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YTT桃桃
坟圈子,也就是他们曾经猎猪的地方,离村里距离挺远。他们赶骡车都要赶一会儿,全靠腿着走更累。
而大娘一人去那么远的坟圈子采蘑菇,听那意思,左九伯居然没陪着。
这么多蘑菇,起早贪黑的,是个男人就不能干出,让媳妇一土篮子一土篮子的自个挑回来吧?
朱兴德见惯了帮女人张罗事的男人,就很看不惯左九伯这种。
“大娘,你将那草蘑啊,贵点的猴头菇啦,都分一分再装袋,我能高价卖,就帮你高价折腾折腾。还是那句话,我不管别家,你家的,我全要。”
石九嫂子摆手拒绝:“那倒不至于,你能装多少就装多少。我听人讲了,你说让全村各家各户都沾吧点儿借光卖卖蘑菇,那就先可着村里各家收。咱说出去的话,就要做到能将嘴闭上。大娘这里,你不用惦记。大不了回头再说,剩下就自己吃呗。”
就在这时,她男人才抬头瞪她一眼。
等到朱兴德前脚离开,后脚左九伯就不乐意了,“你这女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他要全收走,你竟然还拒绝。既然拒绝,你累的直哼哼,采回这么多蘑菇作甚。”
石九嫂子压井接口凉水,一边用葫芦瓢喝水,一边抹下嘴回道:
“不是我有毛病,是你。那非得一次将便宜占个够?
大德子能说出那话,那叫记得我帮他家操心的好。是个仁义的孩子。
可是咱家,别在人家面前表现挺心贪的。
老头子,你咋就不想想,左家要是真能卖出去酒,他家就去一趟城里吗?那年前年后、正月十五的不再去了?
以前咱家不认识这种来回进城能帮忙的人,以后却备不住能指望着时不时就借左家的骡车,借光左家人总去城里的近便卖物什。
等到年节前,肉都会比平日里贵几文。咱到那时候再求上门让帮着拉城里多卖干蘑,你看看,那又会啥样。就你编这破筐和盖帘,备不住都能帮你卖个好价。”
左九伯站起身,进屋前嘀咕句:“说不过你。一天瞎折腾。”
他明明心里挺服气的,没想到这娘们还有这种脑子,嘴上却没句好话。
石九嫂也麻木了,继续喝几口凉水,然后拾掇拾掇就出门帮朱兴德嘱咐蘑菇的事儿。
……
而这面,朱兴德从石九嫂家出来,沿路朝里正家走。
边走边还寻思了一会儿刚才那人。
那人是谁啊?那么看他一眼。
还是能置办得起马的人。
能不能是来抓哑巴的官差头头啊?
然后指定问过都有谁和王赖子有仇,有人提起过他的名字,甚至?
朱兴德急忙摇摇脑袋,将自己的想象力紧急叫停,劝自己:媳妇说得对,别“做贼心虚”。
那人也就是路过他们村,看他那一眼,很可能啥意思都没有,就是长得凶,一脸严肃。
再说了,即使是官差头头又如何?这节骨眼儿,他本就和王赖子有仇,他要是敢小动作不断,使唤人去大王村打听那些官差如何如何,案子如何了,倒有点儿像送上门作死。
朱兴德收了收心神,推开左五叔家大门:“五爷爷,在家吗?”
左里正家正在吃饭,热情地让朱兴德跟着一起吃。
里正五爷爷的几位儿子,也用筷子比划着女人们让出的空座位,非让上桌。
朱兴德说来的时候吃过了,真不是客气。
里正五爷爷就没再强求。
且老爷子立马喝掉碗里的大米粥,拎着他的烟袋锅子指指堂屋,让跟上来去那屋说话。
里正五爷爷心里有数,这都不用多问就知道,能吃饭点儿登门,朱兴德指定是有事儿。
先开口道:“你那个出门的字据,我给你写完了,我给你写了四张。”
“四张?”
