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寒公子
正在快乐弹动的粉色小火苗登时一僵。
它静了一秒钟,原地卧倒装死。
在桌上打了个滚儿后,粉粉又意识到这种方式无法解决问题,于是干脆扑到言落月的手上,一拱一拱地蹭她的手指撒娇。
“……”
言落月捻起粉粉,像是拎着小猫咪的后颈皮一样,把它拿去给凌霜魂看。
“小凌,你看这个……”
凌霜魂的表情也很惊讶。
作为当事人,他见证了粉粉猛啃丧魂火的全过程。
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言落月一眼,凌霜魂自言自语道:“这应该算是黑吃黑吧……难道,这就是有其人必有其火?”
言落月拉下脸:“……我还在这儿呢,我能听见。”
“咳,抱歉,我下次小点声。”
凌霜魂端正表情,一本正经地端详起“落英缤纷”来。
他一边围着粉色小火苗绕圈,一边跟言落月交流。
“在我的印象里,天地异火彼此独立,互不交融。偶尔有过强火扑杀弱火的记录,但是你这枚火焰……与其说是扑杀,不如说是吞噬更准确一点。”
顺着凌霜魂的目光,言落月低头看向掌心的粉粉。
即使刚吞掉了一朵价值一艘飞舟的丧魂火,落英缤纷也没表现出任何异常。
它既没有显露出要进化的模样,也未表现出消化不良。
除了传递给言落月的情绪更快乐之外,粉粉的状态,就像是刚吃了一枚小零食一样。
言落月迟疑道:“在你的印象里,没有类似的记录吗?即使只沾个边儿的也没有?”
“我确实不曾看过异火间彼此吞噬的故事。但如果条件卡得不那么死的话,倒有一个传说,细细想来,像是把这件事倒过来说了一遍。”
“你讲。”
凌霜魂瞥了粉粉一眼,见小火苗正在言落月掌心里呼噜呼噜地打滚,眼中先浮现出三分好笑。
“这个故事,你听听就算,不用太当真。”
“你就讲吧。”
“好吧。”凌霜魂沉声道,“据说,昔日三件与天地同生的神宝中,乌啼之火诞育天下异火,为万火之宗。”
……
大会正式开幕的那一日,千炼幕内,所有炼器师全部到场。
这些炼器师里,有人拿着宗门提供的千炼大会请柬、有人拿着没升级的百炼大会请柬、有人是蹭千炼请柬进来,也有人在外场偶遇二道贩子,花大价钱买到了一张入场函……
不同的请柬来源,其实预示着在场炼器师不同的势力背景、来历身份。
但此时此刻,无论请柬源自何处,不管胸前别的是什么式样的徽章,所有炼器师都聚在千炼幕内的大广场上。
广场尽头设立着一座高台,由彩霞铺地,天孙锦垂帷。台上只坐着六个人,每人都是名动一方的炼器宗师。
其中三人身穿款式类似的制式长袍,袍角袖口上均饰以“器、丹、阵、剑、符”五种纹饰,一看就知道出自于鸿通宫。
剩下的三个人,一个是裹着厚厚的皮毛,气质恹恹,脸色蜡黄的中年男人、一个是趺坐莲台,身披袈裟,手上垂挂一串一百零八珠的尼姑。
最后一位宗师,白发拖曳至地,红瞳浓烈如血,唇角凝结着温和懒散的笑意,正是姬轻鸿无疑。
当他轻飘飘地朝台下打量过时,众人都像是风吹麦子一样齐刷刷低头,无人敢和他对视。
大会仪式尚未开始,与会者却已经到了七七八八。
言落月伸长耳朵,从人群的窃窃私语中捕捉到不少信息。
“了不得,一共来了六位炼器宗师,光是鸿通宫就占了三个。看来这一届的千炼大会,主掌权要落在鸿通宫手中啊。”
“这可不好说。雪域宋门主、梵音寺的残荷大师也就罢了。归元宗派来的可是……那一位。”
“——他看过来了,快低头!”
直到被按下了脑袋,犹自有愣头青炼器师迷茫不解:
“我见姬宗师气质和蔼,面貌不俗,为何大家对他如此惧怕?”
此言一出,周围群情奋起,宛如砸进湖心的石头一样,在附近掀起了一阵小小的涟漪。
“合理避险……避险!……炼器师的事,能算作怕吗?”
“看来你确实不懂,回去问问你们宗门长辈吧。不用干别的,就跟他们直接报出那一位的名字就行——哦对了,你记得挑他们刚含住一口茶,还没咽下去的时候问。”
“你别害他,后生还年轻着,你想让他在思过崖被罚到死?”
