间桌子上放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火锅，大家一边吃一边聊天，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热闹和温馨。
看看自己冷清得犹如置身冰窖的家，莫苇茗突然徒生羡慕。在他们家，吃饭时是不允许说话的，一家人聚在一起边吃边聊，更是被明令禁止。
“妈，不知道爷爷奶奶今年是自己过年，还是和伯父一块儿？”
许妍抬起头，眼神凌厉而严肃：“你说什么？”
声音满含着的怒意，犹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把莫苇茗刚刚升起的期盼彻底浇灭了。他垂下眼帘，薄唇紧抿，不再说话。
见儿子懂事，没有再提，许妍露出了满意的神情，继续看春晚。
莫苇茗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双手枕于头下，望着天花板发呆。
这些年，许妍对丈夫的死，始终耿耿于怀。自从丈夫去世以后，许妍就把所有的过错，都怪到了莫老大夫身上。她不允许儿子与婆家人亲近，更不允许儿子接受婆家的帮助。
仇恨会让一个人过得痛苦压抑，还会把她身边的人，也拖入无底深渊。只是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偏激，是怎样地伤害了自己的儿子。
与此同时，骆冰河也无聊地躺在家里玩手机。他和外公、舅舅一起住，想走亲戚都没地儿去。
大表哥在国外留学，上次特意回来过一趟，可不久后又走了。小表哥是个二货，骆冰河自觉与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至于他爸那边的亲戚，自从父母离婚后就没再走动过。离婚不久他爸又有了子女，对骆冰河这个从小没带在身边的儿子，自然没什么感情。
骆冰河对此嗤之以鼻，就好像我对你有什么感情一样！
不过说是这样说，到了这个阂家团圆的日子，心里还是莫名其妙的生出些别样的感受。孤独寂寞冷，说的大概就是他此时的心境。
突然好想找个人聊聊天！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张呆萌的脸，骆冰河拿起手机发了条短信过去：“在干嘛？”
等了很久，不见回信。
骆冰河很无奈，只能一个人刷朋友圈玩，没想到朋友圈空白到只有一条直线的小丫头，居然破天荒发布了第一个视频。
狠狠地把视频看了三遍，将视频中所有细节都了熟于胸，这才移开了目光。
“呵，原来是一家团聚去了，没义气！”骆冰河气呼呼地扔了手机，没过一会儿又忍不住捡起手机，又看了一遍。
小丫头笑得可真开心，瞧这眉眼弯弯的，竟然有几分巧笑倩兮的意味。冰山美男眸中的寒意仿佛被泼了桶热水，缓缓冒出了热气。
一遍又一遍地看，视线仿佛粘在上面，不想移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骆冰河发现还是没有未读消息，又气得扔了手机。过了一会儿又打开手机，如此反复，可怜的手机被扔了又捡，捡了又扔……
这天中午，凌英英母女三人在春花婶子家吃的午饭，原本村里还有好几家人邀请她们晚上去吃饭，不过凌美凤家强行把她们母女仨给拖了过去：“你们啊就省省吧，以我跟菲云这关系，晚上必需在我家吃。”
“你这疯丫头，当了明星也改不了这厚脸皮！”文英婶子啐了她一口，直接放话：“晚上就算了，咱抢不过这大明星，不过明天早上，你们可是跑不脱的。必需上我家吃早饭，不然我跟你们急！”
众人哈哈大笑，其他几位婶子也跟着起哄：“那我就约明天中午——”
“傻了吧你，明天人家自己家有客到呢。”
“有道理，后天她们要上姑姑家去，那我就约大后天。”
“行，我约大大后天。”
……
一整天，凌英英母女几人都被乡亲们围着，谈论着村里发生的事儿，打听着凌英英等人在城里做生意的事儿，凌英英还把自己进城的感想告诉了大家：“城里平时比村里热闹多了，车来人往的。可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比较冷漠，特别是过年，炮仗都不许放一个，那冷清的哟，我一刻都呆不住。”
“过年不放炮仗，那还有什么味儿啊……”
大家七嘴八舌的，这亲热劲儿，与从前她们住在村里的时候比，可是热乎得多。
