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归山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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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鬼原·幽游洲。
城外几座高山都被不知名的花染成粉红白蓝相间的颜色,罕见的飞禽走兽们在深山中自由来去,或是站立在枝头,或是隐藏在腐叶,还有躲在崖壁上密密麻麻的山洞口里,悄悄窥探外界变化。
高山相叠似塔形,紫色的长蛇悄悄从山洞口探出头来,见外边阳光明媚,又悄悄缩回去。
明媚的春光却照不进崖壁深处的地底世界。
在台阶之上的圆形祭台两边有数道圆柱,上放铁链,缠绕着祭台尸骨中心的黑影。
阳光虽照不进,可黑影一抬头,就能看见充满阴霾、惨淡的乌云们。
站在祭台边缘的秋朗微微抬首,神色淡淡地被铁链缠绕四肢的周子息:“你还站得挺高。”
周子息活动着手腕,闻言垂眸看他:“你上来试试。”
秋朗没动,余光扫向站在左手边祭台缺口处站着的几人。
似柔弱书生的装扮,遮脸的白面上有两道血红的痕迹,察觉不出这人的气息,像是个普通人,一眼就过。
书圣带着方回来到遥远的北境鬼原,在幽游洲的怨塔山下,有着他们创造新世界的重要道具。
秋朗的目光掠过书圣跟方回,落在另一个年轻男人身上。
这位年轻人也是一身白衣,却穿得松松垮垮,清隽面容似笑非笑,偏头朝秋朗看过来时,眼眸瞬间变作竖瞳,秋朗在与他对视之前就别过脸去。
“秋朗,你有什么想问的吗?”年轻人笑道。
“没有。”秋朗淡声道。
年轻人摸着眉骨,抬头看站在尸骨堆上的周子息,竖瞳被隐去,他笑道:“你这趟偷跑出去可给我惹了不少麻烦,让我不得不叫你的朋友们带你回来。”
秋朗厌弃道:“我可不是他的朋友。”
周子息朝年轻人的方向看去,居高临下地睥睨。
与影子形态不同,周子息的腰间以黑线缠绕着一支断箭,箭头被黑线缠绕贴着他的衣物,箭尾则落在他脚边。
年轻人对周子息说:“趁还有段时间,跟你的朋友多说说话吧。”
“时间是你来定的吗?”周子息淡声问。
年轻人笑道:“当然。”
“没记错的话,你所谓的还有段时间,是需要我活着,而不是死去。”周子息伸手一招,脚边的断箭悬浮飞落在他手中,“我要是死了,你们就再也没机会了。”
年轻人也朝他抬起手,笑眯着眼道:“你觉得是你先杀了自己,还是我先困住你?”
秋朗盯着周子息的举动不说话。
书圣温声道:“在你被抓回来的那天晚上,东野狩也破境了。”
周子息瞥眼朝他看去,没什么表情。
书圣又道:“因为你创造的传送法阵,才让金袍祭司有机会逼东野狩破境而死,北斗如今知道这事,肯定能想到你,也许会认为你跟北境幽游族合作,将你视作叛徒。”
“他们对地鬼的印象会再次改变,开始厌恶憎恨地鬼的存在,因为是你害死了他们敬爱的师尊和父亲。”
年轻人抬起的手转而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感叹道:“你可真是能说啊。”
周子息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书圣说:“若是从前的你,早该痛苦悔恨不已,可你看看,如今的你得知是你害死了明栗的父亲,却没有半分痛苦,这种毫无人性的怪物,怎么还有脸活着?”
秋朗压着眉头朝书圣看去:“你是不是有病,逼着他现在就去死?”
年轻人朝秋朗摆摆手,哈哈笑道:“别理他别理他。”
书圣在试探与明栗等人接触过周子息是否恢复了些人性,每说的一句话都带着心之脉力量,虽然他觉得不太可能,但以防万一总归是好的。
“谁死了我都无所谓,那可不是我的错。”周子息似笑非笑地盯着书圣,“倒是你,每说一个字就恶心得让人想吐,听你说话可真受折磨,要是一直听下去,倒不如去死。”
随着他话音落下,断箭在指背翻转一圈握在手中,始终注意着周子息状态的秋朗瞬影上前,而年轻人重新抬手,与书圣同时点出两道行气字诀将断箭击碎。
周子息嘴角微弯,断箭虽然脱手掉落,在他指尖却飞出一片闪烁着莹莹紫光的星简,系在他腰间的箭头感到召唤,黑线断掉,尖锐的箭头直直地朝周子息心脏飞去。
书圣再次点出行气字诀,却被星简拦下,年轻人瞬影上前时也被星简拦住,只有先一步赶到尸骨堆上的秋朗拔刀朝断箭斩去,却被周子息毫不留情地甩了一脸铁链子打飞。
箭头已经刺入周子息心脏,一切只在瞬息之间,年轻人跟书圣皆是脸色瞬变。
“有件事你们要搞清楚。”周子息抓住想要刺穿他心脏的断箭,血染红胸口衣襟,缓缓抬眸看向瞬影悬浮在空的三人,冷声诡笑,“生还是死,我说了算。”
第116章
周子息被关在幽游洲怨塔山下,虽然幽游族和朝圣者们让他死过无数次又复活,但都没有摧毁生脉让他真正死亡。
因为还不到时候。
这地鬼生命力顽强,性子偏激,有仇必报,无时无刻不在找逃走的办法。
祭坛有天然法阵压制着周子息的力量,他没法离开这里,没有自杀的能力,也没有自杀的想法。
至少在今日之前,书圣和幽游族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刚才,他们忽然发现自己看不见周子息的生脉,也阻止不了那支断箭的杀意。
见周子息伸手抓住断箭阻止它继续前进,年轻人和书圣都不由悄悄松口气。
“碎星简。”书圣的声音温和中罕见地带着几分明显的冷意,“这就是你让外边那些地鬼和你师姐办的事,把太乙的碎星简给你,中和祭坛法阵对你的力量压制,让你还有点反抗的能力。”
否则他们刚才的行气字诀也不会被化解后拦住。
“碎星简在这地方倒是意外的好用,我出不去,你们也别想在这杀我。”
周子息用力将断箭拔出,箭上残留的星之力将他割的满手血,低沉的箭鸣好似十分不满有人阻拦它。
年轻人听后不恼不怒,仍旧笑眯着眼,“你倒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地鬼,这是想隐藏自己的生脉来拖延时间?”
