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寒公子
言雨骤然低头,随即双眼惊喜般地睁大!
只见一只小巧玲珑、浅绿色壳甲、不足铜钱大小的小乌龟,叼着簪子的一角。
它正非常努力、一拱一拱地从襁褓里往外爬。
像是感觉到被角被突然掀开,小乌龟一下子就不动了。
它咬着簪子,慢慢地抬起头来,圆圆的黑眼睛像两颗乌溜溜的珠子。
它们好像在说:别的小乌龟都有人接回家了,你来接我回家吗?
言雨试探性地叫了一声:“……落月?”
小乌龟慢悠悠地点点头。
言雨高兴地把那只小乌龟一把捧起!
“落月,你学会化形了!”
“妹妹你化龟成功了!”
两道问候声同时在屋里响起。
言雨和言落月顺着第二道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言干笑嘻嘻地踩在孵化房门槛上。
哎呀,他今天提前了半个时辰就过来,那时大娘们都还没全离开呢。
小少年脸皮薄,又有些心虚,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来接人的,只好东躲西藏,绕着族地躲了大半圈的猫猫。
言干笑着走上前来,从言雨手里接过那只小小的乌龟,珍惜地捧在手里左看看,右看看。
看着看着,言干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
“嘶……雨姐。”言干犹疑地叫了身边人一声,“你来看看……”
“嗯?”言雨不解其意。
言干迟疑道:“你看后面这里,额,妹妹是不是没学会怎么变尾巴?”
言雨来回翻动两下:“好像,真的是少了尾巴。”
言干小小声:“……咳,这个,不是好像,妹妹她应该就是不会变吧。”
言落月:“……”
对啊,龟族除了背甲之外,还要变出小尾巴的啊。
她光顾着把四肢变成爪子,一不小心就忘了还有尾巴这回事了!
第九章
黄鼠狼给龟拜年——吃自助餐
白驹过隙间,凛冬辞去,春意将至。
正午的日头之下,冰雪渐消,潮湿的融雪下显出片片棕黄色的泥土层来。
言干跨进孵化房门槛时,身上还带着一丝冬日的冷气,以及早春的阳光味道。
他熟稔地和言雨打了个招呼,很有担当地替下了言雨的值守岗位。等到言雨离开,他一转身就锁定了火炕最中心的目标。
言干笑眯眯地将双手架在言落月腋下,一把就将她举了起来,玩娃娃似地摇了摇。
“嘿嘿,哥哥来啦!落月今天想吃点什么?”
言落月咬字缓慢,但仍然挡不住小孩子特有的奶音:“吃果子。”
“嗯嗯好,吃果果。”言干满口答应,变戏法似地从怀里掏出一颗大苹果来。
“虫虫泥也得吃吧?我看光吃雪花蠕虫粉你已经吃不饱了,今天再给你冲半碗青虫糊糊好不好?”
言落月:“……”
听闻此言,言落月眼睛一闭,脑袋一歪,当场就有气无力地在言干手中瘫成了一只龟饼。
言干被她生无可恋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
“好啦,今天不吃那个,哥哥给你砸小黄鱼泥吃——真是奇了,虫虫那么好吃,你怎么从小就不喜欢呢?”
言落月沉痛地摇摇头,不想对龟族的传统饮食做出任何评价。
等到把言落月重新放回炕上,言干拿起苹果,对着阳光一照,微微叹了口气道:
“今年冬天太长,看看,连苹果都皱巴了。”
不过还好,即使是这样漫长的冬日,也马上就要结束了。
言干仍然是一贯的话唠,一边给言落月和小龟们捣着苹果泥,一边碎碎地自说自话。
“小家伙们是不是都很好奇,屋里怎么只有哥哥,你们娘亲和言雨姐姐都去哪儿了?”
火炕上,小家伙们各自干着自己的事。
他们顶脑袋的顶脑袋、爬龟壳的爬龟壳,显然是对这个话题并不好奇。
但言干却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像是已经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似的。
“好奇就对啦。咱们今年的冬眠期已经差不多啦,族人们正在陆续醒来,半封族期也快要结束了。现在族里醒着的族人,都去给大家帮忙喽。”
说到这里,言干皱皱鼻子:“知道吗,只有哥哥人特别好,所以才来请缨照顾你们这些小家伙——嘿嘿,等你们长大了,一定得跟我说声谢谢哦。”
对于言干这个小小的心愿,言落月现在就能满足他。
“谢谢哥哥!”
