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YTT桃桃
不够用,油布棚子遮雨,下面还堆放着许多没扒皮的苞米。
玉米没晒透,下大雨简单先堆放在那里。
想着等回头不下雨了,扒掉苞米叶子再晒一晒,打算再盖一栋玉米楼用作存放。
而所谓玉米楼,属于凌空粮仓,建在院子里房后这都可以。你要是不怕偷,建在院落外面大道上都行。离地面大约一米左右高度悬在半空中,状似小楼。
且构造也极为简单。
用几根粗壮的柱子挖坑埋在地下,悬空处用木板铺好底,横木分上下绑成架子,四周再用高粱杆、木棍、木板这都行给架起来,非常通风。
正面留出个小门用来取玉米,庄稼汉看一眼基本上就会做。
大冬天的,玉米扔在玉米楼里不占仓房地方,更不用着急脱粒,冻苞米冻苞米,不怕冻,照样吃。
据说,这么办,苞米存放的时间还长呢,像大地主家这样的玉米楼最少十多个。
朱兴德干活心思细,盖楼用的秸秆全是高粱的或是向日葵的秸秆,属于植物秸秆,环保又能延长苞米保质期。
当然了,朱兴德不懂啥叫保质期,就听小妹夫说,用那个好。他就没怕麻烦,一点一点的将秸秆编上。悬空的底板以及四周架子还给抹了耗子药。
另外,朱兴德又给玉米楼最上面做了个棚子,像盖草房一样带个盖子。草房都不怕被雨雪浇,可想而知那盖子很是耐用。比罗家上面的盖子还大。这不是想着能遮雨遮雪?以免漏雨让玉米发潮变霉。
此时,金灿灿的苞米堆在玉米楼里,那一看就是晒的干透透的。
而没干透的,全堆放在用油布搭的两个帐篷下面。
院里一堆汉子在顶雨干活。
边干活边嚷嚷,“德哥,你可别花银钱买木头,咱乡下人怎能花钱买那个。我家里存啦,本来是留着给我成亲盖房用,我给你要去。”
还有人喊道:“要是不够,我家也有。咱几个去帮忙扛,没听说过木头桩子还要花银钱的。”
朱兴德顺脸往下淌水,抹把脸上雨水笑道:“那行,记账,回头我再弄来木头还给你家。”
这两天总是这样。
朱兴德缺啥少啥,和村里人一说,村里人就给张罗。
就打比方说草木灰吧,朱兴德说想要许多草木灰有用处,大娘们就开始你给一簸箕,她给拎来一桶的。
全仰仗这场大雨。
大雨来临,村里正还有年纪大的长辈立马就将话传出去,说是朱家大德子让大家收粮的,要记得些人家的好。那是个仁义孩子。
粮食相等于庄稼户的命根子,家家看重,大伙能不感恩吗?
可以说,眼下,朱兴德已然成为村里年轻人中、人缘最好的那个。
朱家伯母推开大门那一瞬,愣就愣在看到这一副热火朝天的画面。
她以为家里忙不过来,她们都没赶回来,家里快要愁死了呢。
朱家伯母眼神一扫,又看到那稀奇古怪却格外别致的玉米楼。
里面装的满满登登,另两个帐篷下还堆放那么多,这一看就能猜到,只朱兴德八亩地是收不上来那么多的,这是给她们大房的全收啦?
还有房檐下挂的红彤彤高粱穗。
朱兴德八亩地里没有高粱,可想而知是大房的高粱。
朱兴德的老丈人还坐在堂屋门口,面前摆放好些麻袋,正带着侄媳还有她的儿媳们挑黄豆。
朱家伯母回来前,至多至多敢想象侄儿帮她们大房抢收一半庄稼。
只一半,她就觉得很了不得,会很感激的。会觉得到关键时刻还得是姓朱的,一个姓、一家人。
却没想到比她想象中的还仁义,还……
左撇子最先看到朱家伯母的。
外面下雨,院落又大,推门进来出去的不注意真听不见。
左撇子将手里的黄豆扔旁边空袋子里,急忙喊在房头这面盖玉米楼的大姑爷:“德子?你伯娘他们回来了。”
朱兴德穿着蓑衣,这才扭头看过去。
隔着雨幕,回眸看向大房的几人。
一撘眼,看大房几人的惨样差些:“……”
“回来啦,咋造成这样?”
