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YTT桃桃
最后面队伍就是酿酒队,杨满山特意留在这里伴着队伍骑行。
而酿酒队由于没了朱兴德等人,押运头车和尾车,跟住前方粮队的领导者自然而然成了二柱子和六子。
本来二柱子想去最后面守尾,因为他德哥说了,被袭击有危险也有可能是从最后面来呢,可是六子没让。
六子说:“你心眼子不如我多,你就长个吃心眼,还是我去吧。再说二哥也在,看他骑马的架势,就知道他会一直守着大后面,你放心。”
一看六子就是二柱子亲人。
柱子立马大方地将随身绑的干粮袋子给了六子,“你没事儿就吃。”
反正干粮是白得的,全是那些大伙吃了拉肚子不敢再食用的大饼子。
这些干粮算是加餐了,要不然随着官方队伍吃饭,一顿才给发俩馒头,一天发一碗照人影的水,根本吃不饱。
搞得他们好苦啊,比自家前两次去边境卖酒受苦遭罪的多。
要说,他们自己人有提前准备不少吃食的,可村里外婆他们给准备的大煎饼,德哥说了,暂时能不动就不动。
那些从家里带来的大煎饼,眼下就在运酒队伍小子们身上绑着。
……
运送物资的队伍,犹如蜿蜒的小溪走在无人的路上。
有拉肚子严重的脚夫,眼瞅着没力气再前行了。
上面下令,没力气的就让身边有力气的脚夫用绳子捆着带着走。
数不清的人,脚上的鞋全部湿透,两脚冻的发木,走的发胀。
可他们却顾不上自己的双脚和蓑衣都挡不住的淋漓雨水,只两眼盯着自己负责的货物别被雨淋了。
大伙都冻的不轻,棉袄棉鞋被雨水淋后稍稍冻的发硬。
这个时节下雨,感觉比大冬天下雪还遭罪。
在最前方骑马的朱兴德,心里却热的不行。
他是急的啊。
虽然之前在驿站确实耽搁了小半天,但是真怕放屁赶裆,就这几个时辰的时差,正好全部抵达山道,正好大伙过盘山路。
那可完犊子了,就不是死百十多人了,会比梦里还惨,是全部掉下山涧。
所以朱兴德在最前方频繁出手。
仗着他是新提拔的,很明显张大人和李知县都很看重他。
朱兴德一会儿提出:“前方是桥,队伍停下,建议去几个人先查看桥结不结实。”
一会儿又提出,“不行了,看见没?前方都下白了,啥都看不清,一片云彩一片天,咱们过去,货会被浇透。建议原地停下。把那块云彩等过去。”
还有,过一个时辰,朱兴德又提要求了:“前面要经过那片树林子,又下雨根本看不清状况,保守起见,建议先派人去看看前面有没有埋伏。”
另几位开路官员:“……为啥呀?”
这人咋事儿这么多。
奈何朱兴德每次都有解释。比方桥断,他遇到过,那惨的啊,脑浆子都砸了出来,就非得差那么一会儿功夫?小心为上,你我在前方当领队才不犯错。
就这样磨磨蹭蹭,罗峻熙又在张大人和李知县身边帮着找补,掰开揉碎讲道理。知道大人心急,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如若有差错,前线兵士有可能连十车粮食都得不到,不是更耽误战情?
磨蹭着终于还是抵达朱兴德梦中的那片山。
朱兴德这回真是没借口了,他抹把脸上的雨水,发现没抹到,连雨都停了。
朱兴德望着能看清的山脉,心想:往前一步是死忙,退后一步是活着。他等的泥石流咋还不来,身后的大官们咋不明白,他这是为了谁呀!
而就在朱兴德吐槽时,战马和身后的拉脚牲口们乱套了,队伍一片骚乱,前面传来轰隆一声。
那眼瞅着呀,前面山体滑坡了。
“快,传令官呢?传速退后!”朱兴德骑马率先调头就跑。
之前嫌弃朱兴德各种事多的官员们都懵了,明明骑马腿却发软,天啊,他们要是稍稍赶路正好被砸里面。
第三百四十三章 我的头
大石头、泥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落。
山上的粗树干被泥石冲击掉落。
骡子马匹、老牛,被惊的前蹄朝天,使得脚夫们连拽都拽不住,造成队伍里小面积翻车。
粮食、草药,前排队伍运输的武器掉的乱七八糟。
衙役和脚夫被狂躁的牲畜顶飞、踩踏,有好些人受伤。
犹如蜿蜒小溪的队伍里,在最后面负责运酒队打头的二柱子吓的猛拍心口,亏着他听了杨满山的话,跟的不紧。
这要是跟的紧,也会和前面队伍里一样。
翻车的翻车,货物乱套的乱套。
可即便后面没乱,大伙只是面露惊慌。
杨满山仍旧不放心的开始带队喊口号:
“向后转!”
