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YTT桃桃
小豆嘀咕:“我要是不乱点,全都在家剩着,尤其那六子和二柱子。”
没想到提起那俩,满山也有点儿嫌弃:“他俩确实愁人。”
六子在家养病这段日子,总抢着抱他和大姐夫家的孩子。
……
左小豆和杨满山回游寒村时,外面忽然飘上了雪,而且雪还越下越大。
没一会儿功夫,居然被罗峻熙和左小麦骑马赶上了。
小豆冲骑马的小妹喊道:“这下雪了,有些担心啊,也不知道大姐他们眼下到没到西山镇。”
“按时辰算,应是快到了吧。”
然而并没有,还差些出了大事故。
咋回事儿呢。
朱兴德那面雪下的大,他赶车带着媳妇闺女刚过了一个弯路,接着就听到身后传来巨响。
在他们身后不远的位置,忽然接连倒下两颗大树。
倒下了,就横在路上,摞在一起老粗了。
朱兴德后怕的脸色发黑。
甜水从小稻怀里探出头掀开车帘朝后瞅,就差那么一点点,她们三口人差些见了阎王,小身子也当即一哆嗦。
然后缓过后怕,就继续赶路呗。
可是甜水在打开水囊喝口糖水压压惊后,忽然问道:“爹,娘,眼下不是要过年啦?是不是会有好些赶着回家的人会走这条路哇?”
朱兴德心思还在感谢老天爷上,没留心的扬鞭子恩了声。
甜水拧紧水囊:“可是大树横在路上,那些赶车的人会过不来。爹去给推到路边吧。”
当爹的差些呛到:“嗯?”
甜水先点点头,意思是你没有听错,接着才扯住朱兴德的衣角振振有词解释一遍:
“爹去给推到路边,让别人好赶路回家过年。总要有人去干这活的,不是我们也会是别人,不是吗?再说外面的路也是家啊,爹是大英雄,保卫的不就是家嘛。太姥姥说过,家里的活,谁看见了谁就要干,都不伸手该脏了。难道我们回家不走这条路吗?”
朱兴德、左小稻望着话多的女儿:“……”
气氛莫名陷入了静默中,只有漫天雪花扑簌簌的往下落。
落在女儿的长睫毛上,稚嫩的脸上。
朱兴德那句“回家可以绕路的,要是推大树,我们该半夜才能到了”,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回头看眼两棵粗壮的大树,突然调转车头:“好,听我大闺女的。”
话音才落,甜水高兴的欢呼起来。
车停下,甜水还欢欢喜喜地跳下车直嚷嚷道:“我要和爹一起搬大树。”
“那谢谢我大闺女了。”
左小稻摘下首饰,也跟着下了车。
漫天大雪中,这三口人吭哧吭哧的开始“愚公移山”。
朱兴德和左小稻合力一起推树干。
朱兴德累的喘气都不匀了。
甜水忙忙碌碌往下扯树枝子,想帮爹娘减轻大树的重量。
他们手冻僵了,甜水脸脏了,头发散开了,小稻的缎料棉袄刮开线了,拉着车厢的两头马匹,都要等困了。
等到忙完这些,天早就黑透,西山镇城门已关闭。
朱兴德头上脸上又是雪又是泥的,和人好顿解释让帮忙开门。
奈何对方油盐不进,给塞块碎银子也不同意。
到了后来,实在没的办法,朱兴德只能掏出曾经用过的官戳证明身份清白。
证明他一直是一位正直、可信,且从前线回来、具体连自己都不知道目前应该是什么官衔的官员,这才得以带着妻女进入西山镇。
终于啊,终于顶风冒雪的敲开朱兴德姥姥家大门。
开门的妇人眯眼问道:“大半夜的,你谁呀?”语气里能听出带着嫌弃。
朱兴德长叹一声:“唉。”
说好的衣锦还乡呢。
倒是快要饿透呛了。
此时,三口人盘腿坐在热炕上,一人一碗面条。
朱兴德冻的边吃热汤面条边鼻涕直往下流。
毕竟那对儿娘俩能进车厢里烤火待着,他可是做完好人好事又要在外面继续赶车。
“咋这个时辰才到?慢点儿吃,慢点儿吃,还有。”
朱兴德的姥姥颤颤巍巍又端来一大盆面条放在炕桌边。
放下面条就一眼一眼地瞅着朱兴德,好像怎么也瞅不够似的。
整个老尹家连着小孩子,大半夜的全起来了。
朱兴德的二舅母要给小稻夹炒鸡蛋,二舅提醒:“你拿双新筷子再给夹。”刚还用那筷子喂过自家小崽儿,可别让德子媳妇嫌弃。
二舅去过左家,他见到的又是左家的新房子,所以认为老左家的闺女还是挺“小姐”的。
