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书白
是梦吗?
是真的吗?甚至于,晚晚这个人,是真实存在吗?
他分不清,他只觉得,恐惧彻底笼罩他,他害怕回去,他不想回到他梦中那种没有结束的炼狱之路,他只能仓皇想去找她,想立刻见到她。
可他双腿受伤,剧痛让他没办法站起来,他只能用手撑着自己,一步一步往外爬去,呼唤着她的名字。
“晚晚!姐!谢晚晚!”
他一步一步往外爬,伤口被地面搓开,他爬进冰雪,血浸入雪地,一路往外。
他在入骨的寒冷中,仅凭那个人的名字支撑着自己。直到声嘶力竭,也还不肯停歇。
花向晚回到山洞时,看见洞口拖行向外的鲜血,整个人都懵了。
谢长寂身上带伤,她想让他尽快复原,便去斩杀了几只雪兽回来,想给他吃了补补。
这些灵兽身体蕴含灵气,他本就是被他们同宗所伤,吃下去大有裨益。可没想到她才离开这么一会儿,竟出了这种岔子?
她赶紧顺着血迹往外追,没有片刻,就找到了埋在雪里的谢长寂。
她赶紧把人掏出来,谢长寂整个人已经冻僵了,然而在她触碰他的瞬间,他却还是一把抓住了她!
“姐?”
他慌乱想要去触碰她:“是不是你?是不是晚晚?谢晚晚?”
“是我,是我回来了。”
然而对方根本听不进去,他慌乱摸索在她的脸上,不让她去看他的伤,花向晚想要按住他,让他老老实实接受自己灵气,然而他根本不管不顾,他疯了一般摸着她的五官,想要抱她,直到最后,花向晚终于妥协,被他一把抱在怀里。
熟悉温度涌上来,那一刻,所有害怕都没了。
冰雪不再寒冷,痛楚都被安抚,他混乱的脑子终于安静下来,没有血腥、没有杀戮、没有绝望和痛苦。
他静静抱着她,突然意识到。
他不能回去了。
他不能再过那样的日子。
他不能失去她,不能与她分开。
她是他的。
他闭上眼睛,死死抱住怀里人。
她的骨血,她的一切,他们血脉相融,他们命运相缠。
她不是他姐姐吗?
那一刻,他鬼使神差想。
好啊,是他姐姐真好。
他们是亲姐弟,他们流着一样的血,他永远是她独一无二,他们永远不能割舍。
“姐姐,”他低声喃喃,“你会永远陪着我,对不对?”
“对。”花向晚有气无力,现在她什么都不敢说,就怕刺激他又疯起来。
她发现自己是真的搞不懂这个画里的谢长寂了。
这十七岁的人,都这么不可理喻的吗?
听着她的话,谢长寂安心下来。
他抱着她,内心一片温软。
“那我们说好了——”
他试探着退开,花向晚下意识回头看他,这一刹,两人薄唇轻擦而过,花向晚一愣,谢长寂却似乎没有察觉。
他靠近她,他的唇就贴在她的唇边,近得他一动,就会和她的唇摩挲在一起。
“我们永远在一起,我是你的谢长寂,你是我的谢晚晚。”
“在我死之前——不,哪怕我死,”他抬手抚上她的发,他似乎是想看她,可无法视物的眼睛完全没有焦距,这让他整个人神色呈现出了一种艳丽的癫狂,他挨着她,轻声低语,“都不要抛下我,好不好,姐姐?”
第47章
“好好好,”花向晚哄着他,主动伸手抱他,顺着他的背,“咱们先回去,再说下去,你就真得死在这儿了。”
谢长寂被她安抚着,整个人慢慢冷静下来。
花向晚这才拉过他的手,先给他一些灵力暖了身子,将他背起来,往山洞走去。
被花向晚背在背上,谢长寂显得异常安静,花向晚给他背回山洞,为他重新处理了伤口,不由得有些奇怪:“你这是突然犯什么混?找不到我就好好等着,我还能把你扔了?”
“我怕。”
谢长寂被她用热帕子擦着手,他看不见,只静静感觉着她每一个触碰。
花向晚不由得好笑:“怕什么?”
谢长寂垂下眼眸,低声开口:“我做了一个噩梦。”
“什么梦把你吓成这样?”
“我梦见,你……不在了。”
听到这话,花向晚动作一顿,琢磨着他是不是想起什么了,谢长寂没有察觉她的动作,她在,他才有勇气说起那个梦。
“你从悬崖上掉下去,我救不了你。然后就去了一个地方,到处都是血,我一直在那里杀人,停不下来。”
“这有什么好怕?”