“嗯,一来一回,要两张。这两张已经填好日子。你拿出来直接用就行。剩下两张,我没给你写出发和归来日,你万一在府城将字条整丢了,或是有事儿耽搁打算晚回来,就拿出备用的这两张,自个填上日子。你按照我那个笔迹描一描,别整太明显就中。”
朱兴德极为心暖。
别小看多出的两张备用字据。能省出不少麻烦事儿。
像五爷爷说的,要是真有事儿耽搁回来晚了,如若归来日子和字据对不上,听人讲,县里衙役很有可能不让咱进城,会拿咱这日子不准确说事盘问。即便好说歹说终于放咱进来,想必也要给人塞点儿好处。
而以前他出门,让杏林村里正给开证明,那可费劲儿了。因为这涉及到人家给你担保啊,担保不好会受牵连。
再看里正五爷爷还给写两张备用的,两下对比,更是感动。
“五爷爷。”
“还有啥事儿,说吧。”
朱兴德说:“咱们今年要缴的粮税,不知我岳父家该照多少粮食准备,用不用再交点银钱?以防回头不够用,到时候还要折腾的补缴。”
里正五爷爷心算了下,谁知晓今年啥样,下大雨了,会不会让多交。
不过:
“你操心这个作甚。你家有粮食。到时候让缴多少,我会让你岳父送来。多缴,你家也不怕。
今年,咱村还能借借你小妹夫光,等着和青柳村一起送粮,到时能往前排排。
我会叫村里一些体面人跟我一起去送税粮,估么快的话,两日就回。”
朱兴德都已经离开了,左里正还在堂屋里,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抽烟袋。
里正大儿子进屋问道:“爹,撇子家大女婿来说啥事儿啊?”整的他爹好像很感叹。
左里正对着桌边,磕磕烟袋锅子道:
“那娃是个操心命。
想在离开前,就将家里税粮,秤好给我送来,这样撇子就不用操心了。
还说家里剩下的全是女的,就他岳父一个顶梁柱,不想让他岳父被我派出去送税粮。
最后临走前,又拜托我,家里要是有啥事儿,帮着关照关照。万一家里出现干不过来的活,实在忙不过来就让村里壮劳力帮忙给干,等他回来,他给工钱。”
里正的大儿子听完都有些羡慕左撇子了:“我咋就没摊上这种好女婿。”
“你除了想到羡慕,就没想到别的?”
“爹,那还想啥呀,您几个孙女都嫁完了,那德子再好,人家也是撇子的女婿。羡慕不来。”
里正五爷爷瞥他大儿子一眼:“你给我滚出去。”
骂完儿子,才眯眼看向院落里刚吃完饭的几位孙子。
里正五爷爷心想:这回太忙叨,跟着去,倒容易给朱兴德添乱。
等下一趟的,甭管天寒地冻还是过年过节,只要朱兴德再出门卖酒,他就将家里这些孙子们全赶出门跟着去卖酒,不给工钱、白干都行的那种。
咱家不图别的,就图小伙子跟着出门历练历练。
看大德子就是个例子,好小子不能关在家里。
——
当夜。
大概是白天遇到的那人,还是让朱兴德心下计较了,也是临出门在即,他寻思做做梦吧,硬是将小稻拽屋理去了。
一边摸摸小稻还没显怀的肚子,一边笑道:“媳妇,和你商量个事儿。”
“啥事儿。”
“快给我个大嘴巴子吧,啊?比起睡个好觉,还不如让我做个梦更能心安。”
没一会儿,屋里传出朱兴德的要求:“你能不能使点劲儿。”
啪一声。
朱兴德当即昏睡了过去,然后就陷进一个能让他惊出冷汗的梦里。
第一百五十八章 咒骂命运的耍弄(两更合一)
在朱兴德的梦里,他已经押运出发了。
就像真走了一番似的。
一路走走停停,能尽快赶路就尽快,能不住店就不住店。
到了夜里,他还要给小妹夫值夜,要让下场的罗峻熙睡好觉,一切以罗峻熙为主,很是疲惫。
但由于头一次出远门去府城,二柱子和六子倒挺兴奋的。
二柱子说的话,比比划划地畅想,他在梦里听的真亮的。
说以后要经常押运,要将咱家的酒卖向东西南北。
还有他们几个坐在路边歇脚,铺块麻袋,坐在麻袋上互相递水囊干粮,吃什么样的饼子,也看的一清二楚。
那饼子,朱兴德从来没吃过,特别好吃,软乎极了。
他听到自己说:“你们几个别大口大口咽啊,那能尝出什么味儿?这可是外婆亲自给咱几个做的。一把年纪,一次性烙出这么多张饼,你当那么容易呢。外婆那手腕还肿着。”
外婆起大早给做的,摊出一张张圆饼。
岳母帮忙,不小心摊出一个稍微不圆的,外婆还特意给补救一下。
岳母笑话外婆说:“我发现你老太太还挺瞎讲究,那么较真干啥,反正吃到嘴里,还是自家人吃,又不卖。”
“你懂个什么,这叫出门饼,要团团圆圆的。”
梦里的画面一转。
在他们这一行人快要出县城地界时,从路边山上,忽然冲下来十几位蒙脸大汉。
最初,他们是懵的,以前也没听说过,官路上居然有人敢拦路抢劫的,他听到梦里的自己,不得不冲人喊话道:
“各位好汉,俺们是从乡下来的,做点儿小本买卖不容易。别伤害俺们,有话好说。没有什么是不能谈的。老弟也知道,过路嘛,要想此路开,交点买路钱,这都是应该的,那啥,好说好商量,和气生财……”
他话还没说完,这十几人就直奔他小妹夫罗峻熙而去。
这就被抢了先机。
当他和满山他们,拼死上前去阻挡时,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