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照溪
姜叶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道:“戴先生,为什么不告诉你儿子,你们戴家对那个女鬼做了什么呢?怎么,是觉得羞于言齿,说不出口吗?”
“……”戴胜无声的张嘴,好半晌,才道:“是我们戴家错了。”
姜叶问:“所以,你们家是故意杀死女鬼,以她来布阵招财的吗?”
戴胜痛苦的闭上眼,在戴荣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点了点头,也终于开口,将过去的事情缓缓道来。
尘封的往事终于得以再见天日,事情其实和姜叶他们猜得差不多,当时的戴家人,的确是故意杀害女鬼,而后以她的尸体作为阵眼,以她化为厉鬼的怨气来招财。这一切,不过是来源于当时戴家的主人的一念之差。
“……最开始是没打算这么做的,他只是恨那个女人害死了他的儿子。”
明明是买来冲喜的女人,可是在冲喜当天,却把自家儿子给克死了,他们想当然的将这件事怪在了女人身上,觉得是她八字不好,将人克死了。而戴家人,他们早就做好了决定,如果戴长生死,那么这个冲喜的女人,也必须死。
当时的戴家家主因为家里子嗣不封,戴家一代单传的问去寻医问道,终于找到了一个道士,而后他才有了一个念头——既然那丫头都要死,那么就不要浪费了她的尸体了。他们戴家养她这么大,也是该她回报的时候了。
所以,在当夜冲喜,戴长生死的那一天,当夜,那个女人也被人有意勒死了,然后装成上吊的样子,把她的尸体挂在了房梁上。
戴胜会知道这些事情,是因为历代戴家当家做主的人,都会将这件事情口口相传下去,以保证能将女鬼一直镇压在宅子里。
戴胜道:“我知道的也就这些了,虽然知道这些事情,但是我做的,只是当做不知道的,其他的真的什么都没做。”
“……你们是故意让女鬼去杀人的吧。”姜叶突然说,“赵晓他们会被女鬼缠上,并不是意外。“
她不是在询问,而是在肯定。
姜叶笑了下,道:“那个阵法,不仅是招财养气,而且还是,延绵子嗣的双重阵法!”
戴家人不仅是要富贵,而且还要延绵子嗣,所以自此以后,戴家再没有一脉单传的情况,代代子嗣兴旺,一直传承到现在,早就成为了大家族。而这一切,全是依靠女鬼去杀人达成的。
所以,什么民国时期的一家人上吊,还是赵晓他们被女鬼缠上,这些都不是意外,不是他们,死的也会是其他人,只是他们运气不好罢了。
这个阵法,打从布下那一刻开始,就代表着血腥与死亡。戴家的富贵与兴旺,都是靠着人命填起来的。
戴胜的表情已经死掉了,僵硬得不行,而戴荣,更是一脸恍惚,脸色惨白,似乎完全不能接受自己所听到的一切——在他们戴家的繁荣富贵之下,充满的竟然是这么多的藏污纳垢,是一些见不得光的真相,他简直无法相信。
姜叶微微屈身看着他,道:“这是报应,是你们祖先当初种下的因,才会有今天的果!所以,没人能帮你们家。”
闻言,戴胜顿时急了,他抬起头来,道:“可是那天你说,你可以帮我的!”
“哦。”姜叶语气十分平淡,不怎么在意的道:“我骗你的,有句话叫天命难违,是我也不能更改的。”
“……”
戴胜的脸色顿时如丧考妣。
姜叶瞥了他一眼,充满恶趣味的道:“也许,现在回去将你们家的家产全部捐出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再或许,改名改姓,也能跳出这个因果之中……当然,我也只是随口一说,不知道有没有用,”
戴胜的表情又是一变。
姜叶已经懒得看他的变脸了,道:“行了,话我已经说了,到底该怎么做,就看你自己了。”当初用人命换来的富贵,今日却要全部抛弃,戴家人会怎么做呢?
姜叶面露愉悦。
她可真期待啊。
是要钱呢,还是要命呢?
