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归山玉
付渊提起这事让黑狐面想起来,莫名有点不安,刚点出传音符,却感到异样。
不止黑狐面一个人察觉到不对劲,旁边的北斗院长们都各自蹙眉,观战台下边的都兰珉等弟子这会已经握手言和,彼此挤在一堆取暖准备度过这个冬夜,忽然有星之力波动,虚空中有八脉法阵的星线展开,带来强势的威压和攻击。
曲竹月等人反应神速,瞬影来到虚空拦下攻击护住下方七院弟子。
都兰珉惊讶地睁开眼,看见悬浮在空的数道身影,警觉地站起身。
领着冥土等幽游族战士的白袍祭司神色淡淡地看着北斗的院长们,抬手时道:“杀。”
漫天的星线甚至拦住了飞雪,修为不够的弟子们在白袍祭司的威压之下感觉到呼吸困难,恐惧压在双肩。
幽游族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北斗内部?
付渊跟黑狐面对突然出现的白袍祭司感到震惊和不解,虽然还未想明白,身体却已经动起来,撤出了夜考场地的法阵限制,将里边的七院弟子们带走。
杀意从后方袭来,黑狐面没有犹豫地拔刀向后斩去,与瞬影而来的冥土打了个照面。
“又见面了。”冥土挑衅道。
付渊眼中杀戾隐现:“你找死。”
都兰珉回头看他们:“师兄!”
“走。”黑狐面说完便瞬影去拦要追七院弟子的幽游族战士。
一切都只在瞬息之间,被迫对敌的北斗没有过多的时间去思考,有备而来的敌人却动作迅猛狠绝,杀意蔓延散去,幽游族战士们拖住黑狐面几人时对普通弟子下手。
白袍祭司的对手则是曲竹月等人,杀了北斗的院长们,夺石蜚自然再无敌手。
天玑院长邬炎去护七院弟子,天枢与开阳朝白袍祭司杀去,彼此没有多话,杀意却无比坚决,一出手就用了全力,不给对方机会。
曲竹月的神莹幻术只针对白袍祭司一人,青绿叶片在夜色中翻转,悄然出现在白袍祭司身后。
在叶片划过白袍祭司咽喉的瞬间他身影虚晃,被击碎的只是一道残影,郸峋与开阳体术脉全开,加成升到极致,却觉速度还是比白袍祭司慢了些。
两方交手,星之力碰撞横扫上空,丛林巨树的枝叶最初沙沙作响,到后来似狂风席卷几乎折断腰肢。
冥土与付渊交手时放话道:“痛快点把石蜚交出来,或许你们还能多活几天。”
“你做梦比较快。”付渊冷笑道,“想要抢石蜚,就凭你们几个?”
冥土嘿了声,扬眉道:“我可没说传送到北斗的就只有我们。”
付渊压下眉头,传送?八脉法阵?怎么可能!
*
东野狩在院里守着烤红薯,期间还把摘回来的柿子洗得干干净净摆放在盘里,想到有几人喜欢吃果脯,又重新去拿了盘子来准备分些出来做柿子饼。
危机忽然降临,来得毫无预兆。
他没有任何迟疑地瞬影离去,柿子从指尖滑落滚到地上,没被带走。
在北斗山门前,幽游族的金袍祭司正抬首看向夜空,身边的冥水说:“他们已经顺利传送到北斗天璇院。”
金袍祭司收回目光时,就见北斗山门前出现一人,与他们隔着青石阶梯。
“嗯?”金袍祭司有点意外,“我正要进去找你,你却自己出来了。”
东野狩望着下方幽游族人眉头微蹙,目光落在金袍祭司身上时,他甚至能感觉到与亡妻相似的力量波动。
冥水等幽游族战士试图越过东野狩冲进北斗,被星之力威压震慑,东野狩挥袖斩出凌厉剑刃逼退幽游族战士们。
“以你这具星脉受损的重伤之躯,能拦多久?”金袍祭司对东野狩的反击不以为意,淡声道,“若不是长鱼苏始终不肯向我等透露半分北斗的布局作阵,还屡次杀了派往北斗的人,我们也不会等到现在才能进入北斗。”
东野狩眉目清冷:“这传送法阵可不像是你们能想出来的。”
“那得感谢你教出来的好徒弟。”金袍祭司扬眉,“他确实是八脉法阵一术的天才。”
顾三给了幽游族北斗的布局,再加从周子息那得到的转移法阵,才让这次突袭进行得如此顺利。
东野狩说:“你的意思是子息被关在你们幽游族?”
