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YTT桃桃
这彼此做亲家的,有个病有个灾的,没提东西主动去看看就够不周到的。
这不嘛,左撇子和白玉兰推着两车大锅,从大地回来的路上就商量开:
“等朱老爷子路过咱村,咱俩都要露个面儿,说两句话。攒的鸡蛋也都给随车拉走,有没有三十个?”
白玉兰摇头:“没有,才攒够二十个。”
秀花一手扯着拎饭勺的甜水,闻言插话道:“不是二十个,今早煮了仨。”
“啥?娘,你又吃啦,还吃仨?”
甜水脆生生说:“不是的,姥姥。太姥俩,我一个。太姥要给我娘的,我娘不要,太姥说,贱皮子,给到手还不吃。你说我娘为啥不吃呀?她难道是想要我手里那个?不能再分给她一半啦,又不是没有多的,这不是欺负人嘛。”
白玉兰:“……”
算了,看在娘今日还知晓搭把手帮熬汤的份上,吃了就吃吧。
孩儿她爹,听见没,二十个都凑不够啦。
左撇子想了想:
“去谁家先借着吧。等还给人家鸡蛋时,多搭一个两个。
就三十个都少了些,那不是小病。
咱大姑爷也就剩那一个真心实意疼他的长辈。按理都该再搭包糖,只是家没有。”
这都有些拿不出手。
当左撇子和白玉兰,还在继续商议怎么对待朱家老亲家时,率先到家的小麦,怀里抱的柴掉地。
“婆、婆母?!”
只看,那罗婆子坐在左家屋前台阶上,面前是块大菜板子。
菜板子旁边摆放一个大洗衣盆,盆里全是带血大骨头,手里拎把菜刀,剁的右胳膊肿胀疼,这都为老左家干一上午活啦。
罗婆子听到小麦那声惊讶的婆母,实在是控制不住先偷摸瞪一眼小麦。
这可真是人间真实啊。
在家一口一个娘,叫的那叫一个欢畅,她曾还有过那么几次错觉,在屋里恍惚觉得家里像多了个姑娘。
这一回娘家,你再看,马上从娘变成婆母,眼神也透着看外人的神色。
罗婆子偷摸瞪完小麦,马上脸色换成笑容,“回来啦?”
白玉兰和左撇子比小麦还惊讶。
推车顾不上推进院,隔着倒下的大门就开始打招呼:“哎呀,亲家母你咋来啦?啥时候到的。”
白玉兰进来匆匆洗把手,洗完就要去抢菜刀,拽着罗母的胳膊:“你好不容易来家一趟,怎能干这活呢。快给我,咱俩进屋坐去。那个谁,麦啊,给你婆母倒完糖水。”
左撇子也瞪人了,不得不瞪,咱不得装装相嘛,让人知晓左家是懂礼数的人家。
他还不敢瞪老岳母,稍显呵斥般数落大闺女:“你罗婶子来家,不知晓去地里招呼俺们?”
小稻脸上赔着笑,嘴上说着是是是,家里活太多了,就想的不周,心里却感觉很冤枉。
哪里是她不想去地头通知,是外婆不让。
而且小妹夫的娘,不是才到一会儿半会儿,是一大清早就来啦。
才来那阵,她在后园子拾掇菜都没发现。
只听到屋里外婆不知在数落谁,有时候说激动了,声还挺大。
刚开始,她以为外婆在训甜水,慢慢的发现,怎么掺着小麦什么的,不对劲儿。
这才趴后窗看一眼,小稻才知晓小妹夫的娘来啦,被外婆正损的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那阵,小稻想要进屋给小妹夫的娘冲糖水,结果被她闺女甜水抱住大腿,小小声说:“太姥让你装听不着,等会儿再进屋,先别打扰。你要是实在听不下去,就从这倒下的墙出去溜达溜达再回来。”
就是这么个过程。
小稻只能老老实实在后园子里,放轻动作继续拾掇菜。
然后,她就听了不少,在心里直咂舌,外婆那是真厉害呀。
罗母要是嗯嗯应着,外婆就会语气好一些。
罗母要是想试图解释,外婆那有些话说的,真没给那罗母留脸面。
越解释,越不给脸面。
至于罗母干活,那就是外婆命令的:“你别坐着啦,又不是来看热闹的客,我们这里忙成这样是为了谁。骨头剁喽,熬汤。”
罗母:“婶子,骨头扔进去不就行啦,还剁呀。”