朱兴德就纳闷了,钱带着,这么多人陪着,啥活不用干,骡车给这几人使着,这几人却造的像一路要饭回来的,不知道的以为是逃荒的。
朱兴昌怀里抱着掺着黑泥湿乎乎的白面和玉米面,这都是翻车后又捡回来的。
头上包的伤布像沾了屎似的,一块黄、一块红。
朱老二背着呱呱湿透直滴答水的棉被,一只脚上有鞋,一只脚上没鞋。
朱老三干脆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终于到家了。
他一路心情百转千回,还全是关于朱兴德。
此时真的见到堂弟,朱老三坐在大门处的门槛上,忽然带着哭音道:“老弟,俺们回来了。”
朱家伯母造的更是狼狈。湿哒哒的衣裳快赶上房檐下滴答雨水的速度了,一张嘴说话还漏风。
朱家伯母梗在嗓子眼,想说的话有许多,最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眼里带泪,憋出一句:“爹子。”
左撇子:啥?
他是不是下雨没听清?怎么听到大姑爷那伯娘叫大姑爷爹呢。
朱兴德也微微皱眉,不是陪着进城看病?怎么还把门牙给陪丢了。
朱老三一句话道进几日来的心酸,带着哭音儿说道:“门牙丢了算啥啊,我们都差些丢了,差点儿回不来家。”
……
当着村里这么多帮忙干活人的面前,朱兴德还不能说什么。
只让,那赶紧进来吧,下着雨还杵在大门口傻愣着干啥。
这些丢人现眼的,还不赶快进屋,哭也进屋哭去,没发现大家在瞅你们?
“大哥去和爷打声招呼,让他看看你,惦记好几天了。”
朱兴昌立马弯腰对堂弟:“嗳嗳。”抬脚就要去祖父那屋。
朱兴德提醒:“把那脸洗洗的,伤布重新包包,换身衣裳再去。”
就这模样进去给祖父吓着呢。
这可真是一句不提醒都不行。
朱兴德一个命令,朱家大房几人就听一句。
看到村里来帮忙的人在瞅他们,几人僵着脸讪笑下才进屋。
朱兴德没去听大房几人和祖父汇报些啥,对大伙说,“你们先干着。”说完疾步走向骡子。
“胖骡啊,拉他们几个累坏了吧,对不住,再赶明也不让你拉他们了。”朱兴德一边小声絮絮叨叨的哄骡子,一边和老丈人一起卸车,又跑到灶房猫腰给胖骡掂掇吃的。
亲手给拌食。
左撇子说他来弄就成,朱兴德却不同意。
看的左撇子直咧嘴,心想:大姑爷对甜水都不如对胖骡。想必甜水都没吃过她爹给做的饭。
朱家祖父这屋。
三个孙儿换了一身干爽衣裳噗通跪地:“爷,俺们回来了。”
朱家伯母强憋着眼泪,叫声:“爹、嗓子头看嗨了。”
朱老爷子扭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大儿媳说话漏风,说的那是啥子话嘛,大孙儿要是不解释说的是他脑子治好了,他都没听出来是什么意思。
老爷子忽然出声叹口气:“唉。”
又挥了挥那只好使的手,意思是:去睡一觉吧。
你瞅瞅,只出门看个病,又没让你们出门倒货挣钱。
出门前是一个病人,回来时几人瘦的、牙没的、一身臭味的,被雨浇的全是一脸病气,一看就没睡过觉。
甭管啥话,等睡醒再说吧。
大房几家房头,立即关上门,赶紧给男人们洗洗涮涮。
单说朱老二家。
朱老二媳妇孙氏端热水让洗洗,朱老二一把扯过帕子扔水盆里不让她伺候。
洗漱时,孙氏指着朱老二骨折的手指还有腰部一大片青紫的地方惊叫起来:“他爹?”
“闭嘴!”
“他爹,你这是咋了,我就是想问问你咋还受伤了,这不是关心你?”
“我咋被伤着的你不知道?滚滚滚,我不想看见你,等我睡醒的!”
说着话,朱老二愣是不顾院里人有可能会看见,硬生生将孙氏从屋里推了出去。
孙氏拍门:“他爹,你让我进去啊,快开门。”
朱老二根本就不给开。
朱老二的儿子女儿被吓哭,扔下手里帮四叔缠的秸秆,跑到门前帮孙氏一起叫门:“爹。”
屋里传出朱老二极为冷静的声音:“再哭,一会儿收拾收拾行李,就跟你们娘回你们姥姥家。”
孙氏哭声戛然而止。
小稻她们在堂屋门口挑黄豆,听的一清二楚,听到这话:“……”
白玉兰一直在大闺女屋里帮忙缝褥子没出来。
但自从听说朱家大房人回来了,她就支棱耳朵听。甚至为听的清楚,不顾雨点会打斜浇到炕上,将窗户特意支了起来,拽着做一半的褥子靠窗听外面对话。
当听到这句话时,白玉兰暗下自言自语道:“完了,蔫吧人辣萝卜心,到真章就较真儿。看来没个善了。”
而最让孙氏感到害怕的是她婆母的态度。
朱家伯母特意在左撇子这里站下脚,没着急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