“我可不能把他还你。”金袍祭司似笑非笑道,“但你可以把石蜚给我。”
东野狩淡声道:“想要石蜚,或许你拿子息来换也没用。”
“看来我们无法达成共识,那只有动手了。”金袍祭司抬手指向东野狩,“你应该很清楚长鱼苏的实力,而幽游族内,可不止一个长鱼苏。”
随着他话音落下,无数角落里的黑影竖起,化作一道道咒纹字符。
东野狩看着这些威力巨大的阴阳咒,第一反应并非害怕,而是怀念。
长鱼苏已经离开二十多年,东野狩却从未有一天忘记过她。
东野狩更不能忘记长鱼苏死在他怀里的那一幕,偶尔从夜里醒来,都是因为梦见这一幕,再难入睡。
长鱼苏是幽游族的人,这身份带来的影响可大可小,通古大陆内城的人不仅害怕厌恶地鬼,也讨厌北境外族,从前北境外族对内城的厮杀造成了难以化解的仇恨。
东野狩并未对任何人说过这事。
谁也不知道长鱼苏的身份。
因为他知道长鱼苏并未做出任何对北斗不利的事,也不会做。东野狩甚至想过离开北斗,降低给北斗带来的危险,所以那几年他带着长鱼苏游走在外,不在北斗,也是那时遇见了陈昼。
可北斗需要他。
金袍祭司的阴阳咒杀向东野狩,此刻他脑海中飞速闪过曾经的一幕幕。
他是燕台东野家族最后的族人,十七岁于春光烂漫,杏花遍开的日子里在武院进行会试,站在高台上看见下方人群中独一无二的少女,杏花枝点缀在她头上,坠落的花瓣打着旋落在她发梢。
少年去帝都赴约挑战朝圣者,一战成名,那时少女以优异的成绩在帝都武院修行。
后来少年去了北斗,在北斗修行,交了许多朋友,四方会试时,帝都武院中的参赛者也有少女,他们在北斗再次相见,被彼此的力量吸引。
从青葱少年,到后来的一方强者,他们的命运彼此交错,总是在天地各处不可避免地相遇。
“你为什么只用阴阳咒术?”
“其他的不会。”
“不会?”
“你为什么不用阴阳咒术?”
“……不会。”
连这些琐碎的对话也记得清清楚楚。
年轻时的东野狩意气风发,桀骜不驯,追求星脉力量,以八脉满境的朝圣者为目标前进。
他和长鱼苏有过不同的阵营,彼此针对时在人群中遥遥相望,也曾并肩战斗过,闯过刀山火海。
东野狩想要什么就一定会想办法去得到。
在和长鱼苏又将分开的一个晚上东野狩意识到,他想要得到长鱼苏,已经到了死也不会放弃的程度。
于是第二天在那棵杏花树下,东野狩对长鱼苏说:“我这辈子有两件必须完成的事,第一是娶你,第二是破境。”
“我喜欢你这件事,不是从今天开始的。”
长鱼苏望进青年认真的眼眸,牵着缰绳的手松了松,她说:“等你学会阴阳咒术的那天。”
“行。”东野狩跟着她走,“你是我认识的人里阴阳咒最厉害的,不如你先教我。”
长鱼苏牵着缰绳漫步走着,听完这话侧首看他一眼,轻声笑道:“就怕你学不会。”
东野狩感谢自己的天赋,他学会了,虽然是最低阶的。
在那个春日里,道别后从来都是背对离去的东野狩,选择了跟长鱼苏一起走,这方向从此再没改过。
*
黑色的咒纹字符们杀向东野狩时被另一道强势无比的阴阳咒全数击碎,爆发的威压让冥水等幽游族战士都忍不住抬手抵御。
金袍祭司的兜帽被吹拂地往后压去,他也经不住微微侧首。
“原来长鱼苏留给你的是护心咒,是你破境的束缚,却也是你遇上阴阳咒术时的保命技。”金袍祭司抬手整理兜帽,神色有些不悦,“这个叛徒怕是也没有料到有朝一日你会重伤至此,就算护心咒能拦下阴阳咒术的攻击,杀你却并不是非阴阳咒术不可。”
