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公子闻筝
不过片刻,万俟铮已踏马来至跟前,从马背之上一跃而下,看着付朝生等人,拔剑相向,“我说过,城中一旦出现妖物,格杀勿论!”
付朝生丝毫不惧他的威胁,“万俟将军,锦官城遭此劫难,这段时间你我的所作所为我想目的都一样,都是为了城中百姓安危,该解释的我们都已经与你解释过了,这城中既然容不下他们,那我便带他们去往城外,将军何苦苦苦相逼。”
“仙君说得没错,你我目的都一样,都是为了城中百姓,但我认为,仙君现在要做的,是揪出幕后真凶,而不是将这些人带离锦官城,妖邪的目的一目了然,仙君就能保证城外绝对安全?若是今日之事引得全城人心惶惶,所有百姓离开锦官城,仙君又该如何保证他们的安全?”
说来说出陷入僵局。
其实万俟铮言之有理。
城内有妖邪作祟,目的是想一举灭城,难保城外没有妖邪埋伏,城内有护城大阵在,妖邪无法进入城中,城中百姓暂时安全,但若妖邪的目的被百姓知晓,百姓必然为了活命而离开锦官城,数万百姓,区区几个苍穹剑宗弟子,如何能护其安全。
“所以,这些人,必须得杀!”
付朝生怒道:“他们都是无辜的!”
“他们的确是无辜的,但仙君若是能早日将真正妖邪诛杀,他们也不必死,所以仙君,”万俟铮剑指众人,“他们都是因你而死!”
“来人,给我杀!”
士兵拔剑,一众苍穹剑宗弟子也纷纷拔剑相对,被护在中间的百姓见状慌了,大叫着朝城门方向跑去,然而刚经过万俟铮身侧,便被万俟铮一剑刺穿了胸膛,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百姓见状更是惊恐万分,尖叫着四散奔逃,混乱之下,刀剑无眼。
“别跑!不要跑啊!”
苍穹剑宗的弟子一人能抵挡一个官兵杀人,却双拳难敌四手,挡不住十个官兵杀人,更何况在百姓奔逃的情况下,简直犹如将脖子送到士兵剑下。
尖叫声渐渐微弱,鲜血染红了城门,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血腥气。
城门不远处一辆马车停靠在一棵百年古树下,嫣然掀起帘子,脸色苍白看着面前血腥的一幕。
她不顾秋月的劝说,缓缓走下马车。
万俟铮缓缓走向付朝生身后半人高的小女孩,手中长剑往下渗着鲜血。
小女孩像是被吓傻了,不会哭不会笑,只瞪大了眼睛愣愣地望着万俟铮,脸上一片木然,她被她的母亲抱着,声嘶力竭地朝万俟铮求饶,“将军,将军求求你,我的女儿不是妖,她是人啊,求求你放过她,我会带着她离开锦官城,永远不再回来,将军,求求你,放过我们,给我们一条生路吧!”
“我说过,所有妖邪,一律格杀勿论!”
付朝生已是怒不可遏,一剑挑开万俟铮手中的剑,剑尖横在他胸前,“你若再往前一步,我便杀了你!”
万俟铮丝毫不惧,反而伸手握着剑刃往前走,锋利的剑刃刺进他的胸膛,鲜血很快浸湿了衣裳,但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一步一步目光坚韧往前走,付朝生不退,剑刃刺穿肩胛,鲜血顺着剑刃一滴滴滴落,他脸色忍痛的汗水滚滚而下,狠厉的目光望着付朝生:“仙君,今日你若想阻止我,那就杀了我!”
抱着孩子的母亲终于崩溃大喊:“将军,难道你就没有父母妻儿吗?”
“若我的父母妻儿是妖,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将军……”
万俟铮一怔,朝声音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嫣然脸色惨白站在那,不知在那多久了,但很显然,她已经将他的话尽数听了去。
她没有再说,只遥遥望着他,露出一抹苍白无力的微笑,走上前来,对那对母女说道:“跟我走。”
孩子的母亲认得她,犹豫片刻后抱着小女孩后退至嫣然马车边。
万俟铮怒极:“嫣然!”
