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挖坑的熊猫
“我忘了今天不是工作日。”半梦半醒中的菲戈希尔甩了下脑袋,看着自己的房东收回准备出刀的手。
“先去吃饭吧,毕竟你妹妹很快就到了。”
菲戈希尔的房东名叫克里斯,是个有着半兽人血统的“人类”。因为差点卡住“八分之一法则”的缘故,所以克里斯很难在阿基奎大公国里找到正常工作。好在他那个不太幸运的混血种母亲在病倒前教会儿子如何赢得斗兽场内的比赛,所以克里斯虽然过得有些拮据,但还没到活不下去的程度。
况且他的拮据也有一部分是为了给母亲赚取医药费。
由于克里斯的母亲在长年累月的“斗兽生涯”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病痛,所以为了给母亲购买圣殿的药水,克里斯在斗兽场老板那儿欠下巨债,甚至还被迫去找他的亲生父亲要钱。
说来也算是克里斯幸运。
斗兽场的老板看在克里斯还要打比赛的份上,向他借了两笔用以应急的钱,而克里斯的生父也为了与这对母子断绝关系,选择替克里斯的母亲赎身,然后又替母子二人买了间小公寓。
在菲戈希尔搬进来前,克里斯的招租信息在公告栏上挂了六个月。
因为没人想租用“人类+混血种”家庭的公寓,再加上对克里斯的职业歧视,所以菲戈希尔能以极低的价格在斗兽场附近找到容身之处。
而克里斯也很高兴自己能找到租客,多少减轻下家里的经济压力。
当洗漱完毕的菲戈希尔坐到餐桌前时,克里斯的母亲曼图拉已经吃完早饭,正在靠窗的位子上读着晨报。
“早上好。”曼图拉在菲戈希尔坐下后同他打了个招呼。
因为露西安偶尔会来拜访的缘故,所以克里斯和曼图拉还以为他们也是“人类+混血种”的组合家庭,所以对菲戈希尔的态度越发友好。
对此,菲戈希尔不止一次地摸了摸动过手术的耳朵,希望将真相宣之于口。
而当他正准备这么做时,来探望哥哥的露西安阻止了这一切,随即与曼图拉热聊起来。
“我给你们带了些新鲜的水果和肉类。”比平日里来的稍迟的露西安将篮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然后像变戏法似的在餐桌上摆上一盘香气四溢的烤肉。
已经吃完饭的克里斯一见到烤肉便挪不动步子,然后站在曼图拉身边等着露西安分肉。
“阿基奎宫廷里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吗?”曼图拉发现露西安最近总会带些精心料理的肉类。
虽然阿基奎大公国的富裕程度称得上世界第一,但是由于黑暗森林与类人种的存在,即便是地域辽阔的奥丁与坎特罗,也无法解决耕种面积较少的“顽疾”。
更别提需要大范围活动空间的畜牧业。
哪怕是学院塔年复一年地研究增产秘方,也会受限于生命领域的不确定性与畸变率,导致畜牧业的增长远不如农业那般顺利。
也正因此,在阿基奎大公国乃至世界范围内,肉类都属于普通家庭不会经常吃的“奢侈品”。
而像露西安带来的大块烤肉,也只会在重要的节日或是生日里,出现在普通人家的餐桌上。
“因为卡尔达伯爵和玛丽安娜殿下回来了,所以阿基奎宫廷里的开销上涨了些。”靠着服务于玛丽安娜的便利,露西安和那些被玛丽安娜买回来的女精灵们偶尔能分到只有王室成员才能享受到的好东西。
毕竟玛丽安娜又不是大胃王,而露西安的上司阿比盖尔经常去蹭玛丽安娜的夜宵,所以也不介意露西安她们将玛丽安娜没用过的东西带走。
“玛丽安娜殿下回来了吗?”菲戈希尔小心掩饰着自己的情绪波动,装作无意道:“布列塔尼亚公爵的继承问题这么快就解决了?”
“你因为打比赛的缘故,所以不了解那里发生了什么。”曼图拉代替露西安回答道:“阿基奎大公储在布列塔尼亚遭人谋杀,所以有关于继承权的听证会没有举行的必要。”
“谋杀?”
