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小蛐
林青鸦无意识地抬起手,手指摩挲过她白色衬衫的荷叶领上触感细微的蕾丝薄边。
在锁骨下的位置,她碰到了一块藏在里面的坠子。
和手绢上画着一样的,观音坠。
林青鸦手指停留。
片刻后,那双茶色瞳子微微垂敛,手也握着帕子落回去。
只剩一声轻叹将出未出:
“……毓亦。”
“抱歉唐总,让您久等了。”
离餐厅这一角的圆桌还有几米距离,虞瑶就绕过身前的侍者,跨上几级台阶,先走到桌前。
这桌是整个餐厅内的最高位,原本是个钢琴台,花丛掩映,若隐若现,该有舒缓的演奏在客人用餐时流淌出来。
无奈今晚碰上个“神经病”,一来就点名订了这里,非得在这个高台上用晚餐。
偏还是个惹不起的神经病。
神经病此刻就坐在高背椅前。
他黑发自然卷,垂在额前,肤色原本就白,被今晚餐厅的灯光一衬,更雪一样的不像个人间造物。
听见虞瑶的声音,他耷着的眼帘撩起来。
“唐……”
虞瑶刚迎上目光,脚步就被卡了下。
那人的眼瞳极黑,也极深,眼尾天生勾翘着,漫不经心地瞥来一眼都叫人觉出种深情的错感。
不知道什么缘故,他此时眼角微微泛红,眸里也布着情绪爆发又压下之后的倦懒。
这样的意蕴似是而非地点在一张美人脸上,吸引也极致。
虞瑶都差点忘了这人的疯子本质。
等回过神,她在侍者拉开的椅子款款落座,又歉意地把垂落下来的栗色长卷发挽到耳后。
“没想到您会比约定的时间早到这么多,是我太怠慢了,您——”
“嘘。”
唐亦薄唇微动,抵出个简短懒散的气音。
虞瑶噎住,神色尴尬。
她还没习惯这个疯子无所顾忌的做派,但那人显然不在意她怎么想。敷衍了一个气音后,他视线已经落回原本的方向——
掩映高台的花盆盆栽被粗暴地挪开道缺口,露出餐厅内的某个角落。视野里只有一桌坐了客人。
最近的是一道绰约的白色背影,垂着缎子似的乌黑长发,和一个笑容温和的男人对桌而坐。
虞瑶的视线在那个男人身上停了几秒,意外发问:“那是冉先生?”
“——”
唐亦回身,眸子幽幽的黑:“你认识?”
这眼神莫名叫虞瑶心里一瑟,面上还维持笑容:“之前在酒会上见过一面,算是认识。”
“……好啊。”
唐亦突然笑了。
他毫无征兆地从椅子里起身,绕过桌椅就要下高台。但中途又停住,回来拿上切掉瓶颈的红酒。
锋利切口被他随手一把握进掌心,全不在意它轻易就能割伤人的边棱。
侍者和虞瑶到此时才回神。
侍者惊慌地上前一步:“先生,您小心切口——我帮您拿吧。”
“不用。”
侍者无措,示意桌上,“那这个,要一起端走吗?”
“……”
虞瑶顺着看过去,才发现桌上有个敞口的水晶碗,猩红的血一样的红酒盛在里面。
虞瑶一滞:“这是,醒酒?”
她头回见直接碗里醒酒的。
“不,”疯子似乎心情突然就很好,眼角眉梢都浸着懒散又沉戾的笑,“作画用。”
虞瑶还想说什么。
“走吧。”
虞瑶跟不上疯子的思维,茫然起身:“唐总您要去哪儿?”
“你不是认识那个小白脸么。”
“?”
虞瑶目光几乎呆滞。顺着唐亦偏开身让出的方向,她看见冉风含的温和侧脸。
停留两秒,焦点拉近,她的视线落回疯子那张冷白而美感凌厉的脸上。
虞瑶:……到底谁更像小白脸?
虞瑶强拼回理智,笑快维系不住:“唐总这是想过去打个招呼?”
“拼桌,”红酒瓶晃了晃,切口在疯子掌心蹭过一道血痕,他却毫不在意,笑得更肆,“共、进、晚、餐。”
“——?”
望着那个说完就径直走下台阶的背影,虞瑶捏着桌板的手指甲都快扣进去了。
如果一定要选,那她宁可选年前那个砸了半个戏园子的疯子。
强过眼前这个——
疯得更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
[注]:部分米其林餐厅为避免红酒软木塞屑落入酒中,开瓶方式为火烫冷切,直接取下瓶颈,切口平整锋利。
↑划伤唐亦掌心的就是这样开瓶后的酒瓶
第7章 没人要的狗
有了红酒手帕的预警在先,林青鸦对唐亦的出现并不意外——
若忍得住,那就不叫疯子了。
切去瓶颈的红酒瓶被一只修长的手攥着,往林青鸦和冉风含的桌上一搁。桌面被压出砰的震动。
那只手就停在林青鸦的视线里,指背上淡青色的血管紧绷着凌厉的线条,仿佛要把瓶身捏碎了——
耳边的声音却是带笑的:“方便拼桌吗?”
“……”
冉风含皱眉的表情都滞了一秒。回神后他站起身,刚要说什么,就看到虞瑶拎着裙尾踩着高跟鞋,神色尴尬地碎步过来。
“冉先生,冒昧打扰了。”
冉风含神色稍缓和些:“原来是虞瑶小姐的同伴?没想到今晚会在这儿遇到。”
听见那个名字,林青鸦背脊一僵。
“哈哈是啊,真巧,”虞瑶就算平常再玲珑的性格,此时也尴尬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冉先生这是和……女朋友?”
“我未婚妻。”
“——”
唐亦眼皮重重地跳了下,握在酒瓶上的手捏紧。
指节压得血色全无。
“啊,原来是这样,”虞瑶和善地看向林青鸦,奉承刚要出口,她笑里就多出一丝迟疑,“我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冉风含意外地望向林青鸦。
林青鸦眼睫轻轻一扫,原本那点外显的情绪顷刻就吹散了。她自桌后起身,淡淡一笑:“虞小姐大概记错了,我没什么印象。”
虞瑶尴尬点头:“看来是。”
冉风含眼神温柔,解围道:“可能因为,美人总如故?”
虞瑶捂着嘴娇笑了声:“冉先生对您的未婚妻还真是一往情深——啊,忘记问了,您怎么称呼?”
“……”
桌旁静下来。
冉风含和虞瑶等着林青鸦开口,林青鸦半垂着眼,却没有立刻说话。
而就在这一两秒的寂静里,压在红酒瓶上的那只手终于松开了——
“砰!”
去掉瓶颈的红酒毫无预兆地被拂下了桌。
酒瓶砸在光可鉴人的雪白地瓷上,顷刻碎裂。
鲜红的酒液飞溅起来。
“啊——”
虞瑶惊呼。
唐亦这个始作俑者离得最近,首当其冲,那酒瓶几乎是碎在他脚边的。
黑色的西装长裤被溅上暗红的渍迹,分不清是溅起的酒还是被碎片划破染上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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