嫣然却对付朝生道:“仙君,这儿就拜托你了。”
付朝生拔出刺进万俟铮肩头的长剑,横剑拦在他面前,“放心。”
嫣然上车,吩咐那战战兢兢的车夫驾车离开。
万俟铮浑身是血,双眼死死盯着马车离开方向,直到马车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才挪开目光,望着付朝生,“仙君,我依然是那句话,你一日抓不到妖魔,这城中化作妖魔的百姓我便诛杀一日,保不住百姓,那就保住这座城!”
说完,他不顾身上的伤势翻身上马,率领一众士兵扬长而去。
第41章
马车上嫣然看着紧紧抱着女儿的妇人满脸是血, 她递过手中的锦帕,温声道:“别怕,有我在, 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女儿。”
妇人目光胆怯在嫣然身上一闪而过,接过递来的锦帕,却不擦自己的脸, 而是低头给女儿擦拭脸上的血迹,“多谢夫人。”
嫣然双手抚摸在自己的小腹上, 这儿孕育着将军的孩子,原本欢天喜地的心情如今却沉到了谷底。
不一会儿,赵府很快就到了。
嫣然带着两人回府的消息很快传到赵老爷耳朵里,他无奈叹了口气,“我说女儿, 你何必去趟这摊浑水呢?”
“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人死在我面前,还是被将军……”嫣然惨然一笑, “爹,我怀了将军的孩子, 我怕。”
“你怕什么?”
“我怕报应,我怕将军做的孽会报应在我的孩子身上,,爹, 我从来不知将军在外竟如此心狠手辣, 他杀了那么多人,连孩子都不放过。”
赵老爷沉沉叹了口气。
话音未落,便有家仆来报, 说是将军在府外求见。
嫣然手中手帕徒然紧攥, “爹, 将军他来只怕是为了那对母女。”
“别怕,有爹在!”
没多久穿戴盔甲手持长剑的万俟铮跟着一家仆进来,凌厉目光落在赵老爷身上,“岳父大人,不知嫣然带来的那对母子如今在何处?”
“万俟铮,你一言不合气势汹汹提剑上门咄咄逼人,这儿是赵家,不是你的府衙!”
“岳父大人何必如此疾言厉色,我只想知道嫣然带回来的那对母子如今在何处,或者岳父大人将那对母子交予我,我立刻离开。”
万俟铮话音刚落,后院一阵剧烈争吵声传来,不过片刻,几名士兵拖拽着一对母子从后院走来,押至万俟铮面前。
“女儿!我的女儿,将军,求求你放了我的女儿,她不是妖,她真的不是妖啊!”
万俟铮看着那妇人,冷声道:“若你女儿不是妖,为何显出了原形?”
妇人满脸是泪奔溃求饶:“不是,她不是妖,她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她是不是妖难道我一个当母亲的会不知道吗?若你要杀了我的女儿,你不如先杀了我!”
万俟铮拔出了长剑,剑尖直指那小女孩。
赵老爷满脸怒火,上前想阻拦,却被两名士兵拦住了。
“万俟铮!什么妖不妖的,她还只是个孩子!”
“岳父大人糊涂了,这样的妖,又怎么会是孩子。”万俟铮手中长剑紧握,剑尖已抵在了小女孩脖子上,仿佛下一瞬就会深深刺入小女孩颈脖。
但小女孩丝毫不惧怕他,浑圆的双眼一瞬不瞬望着他,那漆黑的眼眸中清晰倒影出万俟铮的脸,一张沾满了血迹,狰狞满目的脸。
万俟铮双眼微眯,手中剑柄紧握,下一瞬仿佛就要杀了面前的孩子。
“住手!”
赵嫣然匆匆从后院走来,一把将孩子抱在怀中,转头将万俟铮手上的长剑握在手心,锋利的剑刃立刻划破手心,鲜血瞬间溢出,一滴一滴顺着剑刃滴落在地,她看着万俟铮,“若你要杀她,先杀了我!”
万俟铮一怔,目光顺着鲜血的痕迹紧紧盯着嫣然握着剑锋的手心,“放开。”
“我不会放手,但你可以选择放手,将军,她只是个孩子而已。”
“她是妖!”
“你对此事心知肚明,为何一定要对一个孩子斩尽杀绝?若你真要杀她,就先杀了我吧。”她将手中的剑锋抵在自己咽喉上,刹那间,锋利的剑尖便在咽喉上划下一道血痕。
赵老爷怒嚎道:“嫣然,嫣然别动,万俟铮!你若还有些良知就放了我女儿!”
