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书白
片刻后,花向晚立刻道:“去追。”
说着,她调转了方向,朝着秦悯生带着狐眠逃开的方向赶过去。
她一面赶,一面从法印中看见许多人围在她师门众人身体旁边,他们像是贪婪进食的恶兽,饥不择食吸食着这些亡人残存的修为。
没有人愿意离开,所有没有人追他们。
两人很快追到秦悯生,秦悯生已经力竭,他坐在狐眠身边,低低喘着粗气。
他身体接近透明,只是一道柔光。花向晚和谢长寂看着他,好久,谢长寂才出声:“你只是一魄?”
秦悯生闻言,他缓缓抬头,看着两人:“是。”
三魂七魄向来共存,一魄独立成人,闻所未闻。
花向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皱起眉头:“你怎么能成人形呢?”
“我不知道,”秦悯生摇头,“可我知道眠眠会出事,所以我想来救她,如今我已没有余力,好在你们赶来了。”
秦悯生抬头,虚弱笑了笑:“有你们在,我也就放心了。”
“那你呢?”
花向晚看着面前人,有些不明白,秦悯生转头,他看着狐眠,神色温柔。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我欠她一只眼睛,便还了她吧。”
他抬手抚向她眼睛,取出里面的琉璃珠,将它放在狐眠手中:“日后我是她的眼睛,我陪她看过千山万水,永生永世,再不分离。”
说着,秦悯生眼中满是圆满,他想了想,抬起头来:“还有,能否拜托二位一件事?”
“什么?”
“告诉狐眠,巫生不是秦悯生,”秦悯生低喃,“巫生心中无爱,他不懂人世之美,人情之善,可我懂。她没有喜欢错人,秦悯生,”他低下头,吻在她眼睛上,“爱她到最后一刻。”
说着,他身形慢慢消失,化作一颗眼珠,凝在狐眠眼眶之中。
而这一刻,花向晚从法印中看到,另一边的巫生在众人吸食完合欢宫众人修为之后,朝着巫楚恭敬道:“父亲,这些尸体都是顶好练尸材料,父亲不如求一求魔主,将尸体留给巫蛊宗?”
“此事我早已和魔主说过,等他们吸完修为,”巫楚淡淡看了一眼旁边人,冷淡道,“你带人把尸体抬回去。”
“是。”
巫生从一具尸体旁边恭敬离开,巫楚脸色瞬间变冷:“什么东西!”
花向晚看着巫生带着人将尸体一具一具运走,送到巫蛊宗,等到半夜,她确认好尸体最终地点,终于出声:“回去吧。”
谢长寂点了点头,他取出溯光镜,交给花向晚。
两人握着镜子,花向晚突然出声:“其实你想起来了吧?”
“嗯。”
谢长寂应声。
花向晚看着他,好久后,她笑起来:“其实有时候,我会羡慕你。”
“羡慕什么?”
“我听说,修问心剑,会让人所有感情都变得迟钝,痛也好,爱也好,都会变得无足轻重。如果我修问心剑,这两百年,”花向晚抬头,“或许就没这么难过了。”
谢长寂没有说话,他垂眸静了好久,终于道:“出去吧。”
花向晚笑笑,将灵力注入溯光镜,溯光镜亮起来,两人一起坠落而下。
黑暗的虚空星光点点,花向晚手上一偏,溯光镜照到谢长寂身上,一时之间,虚空中顿时出现了无数幻影。
白雪中被昆虚子捡回去的婴孩;
五岁尚不能完整说话的孩童;
十八岁悄悄跟在她和沈逸尘身后、在她回头时假作偶遇转头的少年;
成婚当日,跟着昆虚子去死生之界时,询问要如何正式举办婚礼的青年……
然后是她不在的两百年,他种下满山桃花;
他用幻梦蝶一次次沉溺幻境,一次次又清醒;
他去异界杀了无数邪魔,剖开他们的五脏六腑,然后拼凑出一块衣角、一颗珍珠;
他每日一粒绝情丹,每日诵念清心咒,每日都渴求着,如果问心剑再进一步,他就能远离这样的绝望和痛苦;
她愣愣看着这几近疯魔的谢长寂,直到最后,他化作谢无霜的模样,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花向晚睁大眼,看向对面眼中带了几分惊慌的谢长寂。
“谢长寂……”
她不可思议出声,谢长寂闻言,反而放松下来,他看着她,目光微动。
“一样的。”
他哑声开口。
就算修问心剑,从她离开,这人间便是炼狱。
