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小蛐
说着,小屁孩把自己脖子上的红绳拽了拽。
林青鸦一顿。
她低垂下眼帘,轻勾起无领毛衣里细银绳系着的坠子,托在掌心给小屁孩看:“观音坠。”
小屁孩好奇地瞅着她素净的掌心。
那枚观音坠看起来质地很普通,甚至算不上玉,更像块不值钱的工艺品。
小小一枚。
林青鸦却看着看着就出了神。
那是毓亦赚的第一笔钱。
在琳琅古镇一个不正规的格斗场里,做陪练,挨打,眉骨上蹭了血红的擦伤,嘴角也破了。
就只为了给她买个生日礼物。
“小菩萨,戴小观音。”少年人朝她笑,呼吸里是燥热的夏和青草的味道,他给她小心地系好,落回来却皱了眉。
“不好看,”少年看一眼她,再看一眼细白颈子下的小玉坠,“观音还没有你好看,那他们为什么要叫你小观音?”
女孩轻声:“嘘。”
少年盯着她艳红蹙起的唇看,眼瞳更洗了水一样的乌黑,“为什么嘘我?”
“观音听见,要落雷劈你。”
少年就笑起来,恣肆又张扬,眉眼桀骜漂亮:“那就让她劈,劈我也要说实话——只要别劈着你,随便她。”
“……”
“都说男戴观音女戴佛,青鸦,这个你可戴错了啊。”
耳旁声音把林青鸦拉了回来。
她垂眸将观音坠放进衣领里,温淡地笑:“习惯了。错就错吧。”
“……”
邻居家老太太和小重孙没多久就离开了。林青鸦陪外公外婆喝茶聊天。
闲谈没几句,元淑雅把话头扯到冉风含身上:“你和小冉最近还好吧?”
“嗯。”
见林青鸦反应淡淡,元淑雅说:“我知道你们两个还陌生,这婚约对你来说可能勉强了些,但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小冉这个孩子总归是不错的,等结了婚,他能好好照顾你,我和你外公才放心。”
林青鸦垂眼:“外婆,我能照顾好自己。”
“可女孩子家一个人终究叫人不放心,尤其你现在,”元淑雅叹气说,“我们两个都老啦,土埋半截的人了,不知道还能再陪你几天,你母亲又是那样……”
话声静了静。
林青鸦抬头,见元淑雅面上郁郁难过,眼睛也湿润了。
林青鸦心底轻叹,她伸手拉住外婆的手,轻轻握了握:“我知道,外婆。我会试着和他相处。”
“好,好。”
元淑雅笑着,等林青鸦垂开视线,她才擦了擦眼角。
傍晚时候,冉风含开车来林家接林青鸦去吃晚餐。
他善言谈,也会哄老人开心,林青鸦穿上大衣的工夫,就听见客厅里二老被逗得发笑的动静。
常穿戏服留下的习惯,她顺着衣襟慢慢整理衣领。
指尖被细绳勾了下。
林青鸦顿了顿。
垂眼。
男戴观音女戴佛,错了就是错。
或许,早该摘了吧。
林青鸦顺着细绳摸到颈后的绳结上,指尖正停着,挂在侧边的背包里手机轻震。
她到底没用习惯,惊得一怔。
过去好几秒,林青鸦回过神,去拿出手机。
疗养院的电话。
“杜阿姨?”
“林小姐,今天是不是有你朋友来看望您母亲啦?”
“朋友?”
“对啊,我那会儿去楼下打水了,护士站的人说的。”
“叫什么?”
“那没说,只知道是个男的,还戴着帽子口罩。好像也没说话,放下东西陪你母亲坐了会儿,还没等我回来就走了。”
“……”
林青鸦正茫然思索,听见对面护工阿姨说:“哦对!我想起来护士站的人说,那人脖子上,好像还缠着两圈绷带呢!”
“……绷带?”
林青鸦怔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唐.狠话坚持不过一章.亦:……不是我。
第12章 你亲手杀的
夜色驰野,灯火横流。
傍晚后的北城洗脱了白日的喧嚣,在暗里酝酿起入夜的狂欢。
坐落于北城一角有家小有名气的私房菜馆,菜以中式为主,口味甚佳,不过主要特色却胜在它的主题包厢上。
只要预订得到,就能选自己想要的就餐房间和对应的设施背景。
木质长廊里暖意洋洋,冉风含挽着大衣走到尽头,为身后的人拉开房门。
“我和朋友来这边谈过公事,当时偶然路过这个房间,看到就觉得很适合你。”
“嗯?”
林青鸦随他话声,抬眼。
推拉木门正对着的玄关,一块墨汁淋漓的横款字帖裱在暗纹金框中。
“空谷幽兰”。
昆曲是百戏之祖,素有戏曲百花园中一株“幽兰”的戏称。
它区别于其他所有戏剧,独据“雅部”之称,但兴于雅也衰于雅。自清朝末年“花雅之争”开始式微,后来四大徽班进京,国粹京剧成型,取代昆曲蓬勃发展。
阳春白雪“不接地气”的昆曲自此淡出舞台——深居“空谷”,成了一株不入则不知的谷中“幽兰”。
无论是先前的手机印纹还是今天的包厢预订,冉风含确实如林青鸦外婆口中那样温和知礼,细心风趣。
走进包厢内的林青鸦想起什么,回眸:“前天昆剧团来了一个顾问小组,是不是你?”
冉风含笑着接:“是我安排的。”
林青鸦:“思思提起的?”
“是我逼问出来的,”冉风含玩笑道,“冉家原本就是文化传媒行业立身,我的未婚妻遇上这样的问题,我总不能坐视不理?”
林青鸦似乎想说什么,但安静之后还是压下去了,她道了声谢:“如果之后有需要剧团演出,那团里和我会配合。”
冉风含:“这就见外了?”
林青鸦不语,眼神清落落地望他。
冉风含微微一怔,随后莞尔笑道:“那我这个顾问小组赚太多了,谨遵林老师要求。”
林青鸦这才安心落座。
等放下外套,冉风含问:“顾问小组还没回来述职,他们在那边有进度了吗?”
“向叔说,两天内会确定初步方案。”
“那就好。”
穿着应景汉服的服务生进来斟茶添酒,花式精巧的小菜也一碟碟布上桌。等服务生离开,冉风含把第一筷菜夹进林青鸦面前的金纹瓷碟里。
他温声问:“我听白思思说,你要和唐亦签对赌协议?”
“嗯。”
“唐亦这个人,”冉风含停了下,似乎在挑选用词,“不算善类。”
“……”
林青鸦提筷的手一缓。
冉风含解释:“我不是评判他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你,和他打交道一定小心。”
林青鸦:“你认识他?”
冉风含:“毕竟圈子相近,多少有些耳闻,但没有接触过。不然那天晚上在法餐厅我也不会没认出他。”
“他在你们圈里,风评很差?”
冉风含一愣,苦笑起来:“我可不想给你留下背后说人坏话的印象。”
“……”
于是不必说答案也明了。
林青鸦不知道在想什么,柳叶似的眉温温吞吞地褶起来一点。
冉风含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会儿:“我记得外婆说,你对昆曲外的事情不感兴趣。但你好像对唐亦……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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