“是的,听说是布列塔尼亚摄政王干的。”
曼图拉似乎对这些隐秘传闻非常感兴趣,所以继续说道:“虽然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缘由,不过万神保佑,我们不必在女大公去世后,接受一位暴虐者的统治。”
菲戈希尔同露西安对视一眼,随即问道:“你们好像很不喜欢已故的大公储亨利,这是为什么?”
“因为他就是个混球,甚至连垃圾都称不上。”曼图拉知道菲戈希尔与露西安都是最近来到阿基奎大公国的。虽然她不清楚露西安到底是怎么成为玛丽安娜的女仆,不过考虑到阿基奎大公国的风气足够“开放”,甚至女大公本人也有几个深受信任的类人种学者或是情人,所以玛丽安娜会欣赏露西安也不是件奇怪的事。
毕竟露西安确实是个讨人喜欢的灵巧姑娘。
“那是发生在克里斯开始打比赛之前的事。”曼图拉为了证明已故的阿基奎大公储是个人渣,还特意引用了自己的亲身经历:“当时还不到十岁的亨利趁着女大公不在而寻求刺激,所以包下整个斗兽场,要求所有类人种和混血种角斗士不带任何武器地与魔兽厮杀。”
一想起多年的经历,曼图拉依然有种“自己居然能活下来”的侥幸感:“更过分的是,他还不是让所有类人种和混血种一起对付魔兽,而是让我们排成队下去单打独斗。”
“因为人类角斗士享有公民权益,所以亨利不能对他们动手,但是类人种和混血种就不同了。”曼图拉所阐述的事实远比菲戈希尔想得更可怕:“斗兽场老板一开始还拒绝亨利的要求,不过对方到底是阿基奎大公储,再加上斗兽场也算是阿基奎女大公的私产,所以没人敢阻止大公储的暴虐行径。”
“那……那你们最后是怎么获救的?”菲戈希尔悄悄握住露西安的手,差点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这一刻,他无比庆幸自己和露西安能被玛丽安娜买下。
尤其是露西安。
在身体素质与魔法天赋都不如哥哥的情况下,漂亮脆弱的混血女精灵在被打上奴隶烙印后的下场可想而知。
除了玛丽安娜,菲戈希尔找不到能庇护露西安的人。
难道要他去祈求阿基奎女大公?
况且跟其它国家相比,阿基奎大公国对类人种和混血种的态度已经称得上“非常友好”。
换做是南方最保守的坎特罗,估计露西安就别想大摇大摆地走上街。
“最后来救我们的是玛丽安娜殿下。”
正当菲戈希尔想到玛丽安娜时,曼图拉也恰巧提到这个令菲戈希尔感到无比复杂的名字。
“斗兽场的老板还算负责,所以在亨利殿下开始发疯后,派人向玛丽安娜殿下求救。”曼图拉说到这儿还叹了口气,似乎在遗憾着什么:“当时也没人指望玛丽安娜殿下能阻止亨利,毕竟女大公和卡尔达伯爵不在,亨利殿下在阿基奎大公国内没有任何可惧怕的人。好在玛丽安娜殿下足够机灵,所以威逼利诱地将亨利殿下给带走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女大公和卡尔达伯爵到底是怎么生下这样的怪物?”菲戈希尔和露西安都没与亨利打过照面,再加上阿基奎宫廷里没人敢说亨利与玛丽安娜的事情,所以他们直到今天才对阿基奎王室有所了解。
“谁知道呢!毕竟那些贵族们为了维护自己的财产与地位,在几千年内不停地近亲结婚至好几条尊贵的血脉就此衰落。”曼图拉耸了耸肩,觉得自喻高贵的人类贵族们,其实在某方面比类人种更野蛮:“况且亨利殿下的祖母,也就是奥布斯达的前任统治者玛丽女王,在杜纳瓦亲王去世后陷入疯狂。也许亨利殿下遗传了玛丽女王的精神问题,又或许是阿基奎大公国的诅咒降临到亨利身上。”
“诅咒?”菲戈希尔觉得这个说法不是一般的可笑。
要知道那可是能左右教会决议的家族。
有哪个不长眼的恶魔敢诅咒他们。
曼图拉也知道这一说法有多荒谬,所以语气也变得轻快了许多:“你知道阿基奎大公国为何不能跻身到王国之列吗?因为它的崛起始于一场与邪神的交易,所以作为让阿基奎大公国变得‘富有’的代价,邪神会定期收走王室成员的性命。”
“这个说法也太牵强了。”菲戈希尔才不相信与邪神交易的代价会如此之轻。
毕竟宫廷向来都是滋生罪恶的温床。
哪怕没有诅咒,那些追名逐利的王室成员依然会“莫名其妙”地死去。
