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退戈
青年正在展望,言语间不甚唏嘘,不等他享受这种幻想的快乐,美梦成真了,
数枚子弹在他们十米开外的地方射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中二人要害,拿走积分。
视频暂停,往回倒了两秒,屏幕正中间做了个声音放大的特效,随着地图上某个落叶堆的抖动,背景中响起乘风的一句碎碎念:“强扭的瓜不甜,但我也可以给你们尝尝。”
江临夏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拍腿大笑。
项云间几人也扯了扯嘴角,但不敢跟他一样那么肆无忌惮。
江临夏转过头,想问问教官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耳边传来了一道很熟悉的声音。
“乘风现在一定特别害怕,说不定还在抱着枪偷偷抹眼泪。严慎,她掉多少眼泪都是你的锅。”
一句话跟惊雷似的,在江临夏脑门上劈了下来。
一些快要被他遗忘的记忆从他的黑历史库中缓缓复苏。
“乘风会发现,没有我们真的不行。唉。”
大雨里,江临夏半阖着眼,一半是困的,一半是无聊,但硬生生挤出了八分的饱满情绪用来担心乘风。
“钟逸捷这个人,啧啧,我懂的,他肯定在不停地欺压、奴役乘风。派她出去做事、送死,乘风太可怜了!孩子果然不能离开家。”
如果之前的青年还只是单纯的自我认知不准确,江临夏的表现有点过于虚伪、夸张,以致于多出了很强的戏剧性。
但江临夏万万没想到,紧跟着的一幕会是乘风以炸雷的气势往地上丢出3个“3”。
这个特别难受,难受到失眠的走失儿童居然在考场里斗地主。
西瓜还在一旁无原则捧臭脚:“首富牛逼!”
钟逸捷:“要不起!”
打完一轮。
西瓜起身说:“我去轮值了,换个人下来陪你玩。”
乘风意思意思地说了句:“要不我也去吧?”
“不用不用,你不是我们队伍的人,发现情况也没办法及时通知我们。”西瓜忙道,“而且贵宾啊,休息就行了!放心交给我们!”
往楼梯上走时,还不忘回头叨叨一句:“队长,洗牌的动作快一点,别让叶富贵久等!”
江临夏想要跳起来,后方的教官早有察觉,一个负责捂住他的嘴,一个负责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安心坐好。
江临夏瞪大眼,发出几声模糊的呼喊:“放开!我有话说!”
负责捂嘴的教官皱着眉问:“他说的什么?”
“他说,你特么的快放开老子,不然我跳起来给你头打掉!”
“他敢骂教官?”
江临夏瞪大眼睛,竭力挣扎中发出的声音比较清晰:“我没有!”
十级翻译员飞快道:“他说,有我没你。”
“有骨气啊!待会儿下去负重跑十圈。”
二人一唱一和,给江临夏定了罪加一等。
江临夏悲从中来,只能用鼻孔呼吸,感觉呼气不畅。
剪辑里的他差不多的凄惨。
他看见自己抹了把脸上的水渍,镜片后的眼底是分明的乌黑。他眨了眨布满血丝的眼睛,深吸一口气道:“别睡了,都再坚持一下,赶紧去找乘风。”
他保证起码那个时候他是认真的。
下一刻,乘风把牌一摔,躺到地上,老大爷一样的姿势,叹道:“累了。”
西瓜立即撕开巧克力的口子递到她手上,钟逸捷拎过包问:“要水吗?”
乘风说:“不用了,我稍微睡一会儿,把疲劳度全部挂掉。”
他低头整理自己的背包,手里捏着把零散的子弹往小包里装,拉上拉链的时候大笑出来:“我觉得只有乘风最爱的冲锋枪子弹能够安慰她。她看见以后肯定高兴地快哭出来!”
下一刻,乘风随手将一整盒子弹丢进钟逸捷怀里,说:“给你,子弹怎么那么多啊?这帮人都不用枪的吗?”
然而钟逸捷也不是很想要:“先藏这边吧,万一以后有用呢。”
乘风:“行吧。没用的东西到时候可以丢给我的队友,”
“那你不联系他们?我第一次见到队伍失联的。”钟逸捷惊道,“出于物资考虑他们也应该早点过来接你啊。”
乘风:“我说了但是他们不相信。他们还嘲笑我!”
江临夏的眼眶快湿润了。
包括他最不想看见的那几个画面也出现了。
譬如他被爆炸的余波轰到墙上、跟严慎抱头痛哭、嘲笑乘风谎报战绩……
这个剪辑师相当专业,懂得怎么扎人心窝子,将整个片子做成了与乘风对立的反面教材。只用了十五分钟,江临夏胸中的那口气就散了。从鬼哭狼嚎到放弃挣扎,最后两眼空虚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连教官都不忍心,反过来安慰他:大四了,很快的。
下一个受害人轮到项云间。
项云间坐直了一点,感觉一双冰凉的手从背后伸了过来,按在他的肩膀上。教官在他耳边幽幽地吐气:“你有话想说吗?”