人群叽里咕噜地嘟囔了一阵,终于有人给出了一个靠谱的解释。
“其他几位宗师大能,纵然眼高于顶,但只要恭顺小心,不碍了大能们的眼,人家也不会留心我们这些小人物。”
“但妖尊可不一样,这位修的是无情道——在他的眼里,我们都是一样的。嚯,比佛家还万物平等呢!”
年轻炼器师犹然迷惑不解:“这样不好吗?”
“好?你竟然说好?我这么跟你讲吧:对你来说,或许给你阳光是好,给你大雪是不好——但对这位来说,无论予你阳光、大雪,哪怕是当空降下九天雷霆,那也只是自然更迭的寻常现象。”
“你的生死和雪花融化,在他眼中并无区别。最要命的是,你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对你感兴趣。”
被大能投以注目,这是好事吗?
或许吧。
但路边的野花被随意折断,握在手中把玩,不正是因为它先被行人看见了吗。
言落月本来只是随便听听八卦,打发时间。
但她没料到,别人居然讨论起这样惊险刺激的话题。
在旁人的传言当中,姬轻鸿简直快被塑造成修真界版“you-know-who”。
而他的恐怖形象,则越来越宛如不可名状的克苏鲁。
听得言落月满头黑线,按按眉心,不解地朝台上看了一眼,恰好对上姬轻鸿愉快微笑,冲她举起茶杯的样子。
……话说,他不会正在听吧。
身边的八卦还在继续进行。
“我也认识其他修无情道的修士,怎么就不似这一位的样子?”
“谁知道他是怎么修的呢,天下间,也只有他一个如此特殊的无情道啊。”有人低声道,“三千年前那件旧事,不都说是他……”
“快闭嘴,你是要死!”
不知周围的对话触动了哪一条禁语,周围的人纷纷让开,留出一大片斑秃似的真空。
刚刚脱口而出的那位修士,也面露惊恐之色。
言落月又往台上望去,只见姬轻鸿百无聊赖地玩着那头白发,正试图自己给自己编一条小辫子。
“……”
不管听没听到,看样子是没打算追究。
但经过这一惊一乍的风波,附近的修士都安静了许多。又过了大概一炷**夫,这场千炼大会的序幕,总算正式开始。
也是通过这次千炼大会,言落月才知道,就算是修真界,也会有程序化的官腔,和繁琐复杂的仪式。
开幕式前漫长的会前致辞,听得言落月昏昏欲睡。
她左边看看巫满霜,小蛇第一次接触到这样“台面上”的东西,状态已经晕晕乎乎,白纱下的两只眼睛都快听成蚊香圈。
谁要是看巫满霜长得可爱,想趁现在一把掀开他的兜帽,再踩住他曳地的斗篷后摆,小青蛇保准一点防备都没有,或许还要摔一大跤。
心中暗笑一声,言落月很坏心地继续放任了这个现象。
右边看看运笔如飞的凌霜魂,言落月往白鹤身边凑了凑,用“你懂得”的力道,并指戳了戳他的咯吱窝。
凌霜魂:“……”
把腋下的衣服抚平,凌霜魂充满谴责地瞪了言落月一眼。
——哦,当然,他懂得。
三秒种以后,鹤妖递给言落月一张草书速写的小纸条。
言落月展开一看,心中非常满意。
纸条上,凌霜魂总结了这场开幕式的实质性内容。
首先,每一届的百炼大会或千炼大会,性质都有点类似学术交流平台。
在这个平台里,炼器师们可以自由交易、考取级别、学习经验、展示自己的最新发现。
当然,如何才能去伪存真、去芜存菁,这要看炼器师自己的功底。
言落月想起炼器师的学术交流地点——“任天堂”来,一时间真是哭笑不得。
其次,历来大会在召开时,官方都会组织一场没有门槛的大型考核。
说是考核,其实和庙会时猜灯谜也差不多。
只要能通过入门级测验,奖品几乎人手一份。考核的名次越高,拿到的礼品也就越珍奇。
但今年的考核,和往年不同。
凡是通过考核的炼器师,不但可以获得大会准备的奖品,还可以拿到一枚令箭。
然后,为了公平起见,不与普通炼器师争利,几大宗门的弟子不会下场比赛。
他们早在宗门内经过考验,已被提前发放了令箭。
读到这里,言落月暗暗点头:这被屡屡提及的令箭,大概和姬轻鸿先前赠给她那枚是一样的。
按照姬轻鸿的说法,这枚令箭是一张入场券。
令箭本身不记名,可以转赠。
换而言之,只要有其他炼器师愿意出大价钱收购,令箭本身就代表着不菲的金钱。
最后,发言人提到了乌啼之火。
当这个名词被发言人轻描淡写念出的那一刻,几乎所有炼器师都提起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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