唉,要是女鬼要报仇的话,那就是财命都没有,可惜,女鬼似乎不想报仇了啊。
最近这段时间b市要说有什么大事,那就是戴家的事情了,富贵不知道多少年的戴家,终于分崩离析。
让人惊讶的是,戴家的人竟然将戴家的家产全部都捐献了出去,那惊天的数字,看得人直咋舌,简直不敢相信,戴家人真舍得。当然,也有人了然的人嘀咕,不舍得,那就得舍命了,没看见戴家短短时间,就死了多少人吗?就连那个戴胜都没能幸免,在一个晚上,悄无声息的就没了,等人发现的时候,只知道他满脸痛苦,像是受尽折磨而死。
就这样,不过两个月,原本在b市盘踞多年,声势地位都极为强大的戴家,消无声息的便没了痕迹,家破人亡,最后大家知道的消息,是戴胜的儿子戴荣改了名字,带着戴家还活着的人,已经死了的人的骨灰离开了b市。
自此,煊赫已久的戴家彻底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而对于戴胜的选择,姜叶也不意外,不讲戴家的财产捐献出去,那就是团灭结果,现在虽然人也死得差不多了,最起码还活着几个了,还活着就代表还有希望。说到这……
姜叶把女鬼叫了过来。
比起一开始的躁怒,女鬼现在的表现可以算得上是安静了,只是满身的阴气与怨气,却始终让人无法忽视。
“……既然这么怨,这么恨,为什么不把他们杀了呢?”
姜叶不明白,也不打算明白。
她将女鬼收到了五角星里,手指慢慢握住,悄无声息的,五角星化作湮粉消失在了她的手中,连带着被困在里边的女鬼。大概,她连痛苦都没感受到,就彻底消失了吧,也算是解脱了。
只是这一瞬间,姜叶的表情有些恍惚。
恍惚中,她看见了一个妙龄少女穿过长长的走廊,像是一只漂亮的蝴蝶,飞进了一间书房。
“……少爷!”她高兴的喊着。
坐在桌前的青年抬起头来,轻唤她的名字:“盈盈……”室内阳光正好,一切都那么的好。
姜叶回过神来,伸手抵住眉心,心中既惊讶,却又好像不那么惊讶。
女鬼死亡的时候,想到的竟然还是那个人……该说是傻,还是痴呢?而且在戴家的这件事中,这个叫戴长生的名字,可以说是始终贯穿了,就是不知道,这件事情,与他有关还是无关呢?
只是,有关无关,已经不重要了,事实的真相,只有死去的人才知道了。
姜叶面无表情的想着。
不过……
她掰开手指算了一下。
戴家、女鬼……犯下杀孽的戴家为他们家所做的一切遭受到了惩罚,而女鬼,也因为自己的杀孽被她度化。
算下来,她是做了两件好事,怎么算,也该是大功德吧?
想到这,姜叶顿时有些期待的看着空中,然后好一会儿,才看见空中可怜巴巴的掉下点功德来。“……?”姜叶微微瞪大眼睛,“我好歹做了两件好事,就这么点功德?”
她眯起眼睛,看向空中,“你是不是想搞事?”
“……”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想法,空中又吝啬的撒了点功德下来,稀稀落落的,简直吝啬得令人发指,也敷衍到了极致。
姜叶眼睛瞪得发酸,终于确定,没有功德了。
靠!拳头硬了
第23章
外边不知道是谁在敲门,扣扣扣,敲得很有节奏。
哒哒哒——
门内传来脚步声,脚步不紧不慢,不慌不忙的。
门口的人搓了搓手,弓着身子,一副农民揣的姿势,像是冷极了的样子。
最近这两天一直在下雨,难得现在雨停了,但是空气还是湿的,天上乌云散去,看样子明天是不会再下雨了。此时不知道躲在哪里的飞蛾们冒出头偶来,绕着路灯扑棱着翅膀,空气还是湿润的,被雨水冲刷干净的树叶片上,有水珠滚动下来,啪嗒一声砸在地上,立刻碎开了,碎玉一般。
“咔嚓!”