言干一听,当即就笑得见眉不见眼,连捣苹果泥的胳膊都抡成了大风车。
他非常骄傲地挺了挺胸脯:“落月吐字真标准,我果然很有教人识字的天赋嘛!”
火炕上,盘膝坐好的言落月无奈托腮。
妖族的生长规律,显然和言落月前世有所区别。
与人类相比,妖族受长辈哺育的幼年期比较短,而成长期则相对较长。
民间素有“七坐八爬”的民谚,意思就是人类小孩刚生出来骨头都软,要等到七个月能自主坐着,八个月能学会爬行。
这两项技能和孩子聪明与否关系不大,更多反映出一种生长规律。
而在这辈子的龟族躯壳上,这个规律显然并不成立。
从言落月破壳那日到现在,还不足四个月的时间。
如今,言落月不仅能够自主化成龟形、和其他人做简单句交流、还能使用人类婴儿的状态坐着、爬动、甚至无需扶墙,两条小短腿就能来回捣腾着蹒跚一段路。
若是放在人间,她的这个生长速度简直吓人。
但在龟族,没有任何人对言落月的变化抱有非议。
大家最多觉得她学东西挺快,是个天才小神龟。
说来也巧,今年孵出的这批幼崽里,还有许多“没有那么天才,但也很天才”的小神龟。
若是往日里,龟族幼崽从刚刚破壳,再到化作人形,最短也要半年时间。
但在今年,不知是不是有言落月珠玉在前,以婴儿状态给幼崽们做了示范,跟她一起长大的这批小龟,居然都开始提前摸索起变人的规律来了。
今天这只绿壳小龟睁着豆豆眼,仔细打量言落月一会儿,一转头“咻——”地变出一只人手。
明天那只花壳小龟歪着头,小爪子扒拉扒拉言落月的脚丫,若有所思地变出一截脚后跟来。
孵化房里的妇人们见了,一个个都喜得不得了。
“果然,把落月抱来就对了。看吧,落月一过来,这些孩子都知道有样学样,这么早就开始照着落月的模样变了。”
“就是就是,要我看啊,等他们长大以后,少不得还得补给落月丫头一份拜师礼呢。”
言落月:“……”
不,她不需要什么拜师礼。只要外人被这些小龟仔的化形吓到时,小龟仔们不要报出她的名字,言落月就谢天谢地了。
怪不得言落月心态悲观,实在是小龟仔们化形的水平着实堪忧。
化形对于妖族来说,虽然潜伏在血脉中的本能。
但化得模样究竟好不好看、齐不齐整,却需要一定的观察力和想象力。
自从小龟仔们化形以来,满炕都横着各种“三根手指头的手掌”、“没长胳膊肘的手臂”、“只变了半张脸的人头”等奇异现象。
有一次,言落月睡个午觉,醒来以后刚睁开眼睛,视网膜里就挤满了一张正反面都是后脑勺的大脸,吓得她当场心律不齐。
最绝的是,经事后查证,那只正反面都是后脑勺的大脸,居然还不是小龟用自己脑袋变的。
——它是那只花斑乌龟,用自己的尾巴变的!
言落月:“……”你有尾巴你了不起哦。
在几乎所有小龟都掌握了局部化形能力的今天,关于尾巴究竟该如何变化,仍然是小龟仔们心目中的一大难题。
在小龟仔们的一比一复制里:前面两只小爪子变成胳膊,后面两只小爪子变成双腿,龟壳变成个肉身子……可尾巴呢?尾巴该怎么处理?
对于不到四个月大的小龟们来说,想让他们理解减法,明白尾巴是要连着龟壳一起变没这件事,实在是太难啦。
于是,言落月静静看着,小龟仔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在尾巴的处理上,发展出各种惊人的想象力。
像是屁股后面拖着一只人手、龟壳尾部夹着长了六根脚趾的jiojio,都只算是常规操作。
言落月见过最离谱的化形,来自于一只墨壳小龟。
他上半身的形状,还是龟甲龟爪龟脑袋,下半身则成功变成了圆圆的小屁。/股,和两条蹬起来非常有力的小腿。
如果只是这样,言落月还能接受。
但在原本长着小龟尾巴的位置,墨壳小龟非常具有创造力地变出了一根新的小吉吉!
……别说,结合形状、比例、大小来看,这位小龟仔还挺有逻辑的。
言落月:“……”
照她看,这“天才小神龟”的称号,还是拱手让给这位仁兄吧。
…………
言干先把果泥平分给满炕乱爬的小龟仔们,接着又把脸盆大小的铁皮食槽抱上炕,在里面倒了满满一层五颜六色的解冻虫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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