并无不同。
一样的。
第57章
眼前碎片消失,花向晚和谢长寂一起坠落而下,谢长寂下意识抬手将她一揽,便护着她跌到地上。
这是谢长寂入画时的山洞,画卷还铺在一旁,花向晚一落地,便感觉身上剧痛,她好似是把幻境里的伤也带了出来。
“你还……”
谢长寂刚出声,还没来得及扶花向晚,便看花向晚抓着溯光镜就朝着旁边滚开。
花向晚抬头,看向旁边同样带伤的谢长寂,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就看画面一亮,狐眠也摔到地上。
两人对视一眼,花向晚便做了决定,缓了口气道:“先疗伤。”
谢长寂见花向晚只字不提幻境里看到的东西,他也没了勇气,只点点头:“好。”
说着,花向晚先上前检查狐眠的状态,确认狐眠没有大碍,给她吃了颗药后,便坐到一旁,简单吃过药,便开始调息。
她直觉谢长寂在看着她,可是她心头太乱,根本不敢睁眼。
她满脑子嗡嗡的,整个人脑子里乱作一团,唯一庆幸的就是,对于画中的一切,谢长寂应该都不记得,这样一来,她也少了几分面对的尴尬。
她满脑子是最后看见的那些画面,她就算是个傻子也明白了。
谢长寂是谢无霜。
而谢无霜,他有一个喜欢的人。
他为她入魔,为他偏执。当初她还劝过他来着……
一想到过去发生的事情,花向晚简直想找个地下钻进去。
她就说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明明该和沈修文成亲后全身而退,怎么谢长寂会突然天劫,天劫就算了,还突然抢师侄的婚,这是他一个问心剑主、一个上君该做的事情吗?
可若他是谢无霜,这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但他是谢无霜的话……她做了些什么啊!
她居然当着谢长寂的面,用同样的手段,勾引他的“徒弟”和师侄,还都被他看在眼里!!
而且,如果是他是谢无霜,他其实知道所有细节,当初……
他真的没有察觉吗?
但既然他一开始就知道,时至今日也没提及什么,应当是……没有察觉。
意识到这点,花向晚稍稍舒了口气。
而谢长寂一直注视着她,见她平静的样子,便知道她是打算将这件事遮盖过去。
她或许还以为他什么不记得,想假装一切都没发生。
甚至于,她可能还会想远离他。
他自己清楚,幻境里花向晚给的所有宽容和放纵,只是因为那是幻境。
她想要一个人陪,而他刚好在。
可她不想要他的感情。
她对于自己回应不了的感情,都异常果断,而她早已不喜欢他了。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难受。
他抿紧唇,犹豫了许久后,他想起幻境里花向晚教过他的,鼓足勇气张口:“晚……”
“悯生……”
他才出声,旁边狐眠就呻吟起来。花向晚立刻睁眼,赶紧冲了过去。
“师姐!”
花向晚急急开口:“你还好吧?”
狐眠有些茫然睁眼,她看了花向晚片刻,随后猛地意识到什么,骤然坐起,一把抓住花向晚。
“如何?”
狐眠焦急看着她,急切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花向晚顿了顿,她看着狐眠神色,抿了抿唇,狐眠见她模样,眼中带了了然:“是秦悯生下的毒?”
花向晚迟疑片刻,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摇头:“不是秦悯生。”
狐眠一愣,就听花向晚同她解释:“是巫生假扮成秦悯生的样子,订婚宴那日回来的,不是秦悯生。”
“不是他……”狐眠喃喃,她松了口气,坐到地上,忍不住笑了起来,眼中盈满眼泪,喃喃出声,“不是他……”
如果不是秦悯生,那也就不是她信错了人。
她苦苦自责自罚两百年,也终于是有了结果。
“那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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