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盏子
姬善陷入了回忆中，“唯一的徒弟叛出师门，当时的环境也不允许，张岳没办法收徒，直到一年冬天，他在山脚下捡到一个弃婴——也就是她的师父。”
说到这里，姬善偏头看了眼在旁边桌上练习画符术的张姣姣。
他早就察觉到这小丫头在偷偷摸摸地看他们俩，只不过一直没在意。
见姬善转头往这边看，张姣姣连忙低头练习敕纸咒，假装自己没有分过心。
宋檀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张姣姣，一看就发现她练得乱七八糟，“要是累了就先去休息一会儿，等会再继续。”
“没、没，我不累！”
张姣姣闹了个大红脸，为了避免自己再忍不住偷看，特意换了个方向，背对着两个人。
她一定要专心练习，可不能再分心了！
宋檀收回目光，语气理解道：“我说她师父怎么天赋那么差，原来是这样。”
在那种环境下，能找到一个弟子就不错了，还想找天赋高的？
“因为前面那个徒弟背叛师门，张岳这次更注重玄门规矩的教导，这个徒弟学得也很认真，等张岳开始教导基础玄术，他才发现这徒弟毫无天赋。张岳那个时候年龄也大了，没教多久就抱憾离世。”
姬善轻轻叹了口气，张岳的徒弟连最基础的玄术都不会，道观在他手里又能坚持多久？
而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座传承两千多年的道观走向没落。
所以自从张岳去世后，他就再没来过这里。
怀念的语气有些出乎宋檀的意料，“看起来，你和张岳的关系还不错？”
他知道得这么清楚，想必一直在关注上清道观。
姬善睨了她一眼，“还行，偶尔会一起吃顿饭。”
还会偶尔一起吃饭？
宋檀有些惊讶：“他知道你的身份吗？”
姬善嗤笑了声，“你以为你们祖师爷会放任我私下接近上清弟子？”
除去张姣姣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道观的上清弟子，所有上清弟子基本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包括张岳那个徒弟。
当年那徒弟还好奇他的原型长什么模样，只不过被张岳阻止——失去神骨后，他就再也变不回原型了。
宋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倒也是。”
“这道观倒是和原先一样，就是越来越破。”
姬善环顾着四周，这里只添加了一个小花圃，再就是更换了一些家用电器，主要结构倒是和往常一样。
“啧，真亏你住得下去，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塌了，还不赶快修一修。”
宋檀懒洋洋地往椅子上一靠，“姬老板财大气粗，当然是说修就修，我上一笔委托还亏了一千块，我拿什么修？”
她上次回来后特意计算了一番，如果道观要修整，大概需要三十万左右，如果全部推翻重建，大约需要一百万。
她卡里顶多有半年生活费，哪有多余的钱重建道观？
宋檀看向姬善，意味深长道：“——不过，你要是愿意出点香火钱，帮助道观重建的话，我很乐意接受。”
姬善睨了她一眼，语气薄凉：“你做梦，小破道观赶紧塌了吧。”
“啧，大主顾没了。”
宋檀本来就是开玩笑，听到这话也不生气。
见她懒洋洋地仰着脸晒太阳，姬善冷不丁询问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神骨？”
“嗯？”
宋檀应了声，想了想说：“等我再接两个有钱的委托吧，手里没钱怎么找？更何况现在姣姣还得继续学，完全离不开人。”
按照他的说法，想要找神骨基本就是在世界范围内寻找，哪怕先找国内的，她也需要到处跑，这算起来都是钱。
福至心灵的，姬善意识到一件事——宋檀不会眼睁睁看着上清道观没落，她势必要把全部玄术都传给张姣姣才能安心离开，至于张姣姣要学多久……
他状似不经意地偏头看了眼背对着他们的张姣姣，“她的天赋怎么样？”
宋檀还算认可地点头，“挺高的，和我那些师兄差不多。”
她的师兄？
姬善短暂地回忆了下她的师兄都是什么样子，可惜完全没印象，只记得当时谁都拦不住他，他很快就从道观逃了出去。
这么说来，应该也不怎么样。
“估计要学个十几、二十年。”
宋檀早就想开了，让上清道观能传承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她不仅仅要等张姣姣出师，还得看着张姣姣选个合适的徒弟才行。
飞升嘛，连饕餮都答应要帮她找回神骨，慢慢找就是了。
十几、二十年？
姬善心底松了口气，他端起茶杯抿了口，遮掩住唇角缓缓扬起的弧度，慢慢悠悠地说：“其实，我这次来找你，还带了一份委托。”
委托？！