凌菲云觉得，这里面大约有三方面的原因。第一，远香近臭，从前住在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本身就不需要那么热络。
第二，凌平安那个黑面阎王走了，大家终于敢放开胆子与凌英英等人说笑，不用担心被人阴阳怪气地怼了。
这第三嘛，就比较现实一点，凌菲云成绩好，按现在的分数妥妥的准名牌大学生。这次母女几回来，那身上穿的衣服，送给他们各家的礼物，可都是价值不菲的。这说明凌英英大方，更说明她们现在的经济水平不错。
这一点，让村里人对凌英英一家刮目相看，自然态度就会更热络一些。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凌菲云都觉得挺开心。她喜欢这种热络，哪怕不那么纯粹，但人家也没什么坏心眼儿。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朋，有些事儿，没必要那么较真儿。
第220章 久违了
赵方圆倒是一家团圆，其乐融融。不过他在朋友圈刷到凌菲云的视频后，突然就很想吃火锅，忍不住向他妈建议：“妈，咱们也吃火锅吧？”
他妈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记爆粟：“吃什么火锅，我看你像火锅！”
赵方圆愤愤地躺在沙发上装死，我一定不是亲生的！
凌菲云浑然不知自己一时心血来潮发的视频，还引出了这么多故事。她被村里人缠了一天，直到晚上九点多，母女三人才算是回到了自己的家。
被子都在柜子里放着，直接拿出来把床给铺上。村里孩子多，豪豪这一天玩疯了，这会儿早就累得睡着了。
把孩子放在床上，凌英英用热水壶烧了水给小外孙擦脸擦手。一边擦一边轻声笑道：“幸好把热水壶带过来了，不然这会儿再烧炉子可是来不及。”
凌菲云一边用木炭点火，一边说：“可不是嘛，别看三轮小，关键时候还是顶用的。”
凌艳珍动作飞快地擦桌椅，还不忘调侃妹妹：“知道知道，都是我们满妹儿的功劳，多亏你买了这辆三轮车，不然啊，我们就得冷冷清清地在城里过年了。”
这话说得，凌菲云忍俊不禁。凌英英却想到了因为这辆三轮车而引发的矛盾，还让女儿受了伤，自己也入了院……
想到这些，心里骤然多了丝阴霾。
凌艳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噤了声，瞅着妹妹耸了耸肩。
凌菲云垂下眼帘，一秒后复又抬眼，转移了话题：“妈，煤球燃起来了，热水还有吗？我想洗洗——”
凌英英的心思果然被转移开，忙不迭地倒水给女儿洗脸、洗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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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玩得太嗨，洗漱过后躺在床上，没过几分钟就睡着了。
大年初二早上，凌菲云仍旧六点就起床，出门去跑步。这时候天还没亮，凌菲云从家里绕过坪场，然后一路往村口跑去。
农村因为没有路灯，连路都看不太清。不过对村里的一草一木都无比熟悉，凭着记忆都知道路上哪里有个坑，哪里有块石，倒也不至于施展不开。
一路上，一个人都没碰到，因为是过年，大家都起得比平时晚，村里一片寂静，只有少女轻盈的脚步声，轻轻叩响寂寥的清晨。
刚跑的时候有些冷，好在跑到村口的时候身上已经热乎了起来。凌菲云一路出了村，沿着水泥路往前面走。路上经过了三个村子，不知不觉地竟然跑到了自己从前上小学的地方。
学校很小，建筑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了，一共就六个班，每年级一个。教师连校长在内，只有四个。
学校没怎么变，推开老旧的月洞门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天井。天井中央种着一棵百年木芙蓉。每到花季，树上开满了粉白红三色花朵，浓烈而灿烂。
就是这棵树，让小小的凌菲云心里第一次生出了对美的向往，认识到了大自然的魅力。
曾经在学校里发生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凌菲云嘴角微扬。