周子息冷淡道:“你说是就是。”
“看来你也跟其他人一样,都怕死,不择手段也想活着。你既然隐藏了生脉,那一时半会也死不了,在我重新找出你生脉之前,你就继续跟这怨塔里的老东西们玩吧。”
年轻人摆摆手,不以为意地朝外走去。
他走过时地面有黑色的薄雾升腾,偌大的祭坛上出现一道道模糊扭曲的黑影,它们紧盯着尸骨堆上的男人窃窃私语。
在书圣带着沉默不语的方回跟上年轻人离开时,围绕在祭坛扭曲的黑影们嘶吼着朝周子息杀去,骨骼被折断的声音接连响起。
方回听得毛骨悚然,不敢回头。
他听见碎裂声,却没听见惨叫哀嚎,于是在走出这片阴沉冷淡天地时回头看了眼:
尸骨堆上的地鬼已经被黑影们撕咬着不成人形。
方回迅速收回目光,低头跟着书圣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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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边春光灿烂,山花烂漫,看一眼就能消除心中阴霾,只记下这份不忍破坏的世间美好。
走在最前头的年轻人扬首看树上花枝,伸出手却发现抓不到最想要的那枝花,因此叹气。
跟在年轻人身侧的秋朗瞥眼看去。
年轻人没有放弃,倒是一副干劲满满地样子开始爬上树去,他目标明确,伸出的手穿过细密的花丛,直奔自己最想要的那枝。
“哎,摘到了。”年轻人高高兴兴地拿着手中花枝朝树下的秋朗晃动。
秋朗说:“弄得这么麻烦干什么。”
年轻人下树时说:“不能什么事都靠星脉力量啊,普通人想要摘花,就要爬树或者找来称手的工具。”
他拍了拍肩上沾染的花叶,笑眯着眼道:“无论有没有力量,人只要是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总能想出各种办法。”
秋朗冷淡道:“别说这些有得没得大道理,我不爱听。”
年轻人将花枝搭在肩上朝前走着,“你不爱听,白司死了,金司也死了,哎,以后都没人听了。”
秋朗:“你可以说给后边那位听。”
年轻人摇头:“那不行,他比我更爱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秋朗余光瞥了眼走在后边的书圣跟方回。
年轻人又道:“他屏蔽自己生脉的事,你有什么想法?能在三天之内找到破解的办法吗?”
“三天不行,生脉只有在濒死的时候才会被触发,没有遭遇致命攻击时它很少有反应。”秋朗收回视线道,“生脉也属于星脉力量,跟其它八脉一样,所以不必单独针对生脉,可以换种方式去想。”
“周子息隐藏的不是生脉,而是星脉,这样一来,能针对的手段就很多了,你可以一样样的试。”
“哈哈,听你说完我可真是豁然开朗,不过这针对隐藏星脉的手段也太多了,你该不会也是在帮他拖延时间吧?”年轻人说完歪头看秋朗。
秋朗目光淡淡地望着前方,并未在意他的试探。
“让他晚点死对我有什么好处?”
年轻人慢悠悠地走着,“你们不是曾患难与共的好朋友吗?”
秋朗:“那是小时候的事。”
一只白鸽飞来落在年轻人手中的花枝上,它带来的消息让年轻人笑道:“巫良丽着急离开,可惜现在鬼原那边的路不好走,稍不注意就没命了。”
秋朗听得眉头一皱,瞬影离去。
年轻人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感叹声:“这么容易被人发现弱点可怎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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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回有些难忘离开时的回头的那一眼,心中翻滚着无数情绪,最终忍无可忍,对身边的人问出口:“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书圣说:“既然我已经答应你不杀常曦,那你也该做到你答应过的事,别问太多。”
方回冷淡道:“你的意思是我也该跟那只地鬼一样,闭嘴不说话,等你们决定生死?”
书圣问:“怕死吗?”
方回冷笑声:“你不怕?”
书圣没答,而是看向远处的城池高楼,“这世界还有许多秘密和力量等待我们去探索,能走到这里,得知这些无比珍贵的秘密,哪怕要付出生命,也是你我的荣幸。”
方回:“……”
在前边驻足回望的年轻人哈哈笑起来,他就说书圣比自己更爱讲大道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