再着,这回三弟和他家大河回来就说,德子出息大发了,大到无法想象,人家德子媳妇以后是官夫人,咱这两天做饭夹菜给找棉被褥子枕头啥的,方方面面得讲究点儿。
左小稻急忙把那鸡蛋吃了:“都是一家人,我可没那些说头。”
第二日一早,村里从上至下就全都知道,老尹家有贵戚上门。
快二十年没来过的出息外孙,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带着妻子女儿回来看望姥姥。
第三百七十五章 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
甜水拎着一支烧火棍,正在教一帮小萝卜头。全是老尹家下一代以及下下一代旳孩子。
“爹爹的妹妹叫什么。”
“叫姑姑。”
“喏,这个就是姑字,你们写下来。”
甜水一吸气,板着小脸很严肃:“写不会,打板子。”
“爹爹妹妹家的儿子,爹爹的儿子叫他什么。”
小萝卜头们吸着鼻涕开始扒拉手指头。
甜水无奈摇头,边写下答案,边说道:“回头写一百遍。”
“那么,爹爹妹妹家的儿子的女儿,爹爹儿子的儿子叫他什么。”
小萝卜头们彻底迷糊了,手指头有点儿不够用,到底要不要脱下棉鞋扒拉脚趾。
甜水长叹息:“那你们知不知道我爹叫什么名?将来长大了好找我们认亲。”
尹大河家的小胖仔都快哭了,再这么罚默写下去,这个年没个过啦。
他还想过个消停年呢,老妹儿!
只听十多个小孩子带着哭音儿齐齐问甜水:“你爹叫啥名啊?”
灶房里,几位舅母加上各自的儿媳妇们,纷纷对左小稻夸奖甜水。
“一看就知道是个聪慧的。”
“再听她说话唠嗑,哪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你和德子可真会教。”
左小稻无语地笑着摇头道:“舅母们可别夸她了,皮实的不行。而且你们别听她说的头头是道,莪怀疑她自己也绕懵了。”
回头她得说说甜水,咋能那么坏呢,明明不用绕着弯的问,这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另一间屋里,门关紧。
此时只有尹老太太和朱兴德在。
朱兴德将酱色的缎子布料递给尹老太太,“外婆,这是我媳妇买给您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喜欢, 能不稀罕嘛。我这辈子也没敢想能穿上这个。”
尹老太太打开料子时, 有点儿意外,居然是裁过的。
朱兴德没等老太太开口,就坐在炕沿边笑着解释道:
“是我让我媳妇特意裁开的。
实在是来不及做出现成的衣裳,只能先裁开。
我怕我们走了, 您回头会将料子一裁几份给别人, 怕你舍不得穿,还怕您压箱底儿。”
“德子……”
“这是二十两银钱, 您拿着。朝廷还没将酒钱给过来, 我老丈人那面就没法给我们几个姑爷分红,我也没正式任职, 没拿到官饷, 所以先给你老这些留作养老用。”
尹老太太不像收料子那么痛快了,“我不要,你拿回去。你这次来又是粮食又是肉,这又给我买了那么些新棉花和好料子就够呛了, 咋还能给银钱。”
老太太心来还有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闺女没了后, 她没怎么管过这个外孙。
德子怎么孝顺朱老爷子都是应该的, 但她就感觉自己没那个脸。纵然她有许多无奈的理由, 曾经没怎么看顾过。
朱兴德攥着老太太的手, 面带笑容劝道:
“要拿着的, 记得我小时候, 您走老远的路去给我送干粮。
小时候不懂事, 被村里人像看笑话似的问了几句, 也搁心里寻思这么远,当姥姥的就带几个饽饽是啥意思?
大了才明白, 您那时日子很难过,可又实在不放心我这个没爹没娘的孩儿, 您就只能凑些干粮尽量不失礼的去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