万俟铮手中的长剑紧了松,松了又紧,目光在嫣然与她怀中的孩子身上来回流连,沉声道:“嫣然,松手。”
嫣然看着如此铁面无私不近人情的将军,仿佛从未认识过他一般,心痛如绞,“将军,你杀了这么多人,男子,妇人,小孩,你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这些你杀过的人,做过的孽,会不会报应在我身上,报应在……孩子身上?如果你真要杀她,就杀了我吧。”
嫣然将孩子紧紧护在怀里,闭上了眼睛。
她在城门见过了被屠戮的百姓,鲜血满地的气息她闻到过,那些百姓都是无辜的,她知道,万俟铮也知道。
紧紧抱着孩子的身体微微发颤,怀中孩子的脸埋在嫣然小腹,安静不说话。
不知多久,万俟铮手中的长剑终于松了,他轻轻掰开嫣然紧握着剑锋的手,将长剑入鞘,看着脸色苍白的嫣然沉声道:“回府衙!”
院内所有官兵听命有序离开赵府,万俟铮看了眼嫣然与她怀中护着的孩子,沉默离开赵府。
待人一走,嫣然颓唐跪坐在地,看着望着自己的孩子,温柔抚摸着她的头,微笑道:“别怕,没事了。”
——
在城门发生的事很快便传遍了大街小巷,但当时在场的百姓谁也没敢凑近,当时的情形只看了个大概,无人能说清楚,只说万俟将军与苍穹剑宗的仙君在城门口斩杀了数十妖魔,极大鼓舞了百姓士气。
悦来客栈内,来来往往吃饭的百姓高声攀谈此事。
“要我说,咱们锦官城只要有将军和几位仙君在,就算有再多的妖魔作祟也不怕。”
“那是!有将军在咱们都高枕无忧,什么妖魔鬼怪,都不能活着离开锦官城!”
“这群妖魔偷偷摸摸藏在我们中间,这些年指不定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简直死有余辜!”穿着蓝衣的男子神色傲慢,饮了杯酒惬意道:“谁能想到呢,我跟你们说,就前两天,住我隔壁的那书生的夫人也是个妖,我之前就觉得奇怪,那小子从小就愚钝木讷,怎么娶妻之后突然之间就开窍了,做出的文章就连衡章书院的夫子都赞善有加,原来他妻子是个妖物,若不是这次显出原形,还不知道得瞒到什么时候去。”
“那书生现在怎么样了?”
蓝衣男子嗤笑道:“还能怎么样?被那妖物迷了眼失了心窍,也不做文章了,整天喝得天昏地暗,最有意思的是什么?将军将那妖物诛杀的当天,这书生就抱着那妖物的尸骨不放,好几日才埋在了自家祖坟里,你说晦不晦气?”
“我看他指定是被那妖物迷了心智,算了算了不提了,咱们喝酒!”
客栈门口进来一蓬头垢面的妇人,双目无神往里张望许久,嘴里似乎在念叨着什么。
小二一见这人当即皱起了眉头,一边捏着鼻子一边将人往外轰:“陈大娘,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儿子不在我这里。”
妇人一听喃喃道:“怎么会不在这呢?他最喜欢吃你们这的烧鸡,出来的时候还说,要把鸡腿留给我的,你让我进去看看,他肯定在这。”
“真不在这,陈大娘,你要不回家看看,你儿子说不定已经回家了。”
“回家了?”
“对对对,回家了。”
“不可能,我刚从家里来,你让我进去看看,让我进去看看!”
客栈内有人道:“陈大娘,你儿子是妖魔你忘了?前几天被将军……”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儿子怎么会是妖魔!”陈大娘一听妖魔二字直接发了狂,双眼通红恶狠狠盯着那人,似乎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说话的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身边的人扯了扯衣袖,眼神示意他别说了。
店掌柜从后院走来,手中包着一份烧鸡递给陈大娘,“陈大娘,你儿子真的不在店里,不过呢他确实是来过了,在店里定了一份烧鸡说要带回去,既然你来了,你就把你儿子的烧鸡带回去吧。”
“烧鸡?”陈大娘茫然接过店掌柜递来的烧鸡,将烧鸡抱在怀里,疑惑问道:“那我儿子去哪了?”
“肯定是回家了,你回家看看就知道了。”
“这样啊,那好吧,我回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