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YTT桃桃
第三百三十章 被惦记
等到罗婆子想起没给侄女随礼那茬,家里这头已经收完麦子了。
说起收麦子那三天,罗婆子本想支付高额粮食,豁出去雇人干活来着。
不是她转了性子突然变得想的开,一下子能从抠门老太变成享福地主婆。
那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是她实在干不动,原话就是她要被累熊了。
罗婆子的体重眼瞅着从九十多斤要瘦到八字开头,裤腰带又松了一大截。
到了晚上回家,终于有空能抱抱俩大孙子稀罕稀罕,罗婆子发现居然要抱不动了。
要知道俩孙子,这可是还没出月子。这扯不扯呢。咋就能月科孩子抱不动,两只胳膊酸软成面条。
又看了眼俊俏儿子,最近罗峻熙愣是被累成黑驴蛋,六子也是黑瘦的不行,一看六子大侄子那张脸,罗母就愧的慌,所以这才咬咬牙,打算收麦子雇人干。
奈何最近雇人真不好雇。
你想再像以往似的给工钱,要么工钱要的很高,要么人家开口就是要粮食抵工钱。
这倒不是短工们故意手拿把掐和咱家装蛋,一个村里住着不至于。
再着,你想啊,都要跑别人家指望帮工挣钱了,那都是快要穷尿血的人家,哪里摆的起谱。
是外面现在确实不好买粮食啦。
咱乡下人一年又一年汗珠子摔八瓣辛劳,不就是图一家老小的嘴能吃饱饭?
人家也是没办法。
你要是不能给粮食,或是不能给高额的工钱让人用钱出去买得起粮食,还不如开荒种菜。
毕竟菜那东西就算不顶饱,到了没粮食吃时,是不是也比啃树皮强?
却没想到,罗婆子在收麦子前,刚要咬牙应承雇工给粮,那嘴都张开了,远处尽头忽然接二连三来了不少车。
左撇子带着杨满山、二柱子到位。
朱兴德带着朱家大哥和常喜到位。
左撇子说:“亲家母,我是刚收完自家麦子,这不嘛,孩子她娘还有俩闺女正在家捆麦子,她们就没来。我没来晚吧?”
从这三言两语就能听出来,左撇子是割完自家麦子就一点儿没敢耽误的赶到罗家。
朱兴德也解释说:“其实杏林村那面还没忙完。多亏着我二哥三哥还有几位小兄弟串班回来了,那面能支应开,我就赶紧过来了。”
等于是那面人手将将够用。
朱兴德就急忙赶往罗家,还将他大哥和常喜带来帮忙。
罗母哭了。
而且这次哭,不同于以往邀功般当着左家人面前哭。
以往罗婆子是感谢的话脱口就会说出来,眼泪在秀花面前抹起来,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很激动。表现总会大于真实想法。
这回罗母却是一边背着人抹眼泪,一边毫不心疼抓鸭子杀鸭子炖肉要犒劳这些亲人们。
罗婆子在抓鸭子时,越想越心热。
老的老的那么市侩个人,啥也不要、一文钱好处没有来帮她家带孙子。她自己亲娘家离的远都借不上光,婆家这面更不用提,却借了秀花婶子的光。那么大岁数了,给洗尿垫子伺候罗家子孙。
小的小的像峻熙的两位姐夫,还有亲家公,这都不是一次两次来帮她家收粮了。
小麦生娃那日,她还下决心呢,咱这回冲俩大孙子也要好好待左家。
罗婆子扪心自问:事实上,咱家趁个啥,拿啥好好待亲家?倒是一次次让亲家将她罗家的事放在心上。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啊?
这是什么神仙亲家啊,让她和她儿子遇上。
罗母抹眼泪被儿子发现,抓住胳膊问咋了。
罗母被问急了,只能气势汹汹掐腰说:
“我告诉你,小稀饭儿,将来你甭管啥样,你真得好好对待小麦,要不你那良心啊,就是被狗吃了。
你老丈人家这么实诚待你是为啥?你得搞清楚那是为疼女儿。
你更不能将来有了本事,就忘记这几年和小麦互相扶持的日子。你两口子这叫打小的患难夫妻。
而且我把话就放在这了,这就是我提前几十年的临终遗言,到死那天都不会变,我只认小麦这一个儿媳。你要是敢做出对不起小麦的事,往后别认我这个娘。不,我会百年后,爬也要爬出来揍你。”
教育完推开儿子施施然走了。
罗峻熙最开始听的糊里糊涂、莫名其妙。
他哪里有对不起岳父家,对不起小麦了?被娘这么一顿劈头盖脸臭骂。
那日去地头,有个女的和他说话,他当时听见却装作没听到。
不止那日。
自从他科举完回家,他一向是遇到女人,对方要是向他打听两句小麦在干啥,听那意思平日里和他媳妇交好,问他是要去找他媳妇,他才会回话。
异性要是只为和他打招呼,或是套近乎,他都是冷漠脸。
这个冷漠脸,他还是和大姐夫和二姐夫学的呢。
现在练习的能学个十成十。
