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冰
“……”
寻瑜脸上泛上一丝薄红,似乎忽然害羞起来。
他烦躁地抓了一下头发,道:“那样的话,我得化成原形,对着镜子记住自己的样子以后,还得原模原样地雕出来……这样,总感觉很奇怪。”
“这样啊。”
灵瑾不禁有些失落,小脑袋低得更低。
寻瑜问:“和我一样的木雕又没什么意思,你要那种东西做什么?”
灵瑾坦白地说:“我现在将那只小木雀放在窗台上,可是我总觉得它孤零零的。我想要再有一只和哥哥一样的木头凤凰,这样,我就可以将我自己和哥哥摆在一起,凑成一对了。”
“……”
“哥哥,怎么了?”
灵瑾看到寻瑜忽然红了耳尖,耳朵上的皮肤几乎要和他赤红的耳羽变成一个颜色。饶是寻瑜飞快地别过了头,她还是捕捉到了这个异样。
灵瑾不解哥哥的反应,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过了一会儿,寻瑜道:“……我尽量试试吧。”
但还不等灵瑾反应,寻瑜又甩下下一句话:“不过,我也不保证能做得出来!”
说完,寻瑜迅速地离开了。
留下灵瑾独自一人还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愣愣的。
*
这日与寻瑜分别以后,灵瑾倒真有几日没怎么见到兄长。
她最近练完射艺以后,若没什么事,便泡在机关术道室里,钻研钻研师兄师姐们平时做的机关。
不过,兄长那里暂且无事,灵瑾在机关术道室修习的时候,有一日,倒出了一个小小的变故。
——这一日,天朗气清,春意甜浓。
午后,灵瑾正在道室内,跟着天如师姐一起学习机关术,忽然听到窗外传来轮椅转动“咯哒咯哒”的声响。
灵瑾闻声转头,只见窗外,不太平坦的石板路上,她先前在望梅先生药庐见过的那个轮椅少年,正独自一人转着轮椅,往另一边行去。
灵瑾还记得,他叫临渊。
灵瑾已经好久没见他了,但隐约也知道,这少年平时很少出药庐。此处离望梅先生的药庐颇远,骤然在此处看见,灵瑾不免有些惊讶。
灵瑾下意识地扯了一下天如师姐,看向窗外说:“师姐,那个人……”
天如师姐往外一看,恍然大悟:“那不是望梅先生收养在药庐中的那个弟子吗?是叫临渊的。你难不成是第一次见?”
灵瑾道:“这些我知道,但我好像从没见他来这附近。”
“以前是不来。”
天如师姐人缘甚广,消息灵通,她果然知道一二。
“不过这段时间,大学堂里不是莫名其妙多了许多守卫吗?听说有了这些守卫在武艺课上帮忙以后,最近在武艺课上受伤的弟子少多了。这个临渊他整日守在望梅先生的药庐中,平时大多是帮在各自课上受伤的弟子治病疗伤,如今闲得有些没事干,就跟望梅先生提出,想和普通弟子一样,出来听听课。”
说着,天如师姐往旁边一指,道:“草药修业和医术修业的道室就在咱们旁边不远,他每天都从这里经过,已经来了两三天了。前两天你都有别的修业,凑巧没碰见吧。”
“原来是这样。”
灵瑾了悟地颔首。
她前两日的确都在忙着射艺课和术法课,暂且没顾上机关术这边。
灵瑾想了想,道:“这样也好。望梅先生固然厉害,但是如果能从药庐中出来的话,应该能有更多课业上的选择吧。”
“是啊。”
天如师姐颔首。
但这时,她沉了下声,又道:“不过……”
天如师姐稍作停顿,才继续往下说,话语里也多了丝担心:“临渊他……给人感觉也怪不容易的。没有父母不说,双腿还站不起来。虽然他才来这边普通的修业上课几天,但我听说……草药修业和医术修业的弟子里,好像都有人排挤他。”
灵瑾听到这里,不由错愕,问:“为什么要排挤他?”