项云间僵硬摇头。
他的罪过挺明显的。在开场的时候因为山底下的一小群聚集群众放弃接引乘风,还跟着江临夏一起开玩笑。以致于后面整个队伍在贫穷的道路越走越远。
尤其是夜以继日地折腾了三天,击杀数还没斗地主的乘风高。
严慎没想到自己藏饼干的动作也被拍到了。跟队友斤斤计较几枚子弹的画面更是被捕捉得一清二楚。
辛旷还好,他顶多只是质疑了乘风的战绩,大多数情况下推波助澜但都能安全神影。后期也很中庸地跟着队友吹彩虹屁。
四个人里,江临夏的话最多,提到乘风的次数也最多。这个负责团队外交的朋友几乎说出了他们的全部心声,所以整个剪辑的重点都在他身上。
严慎藏饼干的行为反响也挺大的,估计是看起来实在太卑微了。
这两人牺牲自我形象,拉住了网友80%的讨论度。让项云间跟辛旷大为感激。
饶是如此,教官还是按照三夭提供的采访稿,问了他们半小时的问题。并要求四人回去后各写一篇300字的观后感。
直到这场闹剧快结束了,教官才收起嬉皮笑脸,语气一扬,不急不缓地问:“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
四人点头。
“不是最后赢了就可以不用反省,这次我真的没法儿夸你们,你们自己应该也清楚,你们这次的表现有多离谱。”教官说,“军校生被频繁打脸不能哈哈两声就过去了,你们应该觉得耻辱。尤其乘风是你们的队友,结果你们自己对她都完全不了解。你们的情有可原在我这里都不算理由,我说过一百次有了吧,不要太自以为是!这事真往大了讲,我能让你们每个人写一万字的检讨书过来。”
项云间说:“是我的问题。”
教官:“要放假了,还要准备大战场,所以我不多罚你们。集体十圈,跑完再回家。相同的错误我绝对不想再看见。”
等办公室的门再次打开时,项云间四人排着队从里面出来。
一群意气风发的有志青年脚步变得拖沓沉重,颓丧的同时还不忘让对方帮自己解决观后感的问题。
他们走过二楼,正在酝酿着情绪互诉彼此的伤心,听见一阵猖狂而放肆的笑声从侧面传来。
江临夏好奇,透过没有关紧的门缝往里看,发现联大校长在里面,乘风也在里面。单兵系跟指挥系的领导也在里面。
第158章 假期
一群人正在眉飞色舞地拍合照。
准确来说,是一群人在簇拥着乘风拍照片。
她怀里还抱着一大束捧花,几乎要遮住她的脸。
贺卡上面的文字无法辨认,但从包装纸上印着的联大校徽图案可以推断,花应该是他们尊敬的校长送的。
这群比乘风大了快两个辈分的领导,在她身边来回打转,笑得见牙不见眼。说话也轻声慢调的,没了往日的威严。
“乘风表现得非常好,不骄不躁,一看就是当mvp的料!”
“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肯定会有一座金杯上面写着你的名字!”
“团队赛的感想说两句,对队友的评价也可以讲一讲。还有下场比赛的目标跟志愿。”
“我们不自大,但我们也不怯场,这次可以大声地说,金杯一定是我们的!”
江临夏感受到了世界的两极。他们在这头,乘风在那头。
虽然去年他们拿mvp的时候也算是联大的掌心宠,但校长当时远没有这么慈眉善目,还有理智保持形象,过来跟他们握了握手,拍完合照就走了。
没给他们送花,只送了五条横幅。
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同样的mvp,不仅没了横幅,还要被钉在耻辱架上。
何苦来哉?
可能是他们的眼神太哀怨、太强烈,联大校长有所察觉,看到他们,招招手朗声笑道:“你们来了啊。来来,主角们,刚才就想找你们,可惜被你们教官先叫走了。”
四人走进去,跟领导鞠躬问好,又被他们抓到乘风身边,拍完整的队伍合照。
联大校长找了几个角度,都挑不出满意的成品放到校网上宣传,他盯着光脑上的图片,笑眯眯地问:“干什么都愁眉苦脸的?年轻人怎么可以这么没精神?”
江临夏眼神空虚,轻叹道:“被训了。”
联大校长表情不变:“我跟他们讲过了,说两句可以,不要骂人。今天那么开心的事,本来都应该要庆祝。”
军校联赛这样的盛大赛事,连续两届金杯都落在联盟大学,且乘风今年还很可能拿下3mvp的大满贯金杯,是一项少有且绝对值得骄傲的成绩,更是一则比什么广告都有用的招生简章。
联盟大学明年的生源质量绝对能够力压众多一流军校,在远征军里的名声也能更进一步,联盟明年下发的款项同样会跟着水涨船高!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联盟大学的辉煌又回来了!荣耀独属于联大!
江临夏还想要说,兜里的光脑震动了下,是特殊关注里的信息。
他拿起来一看,发现是教官发来的,只有一行字:“如果敢告状,你就完了。”
江临夏立即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标准式的微笑。伸手揽过身边的兄弟,跟他们紧紧靠在一起。
校长点头:“可以可以。乘风啊,把花给项云间,项云间再把花还给乘风。这叫金杯的传承!明年金杯还是我们联大的!”
项云间略带无语地将花束接过。
两人有点尴尬,都不知道要怎么接,炯炯有神地对视片刻后,抬着手一起僵持在中间,暗暗往对方那边使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