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照溪
她眼中的情绪还是悲痛的，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恢复了欢快，这让她的脸看上去有些怪异，就好像一张脸被一分为二了，充满了不协调的感觉。不过很快的，这股不协调就消失了，她又恢复了姜叶他们之前所见到的模样，欢快而活泼。
“不过这里少有人住，灰有些多，你们要住的话得打扫一下，后院有活水池的，可以在那里提水……”
她十分热情的带着姜叶去打水，后院有一个用石头砌出来的水池，有活水从外边流进来，等水池装满了，便顺着沟渠往外流，水色看起来格外清澈，还有鸟儿落下来在这喝水了。
百灵表示他们这里家家户户都有这样的水池，水的源头是一个活泉眼，然后撸着袖子要帮姜叶擦拭屋里的灰尘。
“我这里不需要你的帮忙，你不如去看看隔壁吧，他们可能比我更需要你的帮助。”姜叶拉住她的手道，手指碰触了一下对方的皮肤。
百灵问：“你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一个人打扫很麻烦的！”
姜叶点头，确定的道：“我不需要，我一个人可以应付的。”
百灵遗憾道：“好吧，那我去隔壁看看，你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话，可以大声喊我！”
姜叶点头，目送她蹦蹦跳跳的跑进隔壁的院子，这可真是一个活泼的女孩。
“小姐……”一直飘在她身边的刘玥开口，“这个女孩，是活人？”
闻言，赵晓顿时悚然，结结巴巴的道：“你，你这个意思，是说这个叫百灵的女孩，不是人吗？”
刘玥摇头，道：“我不确定，我也只是猜测。”她只是觉得这个地方，有些不对劲。
姜叶抬起手在眼前，指腹间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皮肤的温度，她沉吟道：“她的手是暖的，我感受到了皮肤底下涌动的血液还有心跳，应该是活人。”
她看了一眼灰尘满天的房间，施了一个清洁的术法，顿时屋里的灰尘消失无踪，一点污垢都不存在。
这是一间卧室，一间不算宽阔的床，靠窗那边的墙那里放着一个木制的柜子，有人那么高，像是衣柜，姜叶伸手打开，在里边发下了厚实的被褥，还有叠得整齐的衣服，衫裙多是鹅黄、青色、绿色，是十分活泼明亮的色彩，所以以前住在这里的应该是个女孩。
刘玥道：“难道是我们猜错了？天牧族其实没什么问题？”
“不！”姜叶否定了她的说法，伸手抚摸着柜子里的衣物，问：“你还记得她刚刚所说的吗？她说，这里所住的那户人家去了外面，没有在这住了，可是如果一户人家搬走了，那么又怎么会把衣服留下呢？”
她翻了一下这些衣服，道：“你看这些衫裙，有的看起来都没穿过几次。”
天牧族的人居住在这里，自给自足，她并不觉得这里的人能富足到直接将这些衣服给丢弃了。
她的目光闪动了一下，道：“我们去其他房间看看。”
厢房都是卧室，一共有五间，中间则是吃饭见客的大堂。
姜叶他们分别看了那五间卧室，又去了堂屋那里，然后发现卧室里的东西就和他们要住的那个房间一样，柜子里的被褥衣服都是齐全的，全都没有带走，而堂屋厨房那里，一应东西都是俱全的。
灶头里还塞着被烧尽的柴火，没有拿出来，里边铺满了灶灰，厨房里的橱柜里摆放着碗筷，这一切的一切就好像这户人家是毫无准备之下突然离开的，一切都还保持着他们所离开时候的模样。
可是百灵所说的是，这户人家是去了外面，似乎是到外边去居住了，那么现在他们所看见的一切那么都不能成立。
而且……
姜叶很在意百灵当时的停顿，她当时似乎呆愣了一瞬间，好像陷在了某种情绪之中，那时候她的神态与情绪看上去那么悲痛，眼泪从眼眶中滑落，可是在姜叶喊了她一声之后，她一瞬间就恢复了正常。
那时候的她，是发生了什么呢？是回忆起了什么吗？那么，她是想到了什么呢？
姜叶低头沉思着。
“扣扣扣——”
院子的大门被人敲响，有三个熟悉的人站在那里，表情有些尴尬。
“姜小姐。”戴佳佳开口喊了一声，有些尴尬和不好意思的问：“我们能住这边吗？”
赵晓疑惑道：“你们同学不都住那边吗？住这里就不怕那个叫杨青的女孩生气吗？”
他说这话完全没想到，在他说完之后，那个叫戴佳佳的女孩脸上的表情更尴尬了。