天如师姐摇头:“我是听别人讲的,详细的,我也不太清楚。”
她看上去也有几分疑惑:“其实医术修业的道室离我们这么近,我每回用锤子砸伤了手指,都厚着脸皮跑去让他们帮我治疗,要我说的话,正所谓医者仁心,我觉得他们看起来人都蛮好的,看不出会欺负同窗……若是真的,只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吧。”
讲到这里,天如师姐顿了顿,改口未将话说满,道:“不过,其实也未必。
“临渊是望梅先生自小养在药庐中的,他的医术由望梅先生手把手教导,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谁有过这个待遇。我听说,他虽然才十二岁,医术却比已在大学堂修炼十余年的师兄师姐还好,不少人都认为,这种差异是望梅先生对他偏心所致。
“若临渊是个有背景的世家子倒也罢了,偏偏他是个无父无母的小孤儿,因为这腿……也没有力量反击,就算受了欺负,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偏生他性子还有些倔强,只怕是不愿意对望梅先生说的。”
灵瑾听得出神。
正所谓怀璧其罪,若是身负超越其他人的才华却没有能力保护自己,便容易招来嫉妒。
而嫉妒之火一旦燃烧起来,即便原本不坏的人也容易失去理智。
灵瑾不禁有些难过:“这样,对他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天如师姐叹了口气:“但愿这些话其实只是以讹传讹、风言风语。说起来虽然有些多管闲事,不过我其实平时一直多关注着,心想万一他真有事,就过去帮帮忙……师妹,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也可以和我一起多看看。”
她听闻师姐这么说,自然点头。
天如师姐于是笑着揉了揉灵瑾脑袋,道:“我就知道,师妹也是热心肠。”
*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灵瑾只要是在机关术道室的日子,就会额外注意一下临渊的情况。
本来只是顺便,却意外地因此察觉到一些细节。
临渊似乎十分刻苦。
他几乎天天都会去上课。尽管他用轮椅代步,比其他所有人都要不方便许多,可只要有与医术相关的课程,他全部都会来听。
灵瑾看着他双手转动轮椅,吃力地来来往往,他很少与人交谈,更很少与人来往。
灵瑾自然也不会主动上去搭话,她只是像师姐那样,在可以关注到的范围内,默默地时不时关心他的安危。
在最初的一个月里,灵瑾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临渊按部就班地听课,然后回药庐,很少说话,反而是偶尔会有医术修业的弟子和他打招呼。有人会愿意帮他推轮椅,但都比临渊婉拒,他似乎更习惯独来独往。
直到春末的一日,天空忽然下起暴雨。
这天,师兄师姐们都凑巧有事,机关术道室内难得只有灵瑾一个人。
她和平时一样埋头学习,她现在常将师兄师姐们做好的机关拆开再装回去,学习里面的构造。然后,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她时不时会往窗外看一眼,好关照临渊的状况。
这天,灵瑾看见临渊转着轮椅前去听课,和往常一般,那大约是未时。
可是,一直到戌时,当雨注倾盆,其他弟子都顶着暴雨陆续离开了,临渊却仍然没有现身的迹象。
由于暴雨,天色比往常更为暗沉,檐下灯笼被风吹得呼呼摇摆,路上也完全没了行人。
灵瑾不由有些担心。
她其实也该回凤凰宫了,可看着这样的天色,她想起临渊畏水,担忧临渊是被雨势困住、回不了药庐。于是,灵瑾便取了把伞,走过去看看情况。
谁知,到了医术修业的道室,灵瑾却被眼前看到的情景惊呆了。
只见临渊的轮椅翻倒在地上,靠背已经拦腰折断,木轮子无力地悬在半空中,还在狼狈地虚虚打转。
无数医书和记满的课记被砸在雨里,书页凌乱得翻开,墨迹被暴雨打过,已经浸泡得模糊。
砚台被砸烂,毛笔被折断,临渊随身的医囊也被整个扔进雨里,布料被雨水染成深色,里面的草药和医针都已经不能再用。
临渊整个人瘫倒在地上,泥沙已沾了满身。
他的双腿虚软无力,横在地上如同泡软的面条。临渊紧紧抿着唇,他爬不起来,只用手肘艰难支撑着上身,动作形同蠕动,他却一声都没有吭。
他就这样摊在地上,浑身都已被他最畏惧的水所打湿,但他仍然没有向任何人求助,只是伸着胳膊,以这样怪异而狼狈的姿势,一个人沉默地试图从雨水里捞已经不可能复原的医书和课记。
周围全是稀里哗啦的雨声,噼啪声仿佛能盖过世间万物。
灵瑾呆滞了一瞬。
等回过神来,她已经松开手里伞,向临渊跑去。
纸伞掉落在地上。
灵瑾从雨中冲到廊下,拉住临渊的肩膀。
暴雨哗啦啦浇打在油纸伞上,青瓦屋檐下,狂风雨落中。
白色耳羽的女孩,支撑着倔强的少年,将他从泥泞的地上扶了起来。
第29章 哼唧
这件事情, 说来有些奇怪。
那天听师姐讲过临渊的情况以后,灵瑾便不自觉地觉得,临渊和射艺课上的情况有点像。
当然, 小型翼族遇到的事情, 与临渊此刻相比,远没有那么严重。
但当初, 她和向阳、小芝这些小型翼族,也曾受到过许多奚落和嘲笑。
不过, 自从灵瑾当众射出那惊世骇俗的一箭以后, 小型翼族在射艺修业上的状况已经好了许多。至少其他人再也不能说“小型翼族一定拉不开灵弓”这样的话了。
虽然不少人都将灵瑾能用“灵弓”归结于她有一半云鹤世家的血统,但也有许多人开始怀疑,会不会其他小型翼族也有可能拉开灵弓。
一时间, 无论是修习射艺的小型翼族受到的尊重,还是他们本身干劲, 都比原来好了不少。
可是, 临渊似乎仍然身陷更深的泥潭。
灵瑾将临渊扶起来,帮他坐到已经残破的轮椅上, 又将东西不管还有用没用都一概收起来, 最后拾起伞, 冒着风雨送临渊回药庐。
暴雨如瀑,地面泥水纵横。
在这样的天气里,推轮椅很不容易。
临渊紧紧地抱着失而复得的书本杂物,默默单手滚动木轮,好帮灵瑾减少阻力。
漫长的一路上, 两人都没有对话。
临渊没有说他遭遇了什么,灵瑾也没有问。
上一篇:(综武侠同人)真欧皇以貌服人
下一篇:参加逃生游戏后我爆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