可以说,他和姐夫们在面对陌生女人时,表情一模一样,都是那么的冷酷到底。
过了好一会儿,罗峻熙才挠挠脑袋笑了。
后知后觉,原来娘是感动了呀。
感动不好好说话,心里热乎大劲儿了,在趁机提醒他。
这么一想,罗峻熙忽然心满意足起来:
多好的娘啊,除了抠点儿、爱算计、嘴不饶人、挣钱没够、贪小便宜、再没毛病。
上次科举时,他就听说过一件事。
曾经同在一个书院,也是从农家考上来的一位秀才换妻了。
将以前门当户对的农家媳妇换掉,以生不出男娃为借口将妻女全赶出了家门,重新娶了一位老家那面有名地主家的女儿。
这件事儿,就是那位老兄的糊涂寡娘,趁儿子在外面念书时办的。
寡娘瞧不起以前的儿媳妇,认为配不上她秀才儿子了,也是为贪地主女儿家的嫁妆,暗下里就给那前儿媳撵出家门。
那事儿闹的很大,听说那位老兄受新地主岳父的压迫,到底娶了新媳妇进门,却由于成亲当日,前面被休的妻子堵着气投了河,闹出人命官司,和这次科举失之交臂。
你看看,同样是寡娘,他娘在这个根本问题上,不但没糊涂,而且还恨不得揪着他耳朵让他别丧了良心。
尤其是这次归家,他感受颇深。
就该这样的,他得去告诉媳妇一声,让媳妇也高兴高兴。
另外,罗峻熙慢慢摸透了婆媳大法,像这种事情一定要两面传话,这样做,他们家日子才会越来越蒸蒸日上。
……
这不嘛,等到罗婆子送走左家帮忙收麦子的亲人们,再脱了穗磨成面粉,就已经到了七月底。
此时,罗婆子难得休息一个时辰,正坐在屋前小板凳上,一边摘菜一边寻思:要不要给补份礼呢,真想装傻混过去。
唉。
罗婆子扔下手里菜进了屋:“婶子啊,小麦呀,你俩帮我合计合计,咱家有这么个事儿。”
仨人就凑到一起,主要是商量一番随多少银钱。
有些事儿在左小麦生完孩子后,还是变的不一样了。
别看罗婆子前一阵就让小麦管钱,但现在又是不一样的滋味儿。
现在是如何省钱、玩命挣多少银钱,不都是最后为多留给家里的两个孙子嘛。
……
集贤庄,罗峻熙伯母二嫁这家。
周正的三进农家院落里,只丫鬟烧饭婆子赶车老头就养了八位。
说罗峻熙大伯母二嫁到富裕人家吧,还没到富贵的程度,只能算是几代下来很殷实。
说人家嫁的一般吧,那也确实有点儿昧良心。那不比罗家强?
此时,正屋里传来罗峻熙大伯母的嫌弃话语。
“你那个婶娘,不是我说她,一辈子小家子气,我和她做妯娌那些年就很瞧不上她,眼皮浅的农妇。她是咋好意思托人只给捎来一两添妆钱的。一两还值当捎?她这是没来,她要是来,我非得磕碜磕碜她,就当赏给丫鬟了,我赏给她二两,让她知道啥叫没脸。”
罗峻熙堂哥罗俊生知晓娘说的是气话,咋可能做出像打发仆妇般给婶娘赏钱,冲堂弟现在的身份也不可能那样做,那不等于是结仇?
他娘无非就是过过嘴瘾。
却哄着亲娘说道:“娘,你可犯不上和婶娘真生气,她不一直是那样?而且您确定她收到二两能猜到这是在磕碜人?搞不好婶娘会乐呵呵揣走。”
罗伯母只想象一番罗婆子收钱的谄媚样,就感觉十分解气。没兴趣再继续寒碜罗婆子上不得台面,只轻哼一声。
倒是她女儿凤英坐在一边嘀咕句公道话:“这回我没觉得婶娘抠,别忘了稀饭哥成亲,娘也只让大哥随了一两。一两对一两,婶娘没对半扣下就挺好了。”
罗伯母一下子炸了庙:“你个妮子是哪头的?他们作为你亲婶娘、亲堂哥都没在你成亲时来给撑场面,你给他们全什么脸面?再说那时候的一两银礼钱和现在的一两是两码事吗?你出去看看,眼下这世道用一两还能买到什么。”
罗俊生也说:“小妹,你懂点儿事,娘这是为谁生气?再着,这不是只咱仨人在唠嗑,又没有当婶娘面前说,你何必为那面打抱不平。”
“不是,哥,我只是觉得婶娘不是托人捎过话,人家是有事,家里在生孩子,现在耕荒地也忙,你们为啥要磕碜一两礼钱,那还想要多少啊?难道一两都不给,你们才高兴?是,那样倒是不用讲究了。”
凤英怕她娘听了伤心,又硬生生憋回心里的其他大实话:
还有这些年,娘和哥不让她和婶娘还有稀饭哥多联系,说是那样做会扎了继父的眼。
说多联系,婶娘那种爱占小便宜的性子,还容易赖上她家上门借钱,供一个读书人很费钱,会让继父膈应。
可眼下稀饭哥是秀才公,继父也不知是从哪里打听来的,说堂哥有可能再上一步成为举人老爷,娘和哥听完,这又着急了,拿她正巧成亲做筏子,说人家不来就是不顾及血缘亲情。
你也不想想,这些年和人家情分处到那了嘛。
本来她婆家人,压根儿不怎么清楚她还有位秀才公堂哥,得,现在全知道了,男人和公婆总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