“我们和他们闹了一点不愉快，要是在那边住，肯定又会吵起来，所以我们先到你们这边来住。”魏长明开口，三言两语说清楚了他们过来的原因。
戴佳佳的朋友黄丽是个看起来有些冷漠的人，此时开口道：“因为佳佳那时候替你们说话，那个杨青就带着那几个人排挤她，刚刚佳佳就差点被她打了……”说着她狠狠的皱了皱眉，显然对于这件事颇为不爽。
戴佳佳抿唇，道：“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那时候是杨青自己没经过同意就去碰姜小姐的鸟，所以才会被啄的……”之后她还一个劲的把事情怪在别人身上，这也太不讲道理了。
姜叶微微颔首，道：“是这样啊……这里的房屋都是天牧族的，我们根本没有权利阻止你们住进来，这边的两间房已经被我们占了，你们可以住那边，那边还有五间。”
闻言，戴佳佳三人面露喜色，跟姜叶他们道了谢，便去了姜叶他们对面的那三间卧室。
“这衣柜里竟然还有干净的被褥，我们可以用吗？”
“可以吧，不然我们今天晚上睡那里？”
“哇，这里还有衣服诶，是原来的主人家的吗？”
三人的声音陆陆续续传来，姜叶扫了四周一眼，目光落在对面，道：“我们去对面那户人家看看。”
对面那户人家看起来应该是有人住的，院子的大门是打开的，里边的人今天应该是洗了衣服，在院子里牵了根绳子，衣服挂在上边正在曝晒，随着风衣物被吹动着，吹来一股香味。
“扣扣扣！”
姜叶伸手敲了敲院门，问：“有人吗？”
“你们找谁？”
一道矮小的身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像幽灵一样，直到开口姜叶他们才发现她的存在，皱巴巴的皮肤，是一个矮小瘦弱的老太太，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在后脑勺，看着人的眼神无端让人觉得阴冷，甚至模样神态都有些可怕。
赵晓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啊的叫了一声，飞快往后退了一步，脸色吓得惨白。
老太太冷哼一声，问：“你们不是我们村的人，是外边来的客人？”
姜叶低头看了一眼，道：“对，我们在雪山上遇到了暴风雪，被你们村里的牧他们带回来了，让我们在这里住一晚……”
老太太道：“人类总是妄图登天，每年都有人类迷失在雪山上，有的被我们村的人带回来，但是更多的却是埋葬在了雪山之中，雪这里不知道埋了多少人的尸骨……这里，根本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你们若是不想死在这里，就离开这里！现在就滚出去！”
姜叶道：“可是我们现在是在你们天牧族这里，你们这里应该是很安全的吧？”
闻言，老太太脸上露出一个古怪森然的笑容来，道：“那可说不定了……”
她突然笑起来，露出没有一颗牙齿的牙床来，整个人有种古怪的扭曲阴森感。
“森奶奶！”
百灵的声音传过来，她从外边探出头来，问：“森奶奶，您在和客人说什么了？”
赵晓被森奈奈吓了一跳，猝不及防百灵突然开口，差点吓得直接跳起来。
森奶奶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道：“没什么，我只是在跟客人们说雪山的无常，每年我们的人都能在雪山里找到几具尸体来，发现的时候尸体都被冻得乌青发紫，僵硬无比，就像是一块冰块一样。”
百灵无奈道：“您怎么跟客人说这些？要是把他们吓到了怎么办？”
森奶奶轻哼，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背着手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念道：“反正，人都要死的，马上就要死了的……”
“姜小姐。”百灵抱歉的看着他们，道：“森奶奶她的脾气有些古怪，你别介意。其实你别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她老人家以前可好了，会给我们这些年轻的孩子们做好吃的米糕，对谁都是温言细语的……”
她有些苦恼，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脾气就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闻言，姜叶心中一动，问：“老太太以前很慈祥吗？”