“而你若破境,也是死路一条。”
东野狩抬头看了眼夜空,那颗荧惑之星仍旧明亮,可明栗在太远,来不及回来,而她在幽游族手上死过一次,这仇东野狩也不想这么算了。
若是不破境,他失去的会更多。
失而复得的孩子们,几十年的同门挚友,玉衡和天权曾拼死守护的宗门至宝,还在成长的七院弟子,历经苦难终于开始新人生的地鬼——每一个都是东野狩想要守护的。
作为父亲,总不能让儿女回来时发现家中一片狼藉,死伤无数。
有的遗憾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东野狩收回视线,看向金袍祭司,抬手时天空中忽然出现第二颗荧惑之星,疾风骤雪,呜咽声在天地间响起,眉目清冷的人淡声道:“飞雪游龙。”
行气字诀与阴之脉·虚化物的结合灵技,在他破境的瞬间,以朝圣者的力量使出。
东野狩的强势星脉是阴之脉,同时觉醒的神迹异能大幅度加强了灵技飞雪游龙。
空中的雪粒子们接连炸开,龙吟声响彻天地,一条条带着充满渗人寒气的冰龙从炸开的雪粒子中飞出。它们咆哮着朝敌人杀去,从身上坠落的冰棱如剑刃,垂落的龙须如鞭子朝敌人扫去,幽游族的战士们震惊的同时飞速后撤,却快不过冰龙的速度,被一口咬住,扬首吞下,化作冰渣碎去,只剩鲜血洒落。
冰龙无视所有星之力与天地行气。
北斗山门的龙吟响起时,天璇院上空的雪粒子也炸开,在众人都因天上第二颗荧惑之星震惊时,三五条巨大的、足以遮天蔽日的冰龙带着杀意的咆哮朝白袍祭司咬去。
龙尾将黑狐面等人面前的幽游族战士扫飞,掉落的冰棱扎入他们身上,龙爪拍下压住一人引来凄惨的叫声,却没有维持太久,就被冰龙一口咬碎,变作冰渣。
白袍祭司努力想看清这招虚化物的本体,却根本看不出,似乎所有冰龙都是真实的,这恐怕就是虚化物的最高境界了。
他脚下转移法阵的星线闪烁光芒,落在脸上的雪粒子突然炸开,在白袍祭司被传送前,冰龙一口咬断他的头,发出愤怒地吼叫。
冰龙们盘旋在北斗巡视着,誓要将所有侵入北斗的敌人斩杀。
向来冷静的曲竹月看着天上第二颗荧惑之星时眸光颤抖,纷纷朝北斗山门瞬影赶去。
冰龙们盘旋在北斗山门前,黑色的竖瞳冷冷地注视着还在抵抗的金袍祭司。
东野狩全身被冰霜覆盖。
他做到了第二件事,破境成为朝圣者。
因此看见了曾发生在这片大陆上的事,觉醒生脉的人们被驱逐追杀,八脉满境的朝圣者留下的神谕,那道行气字诀附带心之脉的力量,可以影响后世的朝圣者,将第一批朝圣者的执念注入其中。
也许它会一直在你耳边低语,又或是悄无声息地侵入你的心神,让你变得不再是你,你的理想追求,全都会变成杀了地鬼,创造只有八脉的世界。
京都的瞎眼老头,追求的是星脉的极致力量,而不是要被困在只有八脉的世界,可他也敌不过神谕,因此变得一会好一会坏。
“觉醒生脉的人,复活时会触发生脉的力量,所以复活的次数越多,就越可能被神谕发现,从而被剥夺人性,变成世人说的地鬼。”
“破境成为朝圣者,则必定会受到神谕的影响,逐渐失去自我,变成神谕创造八脉世界的奴隶,我不希望你被那帮不知道死了几千几万年的老家伙夺取意识,变得不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