原本还懒懒散散的宋檀立刻坐直身体，眼睛几乎要放光：“哦，说说看？”
被她热情的眼神看得有点郁闷，姬善吐了口郁气——她只有在有事找自己的时候才会特别热情。
压下心里那点情绪，姬善还是说起了委托：“我有个朋友，他女儿应该是被鬼迷了。”
被鬼迷？
宋檀捏着下巴，语气微沉：“仔细说说？”
姬善便把先前的事情说了出来：“前两天这个朋友约我去他家吃饭，我去了之后发现他女儿身后跟着一个鬼，看起来阴煞气很重，应该是厉鬼。”
厉鬼？
她穿回来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听说有厉鬼出没。
“和罗绍那次不一样，这个鬼看到我会主动避开，但仅仅是避开。等到吃饭的时候，他女儿心不在焉，经常看手机，没吃两口就回了房间，那鬼又跟了上去。”
“直到他女儿回房间之后，我朋友才跟我说，他女儿怀孕了。”
怀孕？
联想起姬善刚刚说的“被鬼迷”，宋檀心里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不会是鬼胎吧？
“我这个朋友属于白手起家，他前妻很早的时候跟人跑了，他一个人把女儿拉扯大，管得特别严格，他女儿有些叛逆，父女俩关系不太好。他在看到女儿的体检报告的时候，才知道女儿已经怀孕四周。”
“他想让女儿打掉孩子，又怕引起女儿的逆反心理，就说让她把男朋友带回来看看，但还是被拒绝了。”
没理由怀孕了还不肯让父亲见见自己的男朋友，这到底是父女关系太差导致的，还是被鬼迷惑的？
宋檀有些迷惑，不过她没有打断，只继续听姬善说：
“他那天跟我诉苦，说怀疑他女儿是网恋，经常抱着手机聊天，吃饭都要看手机，现在也不跟朋友出去玩了，天天待在家里抱着手机聊天。”
宋檀微微颔首，这种情况的确像是被鬼迷，陷入某一段关系中，并开始断绝与周围的人际交往。
“但我毕竟没法给出任何有用的建议，只能听他诉苦，等我准备离开的时候，正好他女儿出来了，我看到那只鬼正在摸她的肚子。”
姬善稍稍停顿了下，面色逐渐凝重起来，“鬼移开手的时候，他女儿肚子上出现了一个青黑色的小手印。”
他看得清清楚楚，那手印五指短短，就是小婴儿会有的手掌大小。
“——卧槽！”
一声粗口打乱了宋檀的思绪。
宋檀面无表情地看向张姣姣，后者还没来得及发表感慨，脑袋突然一个后仰——明显是被祖师爷敲了脑门。
“谁打我？！是师父吗？”
张姣姣下意识捂住脑门，她四下张望着，目光不经意对上宋檀和姬善的眼神时，她才猛然回过神，脸上有些讪讪然，“不好意思，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哎，她就是想听一听委托嘛，哪知道一时间没忍住……
姬善瞥了张姣姣一眼就转回目光，再次看向宋檀，“我不懂你们的玄术，不过我怀疑孩子是那个鬼的。”
也就是俗称的鬼胎。
宋檀面色有几分凝重，“很有这个可能，如果真是这样，这件事就麻烦了。”
姬善是龙子，他天生就能看到那些鬼物，既然他说那姑娘的肚子上有小手印，那极有可能就是鬼胎。
能和人接触并结合出鬼胎的，只有厉鬼。
鬼胎是靠吞噬母体汲取养分，如果真是鬼胎，这姑娘受到的伤害可不小，鬼胎出世时，就是这姑娘丧命之时。
最麻烦的是，在她解决厉鬼的时候，这姑娘肚子里的鬼胎会受到感应，鬼胎为了自保会加剧和母体之间的联系，一个不小心这姑娘也会死。
宋檀将茶水一饮而尽，直接站起身，“事不宜迟，你朋友在H市吗，我现在就买票过去。”
这件事不能拖，越拖越危险。
为了防止被宋檀直接抓走，姬善清了下嗓子，“咳…他的确是H市人，不过他去A市谈生意去了，要过几天才会回去。”
一听这话，宋檀也没辙，她无奈地坐回到椅子上，“算了，我买明天的票。”
她是以姬善朋友的身份过去拜访，虽说主要目的是看对方的女儿，但她真不好在对方不在家的情况下，跟姬善一起上门拜访。
不过仔细想想，对面是厉鬼，和怨灵、普通的灵体都不同，外界的变化很容易引起厉鬼的强烈反应。
姬善那天的拜访已经足够对方警惕一阵子，即便他是被邀请过去的。
如果她像上次拜访罗家那样大摇大摆地跟着姬善上门，肯定会打草惊蛇。
首先，她得收敛身上的功德气息，伪装成普通人。
宋檀曲起手指轻敲桌面，“这次不能像上次那样贸然拜访，得找理由提前跟他约好，最好是他会告诉他女儿的那种理由。”
这样一来，那个厉鬼就会知道姬善会再次登门，就算会警惕，也不会想到她其实是被请来除鬼的。
到底用什么理由好呢？
见宋檀低头沉思，姬善脑中灵光乍现，语气却冷静到没有一丝起伏：“要不然就说，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们准备结婚了。”
宋檀：“？？？”
别说宋檀愣住了，连假装练习基本功的张姣姣都震惊地看了过来。
——假扮未婚夫妻，这是什么小说桥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