“是啊，森奶奶以前很好的。”
“其他人呢？百灵，你们村的其他人，有没有性格也发生变化的？”
百灵仔细的想了下，道：“没有吧，大家都忙着秋收，我也没注意。”
她不去多想，高兴的对姜叶他们道：“你们肯定饿了吧，我去给你们拿饭，你们在屋里等我就好了！”
她说完便又蹦蹦跳跳的朝着他们来路的方向跑去，身姿轻盈，走着手臂打开，快乐的在转了个圈，看着还真像是一只翩跹飞舞的蝴蝶一样，欢快明亮。
姜叶收回视线，扫了一眼晾着衣服的这个院子，道：“趁天还没黑，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她沿着脚下的路一直往前走，逐渐的，四周的房屋越来越少，出现了更多的树木，直到去路彻底消失，一座茂密的森林挡在了他们的身前。
“没路了。”赵晓道。
溪水潺潺，翠鸟轻啼，一只白色的鸟儿飞向天空，雪白的羽毛有一根飘了下来，姜叶伸手抓住。
“你们在这做什么？”
一道身影在身后响起，姜叶扭头，看见带他们进来的那个牧站在那里，目光又深又沉的看着他们。
赵晓下意识的看向姜叶，姜叶笑了下，神色如常的道：“闲来无事就在这附近逛了逛，就走到了这里，从这个森林穿过去是哪里啊？”
牧走过来，他看了一眼森林的方向，道：“从这里穿过去，哪里都到达不了。里边没有路的，进去就很容易迷失在里边，就连我们族里的人，如果没有经验进去，也容易在里边迷失，出不来。”
他看了一眼姜叶他们，“所以你们不要乱走，进去了，那就出不来了。”
姜叶点头，“好。”
牧转过身，道：“回去吧，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看见百灵给你们拿饭菜来了，她很喜欢你，我很久没看见她这么高兴了。”
他看着姜叶。
姜叶道：“我也挺喜欢她的，她是个很好的女孩。”
不仅是性感，连灵魂也是如此，干净透彻而明亮，是最纯粹明净的魂魄。
牧笑了下，道：“她喜欢长得漂亮的生物。”
姜叶想，这话她可以看做对方是在夸自己漂亮吗？
他们从山上回来，走到院子里就看见百灵站在门口那里左右四顾，看见他们双眼一亮，伸手朝他们晃着，问：“你们刚刚去哪了啊？我给你们拿了晚饭过来，才看见你们不在屋里。”
姜叶道：“我们到处逛了逛，刚刚去山上了。”
“牧！”百灵高兴的凑在牧身前，牧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百灵仰着头，她个子比牧矮小得多，只到他胸口的位置，仰着头的时候，能看见牧的下颌，看着看着，她就有些晃神。
“……牧，你为什么在哭呢？”她喃喃出声。
听到她的话，牧的瞳孔微微紧缩了一下，旋即，他眨了一下眼睛，伸手按在百灵的额头上，笑问：“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了？我哪里在哭啊，你是生病了吗，才会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唔，也不烫啊，那就是困了！”
百灵眨了眨眼睛，像是为了附和他说的话一样，她张嘴打了个呵欠，眼里冒出泪花来，嘟囔道：“你这么一说，我感觉我真的好困啊。”
这才一眨眼的功夫，她看起来就已经是困得不行，身子也是东倒西歪的。
牧伸手扶住她，道：“我背你回去睡觉。”
“唔。”她被牧背在身后，还在努力的睁开眼睛，朝着站在门口的姜叶他们摆了摆手，道：“姜小姐，那我先去睡觉了，等我睡醒了再来找你们玩啊！我好困啊……”
她话还没说完，已经一歪头倒在牧的后背上睡熟了，她睡着时候的模样和她睁开眼的样子截然不同，睡着的她眉头死死的皱着，刚刚因为困倦产生的生理性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像是一滴哭泣的泪水，让她的模样看上去格外的哀愁。
明明她醒着的时候，看起来那么开心的，睡着了，却那么悲伤的样子。
“那我就先送她回去了。”牧对他们说。
姜叶朝着他点头，“你送她回去吧。”
牧看了她一眼，再一次的道：“百灵她很喜欢你，所以等她睡醒了再来找你玩的时候，如果她有什么冒犯的地方，希望你能谅解，她是个好孩子，心里没有什么坏心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