“谁呀——”一道男声骤然响起，惊得凌菲云心头一跳。
循声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清瘦高挑的男人。额头宽阔高洁，显得十分睿智。
国字脸，配上高挺的鼻，及形状好看的唇，再加上那双满含深意的眼睛，这无疑是一个帅气而儒雅的大叔。
男人不显老，但凌菲云知道，其实他已经五十岁了，不过看上去也就四十左右。
“黎校长——”凌菲云礼貌地微笑，迈步走了过去。
少女越走越近，黎校长打量了许久，才不太确定地问：“你是腾冲村的凌菲云？”
凌菲云有些意外，“没想到您还能认得我。”
自从小学毕业后，虽然学校离家也就七八里路，但因为不太顺路，再加上她不爱出门，这么多年来今天这还是头一回碰见黎校长。
黎校长笑了笑：“变化确实很大，不过一个人再怎么变，底子总是不会变的。”
他的眼神很深沉，里头似乎有些让人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让凌菲云有些不解。如果真要剖析一下这种眼神的话，那大概是一种明明眼睛看着眼前人，却透过眼前人仿佛看到了另一人的感觉吧。
还未等凌菲云继续分析，黎校长已经恢复如常，脸上仍旧是一惯的儒雅：“你这是在晨跑？”
这点很容易就能从凌菲云的服装上看得出来，没有人会在这样的清晨穿着件薄外套出门。
凌菲云很老实地点头。
“大过年的，也不休息吗？”
“习惯了，就不想丢下了。”
黎校长眼露赞许：“不错的习惯，继续坚持。”然后又问了凌菲云可有继续读书，在哪里读书，成绩如何。
凌菲云都老老实实地答了，只是听说她期末考了651分，黎校长淡薄睿智的眼里闪过一抹惊喜。只是很快，这抹惊喜又变成了顾虑，一时沉吟未语。
凌菲云有些好奇，“这大年初二的，您怎么还上学校来了？”
黎校长脸泛苦涩：“学校有一面墙裂开了好宽的口子，虽然放假了，可我每天还是要来看一眼，就怕不知道哪一天这学校就塌了……”
凌菲云不敢置信，墙上的裂口，在她还上小学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凌菲云永远都记得，有一次刮起了很大的风，老师急急忙忙地让大家各自回家。当时年纪小，还为凭白多出半天假而兴奋不已。后来长大才明白，那是老师怕墙被大风给吹倒了，怕学生有危险呀！
“为什么不维修呢？”凌菲云想说的是，像这样的危墙，早该拆掉重建了。
黎校长脸上的苦涩之意更甚，他摇了摇头：“这事，说来话长。”
凌菲云灵机一动：“是不是缺少资金？像这种情况教育部门应该可以拨款的吧？”
原本以为一个学生不会想到这些，但她说出来了，黎校长惊讶之余便也打开了话匣子：“前些年说要把咱们这学校给拆了，和邢集山大队的学校合并，所以一直没能重建。后来咱们这好多百姓反映，去邢集山上学路途太远，担心孩子们的安全，上面几经商量，终于答应让咱们学校继续办学了。我求爷爷告奶奶腿都跑细了，好不容易上面答应拨款，可却只有十万块，这点钱够干什么的？”
“可以募捐啊，现在很多地方都这么干。”
第221章 这坑我跳了
黎校长连忙说：“我也这么想过，可是实施起来还是很有难度的。主要是现在好多人进城务工去了，平时难得回来。现在正是春节期间，趁着大家好不容易回来了，在这个时候如果能有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协助学校举办一场募捐晚会，我相信一定会有所收获的，只是——唉，上哪儿找这样的人去呀，谁愿意跟着瞎忙活呀，我也出不起工钱……”
凌菲云眨巴着眼睛，怎么感觉校长说这话的时候，看向自己的眼神格外不同呢？似乎颇有深意，又似乎在暗示什么……
“唉——”黎校长又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像你这么优秀的孩子，将来可都是国之栋梁，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呃，凌菲云脑子里灵光乍现，原来我们儒雅睿智的黎校长，还是只老狐狸啊！
呵，凌菲云似笑非笑地看着黎校长：“我虽然和算不上多么优秀，但若是校长不嫌弃，这募捐晚会的事，我倒是愿尽微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