花向晚回过神,知道他怕是要想起什么了,赶紧珍惜自己着为数不多的放肆时光,抓起他另一只手:“人终有一死,不是你先走,就是我先走,死就死了,又有什么好害怕?”
“太疼了。”
谢长寂声音沙哑:“没有尽头的路,太难走了。不过还好……”
谢长寂转头,看向花向晚,他似是有些愣神:“只是个噩梦,你还好好在这里,不会离开我。”
听着谢长寂的话,花向晚有些心虚,琢磨着这十七岁的谢长寂是太脆弱了一点?
当年他没这么粘人啊?
想想,大概是因为什么都忘了的缘故。
什么都不记得,天剑宗教育、一贯的隐忍,大概也不会记得。
就像个小孩子,一个什么都没经历过的小孩子,能指望他多坚强?
反正等出去一切就恢复如常,随便他吧。
花向晚低着头给他重新处理好伤口,又把灵兽肉给他弄好,他看不见,她手把手喂他吃。
等吃完东西,她便领着他打坐。
到了夜里,他累了,两人便一起休息。
经她突然消失这一遭,他似乎极为不安,睡觉得抱着她,就像个小孩子,每时每刻都要牵着她,触碰她。
过了些时日,他身上毒素终于消散,开始可以看见东西,花向晚便领着他走出山洞,往外走去。
春缠剑招他们熟记于心,缺的只是熟练,两人在雪地里往前,从第一式到最后一式——完全熟练掌握时,大约已经过了快半年。
这天清晨,花向晚隐约感知到密境灵气开始稀薄,她和谢长寂一起将最后一式学会,轻松斩杀了一头巨型雪兽之后,前方便出现了一道光门。
谢长寂回头看她,自然而然拉住她的手:“姐姐,可以出去了。”
“嗯。”
花向晚点头,两人一起朝着光门走出去,出了光门,就看见石室原本放剑的墙壁已经消失,两人从出口循着光芒走出去,到了尽头,便听有鸟鸣树瑟之声,颜色一点一点落入眼中,两人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山洞出口,前方就是一片树林。
“姐姐,”谢长寂看了一眼前方,“我们是先走,还等等狐眠师姐?”
花向晚想了想,拿出传音玉牌,唤了狐眠:“师姐?”
传音玉牌没有反应,想是她还在修炼密境,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来,花向晚正想带他离开,就听身后传来脚步声。
花向晚和谢长寂回头看去,便见狐眠拉了一个人,从暗处慢慢走来。
狐眠还是老样子,但神色黯淡了几分,她身后拉着的秦悯生依旧是那身布衣,可眼睛却被一块白绫覆着,明显是受了伤。
两人顿住步子,看着花向晚和谢长寂,片刻后,花向晚迟疑开口:“他这是……”
“一言难尽。”
狐眠摇摇头,随后道:“算了,我们先去找个地方休息。”
花向晚点头,师姐妹各自牵了一个人,走出山洞。
一路上狐眠都很安静,少了几分平日鲜活。花向晚打量着她和秦悯生,思索着当年的情况。
当年她从云莱回来时,就发现狐眠少了一只眼睛,只是她做了一个足可以以假乱真的假眼,若不是狐眠主动说起,她根本不知道此事。
可如今看起来……伤了眼睛的是秦悯生?
她心中猜想着,不断回忆着当年两个人的眼睛。
其实种种迹象,都指向当年合欢宫的毒就是秦悯生动的手,可一想到当年他站在狐眠身后的模样,她又有几分难以置信。
一个人,能把感情伪装得这么完美吗?
四人沉默着走了一路,出了密林,众人这才发现,这里竟然就是断肠村附近。
狐眠看了一眼周遭,转头同花向晚商量:“我们去村里找个房歇脚吧?”
“听师姐的。”
花向晚点了点头,四人便进了村中,谢长寂去找了村长,租下一间屋子,又去买了些基本生活的东西和吃的,将卧室打扫干净,让花向晚和狐眠先休息。
然后他开始整理院子,忙上忙下。
狐眠将秦悯生领到屋中歇下,转头去找了花向晚,花向晚坐在屋子里,喝着谢长寂买来的小酒,看着正在打扫院子的谢长寂。
在密境大半年,除了他盲眼的时间她照顾了他一阵,其他时间都是谢长寂在照顾她。
天剑宗的弟子似乎都有一种打理好生活的能力,当年在云莱他就能把一切办得妥妥帖帖,现下虽然什么都忘了,但本能还在,她也就如常享受着他的照顾,倒也习惯。
狐眠走进屋来,看了一眼花向晚,不由得笑起来:“你这个‘弟弟’倒是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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