外婆:“不剁味儿能浓吗?不浓,够全村帮忙的人喝嘛。你赶紧先剁几块,剁完了去熬汤。汤煮上再接着剁。”
明白了没。
反正白玉兰算是看明白啦,合着她之前白感动,那汤压根儿不是娘熬的呀。
那在地头问娘,是不是你熬的,娘那模样看起来就是应了,还整句:“快接勺子,要累死我了。”
第五十九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院落里,小豆现打井水。
特意将先打上来的两盆水,倒进洗骨头的盆里,又打上来小半桶才给外婆,这不是能凉快些。
甜水像模像样的卷起衣袖,用凉水洗过帕子,仰头将帕子再递给太姥。
秀花抹把脸,擦擦脖子上的汗,舒坦极了,语气却不好。
声不小道:“瞅瞅这井让野猪给撞的,打上来这么多水,水里还有土。看着吧,咱们家往后就吃沙子吧,且得吃一阵儿。”
白玉兰和罗母坐在大屋里听的真亮的。
白玉兰怕罗母尴尬,推推炕沿上的饭碗:
“亲家母,喝水。”
然后没话找话唠开场白:
“你说,这事儿整的,也不知晓你来呀。
我和麦她爹,起大早去杏林村我大姑爷那里去啦,他分的八亩地没人伺候。
今年地旱,你也知道,一天离不得人。
我俩这,真是着急忙慌带小跑,又从杏林村赶回来,忙着给自家地规整规整。
再和村里人这个说会儿话,和那个说两句,咱家今儿不是分骨头汤嘛。
要知晓你来,我和她爹早就回来啦。
你看,还让你干上活啦,累坏了吧,快歇歇。
小稻我那大闺女,可能是有孕睡着啦,也没说去喊我们。她现在记性成不好。我那娘,忙乎的估么也忘提一嘴。”
罗婆子也借着这开场白,接话道:
“别提啦。
昨夜俩孩子传信儿,说不回去啦,我还寻思今早备不住能早些回家。
干粮提早放锅里,豆子正泡着,结果俺们村里正他爹,扯脖子喊,罗家的,知不知晓你那亲家院里进野猪啦。
他那一嗓子不要紧,我这一盆豆子全废了,全扣地上。
我那心啊,当即扑腾的,都没个底儿。
脑子迷瞪的,大锅火忘熄啦,也差些忘关大门就朝这跑。
来这里一看,你家大门倒了,我腿更是软的邪乎。
你也别再客气,咱都是实在亲属,我眼下干点儿活倒是好一些,能不去多寻思那野猪。”
罗婆子说到这里,放下装糖水的饭碗,再也装不下去,捂上眼睛哭道:
“老姐姐,想必你们早就知道是咋回事儿,是俺家稀饭招的那野猪。你说我家稀饭儿这是啥命呀,啊?明明下生那阵,批八字的说好的不得了,有他会猪羊满圈,啥也不缺,五谷丰登。”
左撇子麻溜站起身,不能再陪着。
本身家里来妇人,尤其是这种没有亲家的亲家母来串门子,他作为男的也不适合多待。
意思两下露露面就可以。
这回小女婿他娘哭上了,他更省事,连客气话都不用在心里打草稿了,可以赶紧离开,让孩儿她娘她们唠去吧。
左撇子和老岳母走个顶头碰。
秀花烦死这种说几句话就哭的。
怎的,你家儿子招的野猪有理啊。你哭起来没完,还想让谁哄着不成?
你愿意哭回家哭去,别拽着我家玉兰,一个不干活还要搭一个。
上午训你的,合着见到我家玉兰好脾性又忘啦。
“包包子!”
嗯?
白玉兰才递给罗母帕子,对亲娘直挤咕眼,不停用眼神警告老娘:
怎的又要包包子,你要不过啦,快出去,别添乱。
且在心里嘀咕:娘一天天的就知晓吃,今儿有骨头汤还不中,还要吃包子。
那多费肉?肉感觉往后倒是不那么怕了,那多费面。
却没想到,秀花只说仨字“包包子”,那罗婆子立马擦干眼泪,应的那叫一个痛快:“嗳,来啦。婶子,看见我剁的馅儿没,早就剁完啦。”
白玉兰和左撇子对视:“……”
这一上午,家里到底发生些啥,怎么感觉一向爱端着的罗母,在他们娘面前像个小鹌鹑似的。
而让白玉兰懵噔的事情还在后面。
包包子的人,只有秀花、白玉兰,和罗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