对此,曼图拉也是十分赞同:“所以亨利要么是天生的混蛋,要么是继承到了玛丽女王的疯狂血统。”
“不过阿基奎大公国与邪神有关确实是不争的事实。”
或许是因为身上的半兽人血统,所以曼图拉并不反感邪神的存在:“只可惜没人知道邪神到底与阿基奎大公国的某位成员交易了什么。”
“甚至教会那边也对此事讳莫如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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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皇国的空气一如既往地令邪神感到恶心。
不过同几百年前相比,这里多了些令邪神感到愉快的阴谋味,腐烂味,甚至是已经破土而出的堕落气息。
邪神并不为这一变化而感到惊讶。
因为同坚守美德相比,放纵无疑是更令人感到愉快的事情。
教皇国的主要建筑有两座。
一是用以取悦众神的万神殿。
二是用以聆听神谕的净化塔。
邪神每次来这儿都会感叹自己的驯化手段远不如放逐他们的万神。
同忠诚于众神的人类相比,那些屈服于暴力统治的恶魔大都做过取代邪神的美梦。
只可惜至今都没成功过。
“殿下,您今日依旧承蒙神恩,光彩照人。”
蹲在纯白建筑上的邪神看向一位刚刚走出万神殿的少女。
以这个世界的审美来看,少女在外形上绝对配得上“圣女”的称号,一头揉碎了阳光的长发配上湖泊般通透的眼睛,白皙的皮肤几乎与纯白的布料融为一体,使得她看上去就像是从旧世纪遗迹里走出的女神,令邪神不是一般的作呕。
毕竟人类对旧世纪的迷恋是有目共睹的。
而注重当下的邪神很讨厌旧世纪,更讨厌不断美化旧世纪的众神与人类。
“阁下,愿您今日承蒙神恩,有所感悟。”并不知自己正被邪神注视着的圣女阿贝拉露出标志性的温柔笑容。
她有着一对很甜很甜的酒窝,所以在微笑时极易获得别人的好感。
那些追捧阿贝拉的人都宣称这是万神对圣女的祝福。
然而有亲和力的圣女在教皇国的历史上并不少见,所以那位与阿贝拉碰面的枢机主教并未露出她所期待的慈爱笑容,而是矜持且疏离地向圣女行了一礼,然后便去做自己的正事。
在教皇国内,沉默是公认的美德。
而神职人员更是被要求像神明一样克制情感,不要露出多余的表情,所以在阿贝拉当选圣女后,那些服务于她的神职人员似乎都长着同一张面孔,令阿贝拉差点喘不过气来。
早知如此,她还不如呆在坎特罗,继续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
离开万神殿的阿贝拉虽然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温柔的笑容,但是她略红的眼眶与并不安分的眼珠昭示着主人心里的委屈。
这令邪神感到非常有趣。
因为圣女是不可以感到委屈的。
她必须无时无刻地为自己的身份而感到骄傲,并且在任职期间不断地强化这点,以便于获得神明的垂怜……或是在卸任后,不会对教会产生恨意。
在教会的洗脑下,这些花季少女都认为担任圣女是莫大的殊荣。
而给予这一殊荣的教会,自然是圣女们的恩人……
狗屁的恩人。
阿贝拉不止一次地在心里怒骂道。
如果时间能倒流,她绝不会在养母和义兄的鼓励下,去参与圣女选拔。
在这纯白得没有一丝污点的围城中度过枯燥的十四年,然后被选出下一任圣女的教会所遗弃。
难道这就是她的命运吗?
阿贝拉不敢想象自己卸任后的命运。
虽然她的前辈在卸任后过得风生水起,不过阿贝拉更愿意参照那些退役后,过得并不好的圣女处境。
尤其是为此发疯乃至自杀的圣女们。
似乎她们的怨恨一直游荡在教皇国内,然后在阿贝拉的梦境里,向她伸出血红的舌头。
“殿下,您今天还好吗?”
就在阿贝拉胡思乱想之际,一道温柔的男声拉回她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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