大门被人从里边打开,里边的人先露出半边脸来,小半边脸皮肤是莹白细腻的,等整张脸露出来,门口的人也忍不住抽了口气。
美,是真的美啊。
琼鼻雪肤,红唇杏眼,身段婀娜,端的是一派风流,偏偏眉眼端正,带着一股冷淡孤傲以及矜贵自持来。
她垂眼看了眼门外的人,语气不冷不淡的问:“有事吗?”
嗓音也是冷冷的。缩头缩脑的老头回过神来,忙鞠躬哈腰,语气讨好的道:“小姐行行好吧,最近天冷下雨,风吹雨打的,老头实在是着不住了,能让我在你家借住一晚吗?”
似乎怕人拒绝,他又忙补充道:“我不进屋的,只要有个避风挡雨的角落就行,屋檐底下就可以!”
女人冷淡的看了他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眼中似乎带着几分玩味,再细看,却发现里边仍是一片波澜不惊。
她伸手将门打开了一些,说:“行吧,就让你借宿一晚吧……跟我来。”
老头心中大喜,连声道谢,忙跟在人身后,进了屋去。
进去就是一条石板小径,两侧种着不知名的花草,如今还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滴落这水,四周香气浮动,还有蝉鸣虫叫。等穿过小径,就到了正屋,中式的宅子,端端正正的。
老人抬眼看了一眼,表情有些满意,这个地方可这不错啊,最重要的是,灵气足啊,真是个好地方,正正适合他。
他正满意的打量着,主人家就站在门口看着他,指着正屋外边被房檐遮住的地方,说:“你今晚就睡这里吧。”
“……哈?”老人微微偏过头,表情有些不可置信。
主人家挑眉看他,道:“怎么,不愿意?不是你说的,只要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行吗?难道是说的假话?”
老头却是一改在门口之时的缩头缩脑的表现,怒目圆瞪的道:“你这个丫头,怎么这么狠心,我这么一个耄耋老头,你就忍心放我这外边?真的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越来越不行了,一点善心都没有……”他这番翻脸不认人的表情,主人家却是一点都不惊讶,只微微抬了抬下巴,说:“呵,不愿意?那就出去!”
闻言,老头面色狰狞,直接朝着女人扑去,嘴里叫嚣着:“我看还是你出去吧!这地方,爷要了!”
他似乎已经想到了占据这个地方之后,魂体被灵气滋养,变得强大的情况,脸上的表情更加兴奋了。只是很快的,他脸上兴奋的表情凝固了,转而变成了不可思议。
……
“这地方,爷要了?”
“三百年的老鬼,很厉害?”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随着一句又一句的反问,每一句反问之后,姜叶就拿着鞋底往老头模样的纸人上打一巴掌,顿时换来纸人呼天抢地的求饶声。
“我错了,我错了!姑奶奶,饶过我吧!”纸人哀声求着,“我再也不敢了!”
“哦,我没礼貌?没善心?”姜叶又问,在老头连声否认的情况下,她微微一笑,拿起鞋底狠狠的往下一拍,道:“这句话你倒是说对了,我这人,从来没有善心。”
老头:“……”本就扁扁的纸人晃悠着飘落在地上,老头眼前小人乱转,一副快晕过去的状态。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老头努力睁开眼,看见几个和他差不多样子的纸人手拉手的走过来,盯着他看,嘴里嘀咕着说着什么。
“是他吧?那个想占了主人地盘的孤魂野鬼?”
“是他了,刚才他还跟主人不客气的叫嚣了,然后下一秒,就被主人啪一巴掌,拍成了这个样子……嚯,都拍扁了,真可怜啊。”
“哈哈哈,活该,真以为主人是普通人类啊?任由他欺负?”
大家叽里咕噜,你一言我一语的,语气十分的幸灾乐祸,一直到有个纸人突然说了句:“唉,还说他呢,我们还不是和他一样?”
这句话一落,纸人们都沉默了。
老头伸出短短的纸叠手臂,捂着发黑的脑袋坐起来,看着眼前的这些纸人,有些发懵,“你们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