“进入三钱状态!”
所谓“三钱”是口号了。
在老家时,早先和大伙说好的,口号一共分十等级。
就不一一介绍每个等级是啥了,反正当朱兴德、杨满山、罗峻熙、左小麦、六子、二柱子六人之中只要有一人喊出:“一两状态”,那就说明满级了,真正的战役开始了,他们发现敌人来了,要和敌军交手。
而眼下的三钱对应的是小心牲畜,管理好牲畜。
满山传完令。
运酒队的小子们纷纷:好的嘞。
这些在家里都训练过。为记住口令,有些人还在家时死记硬背过。
运酒队伍的小伙子们,开始行云流水般调头。动作那叫一个训练有素,
调头的空档还能看到一奇景,多亏眼下没外人注意这一幕。
小伙子们一手紧拽住牲畜,一手纷纷从怀兜掏出一小块破血布,在老牛骡子面前边晃一晃,边呵斥道:“老实些,你慌个毛!”
他们还没慌呢,牲畜比人还惜命。
而到了此刻,守尾的六子成了最前排的引领者。
该往哪走,走多远,六子不知道,只知道总是要先离开的。
六子心想:盘山道那条路指定是不通了,他们后排的要是不动,离事发地点近的那些人就会被堵在那里。挪动着先调头总是没错的。
与此同时。
朱兴德赶到张大人和李知县身边。
张大人要不是靠护卫护着,早就被颠下马被踩踏个半死不活。
朱兴德的到来,帮了忙。
张大人刚站稳脚跟儿,就听到不远处传来轰隆一声。
他眯眼望着,隐隐约约中看到依山而建的盘山路,到底经受不住泥石的冲击断裂,那盘山路一分几瓣儿掉向山涧。
“大人。”
张大人腿一软,要不是朱兴德眼明手快搀扶住他,他就要原地坐下了,官帽都已经歪了。
张大人一言难尽的后怕,心噗通噗通乱跳。
如若他催促着赶路要快一些,一意孤行。
如若他听了之前特意跑来说朱兴德坏话的小人谗言,训斥朱兴德拿鸡毛当令箭耽误战情,那么等待他们这支队伍的就是随着盘山路一起掉落山涧。
不是掉一小撮人,是搞不好正行进在中间,随着这一场泥石流全部掉下山涧,回头连个送信儿的人都没有。
其实他不怕死,怕就不会主动领命。
可他怕的是前线的将领、无数征战的将士想必还会死守、傻等物资的到来。
马上就要进入深冬,没吃没喝,边境频繁交手恶战,那些人流血流汗,还会最终因等不来粮食而活生生饿死。
那么,那些人在一天天期望中重复失望,他们在活生生饿死前会想些什么。
他想必将会成为朝廷罪人,百姓眼中的罪人。
“大人,建议速速撤退,重新考量路线,不能再耽搁在这里了,前方路不通”,朱兴德用双手扶着张大人正颤抖的胳膊,深深对望道:“天要黑啦。”
“对,你说的对”,可见其慌张程度,都开始附和朱兴德的话了。
此时的气度和语气,和普通老头没什么太大差别。
张大人准备上马前,看了眼脚下的地,不远处有几块地面居然呈现出蜘蛛网碎裂的状态,就可想而知这场泥石流冲击带来的震动有多大。不知道的以为是地龙要翻身呢,而事实上是山上石头砸的,能砸出这么老远。
山底下要是住着村庄,那就完了。
亏着这里没有百姓居住。
……
返回的路上,只能听到督运队的武官们不时申斥催促的声音,靠腿行进的普通衙役和脚夫们,大多数沉默不语。
许多人是惊吓过后缓不过神。
这也是出发后第一次见血,有一小撮脚夫已经被骡马踢伤咳血,随行医者们却无法让队伍停下给包扎治病。
大伙已经慢慢品出来了,队伍规定,一旦受伤不是哗哗流血需要紧急包扎的那种,只有到达驻扎地和歇脚地才会给看病。
挺不到那时候的就没办法了,就地掩埋,上“死亡名单。”回头家里能得个仨瓜俩枣的卖命银钱。
要是挺到了呢,可是病的却很重,不能再运粮的,仍会被原地扔下,也不知道这种情况给不给发点儿干粮让回去。
反正一句话总结,要是小病能继续效力必须一直跟随队伍,直到你没有送物资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