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多梨
「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抓到的啊!笨蛋信徒!」
「我都抓成这个模样了,你居然还会放走,下次难道要我咬死了再喂给你吗?」
……
小花猫抓着衣服,一路骂骂喵喵地爬到谢薄声的肩膀上。两只小爪子牢牢抓紧他肩膀衬衫,一只肉垫依靠对方耳朵,另一只肉垫贴着脸颊,小花猫对着谢薄声的耳朵一顿狂狂奶喵。
没有用处。
洁癖如谢薄声,将手反复搓洗,仍旧不够,连衣服也脱下,去浴室中洗澡。
小花猫害怕水,也无法进入,被一扇玻璃门隔绝在外,只能瞧见玻璃门上朦胧的影子——小花猫同情地想,人类真的好可怜,除了头上有毛外,其他地方都没有美丽的毛发,他们甚至还需要借助不同的“皮毛”来遮盖自己的身体。比如她现在的信徒,小花猫都没有见过对方单纯的模样,永远见到一身不同的、需要放到机器中轰轰隆隆再出来的“皮毛”。
就像现在,聪明的小花猫只能从玻璃门朦胧的影子看到对方在褪“皮毛”,敏锐地听到哗哗啦啦的水声。猫咪都害怕浸入水中,因为落入深水意味着死亡,白猫先生告诉小花猫,他的母亲就被雄性人类丢进池塘中,慢慢淹死。
小花猫担忧自己的信徒也会被水淹死。
毕竟对方连壁虎都不会吃。
尽管还在生对方的气,有责任心的小花猫最终还是决定蹲在玻璃门外——防止对方溺亡。
她认真地研究了许久,该如何打破这扇看起来对猫咪有些难度的玻璃门,然后应该叼住信徒的哪个部位,才能将他从水中拖出……
还没有想好比较适合猫咪的营救方案,小花猫听到水声停了。她紧张地摆动着尾巴,目不转睛地盯着浴室门。
信徒活着出来了。
小花猫如释重负,快乐摇尾巴。
谢薄声只穿一件白色睡衣,他一出门,差点踩到地上的小猫——这个小猫甚至还不如他的脚大,努力仰起蒲公英般的小脑壳:“喵~”
谢薄声及时收回脚。
一回想到刚才它吃了什么,谢薄声痛苦皱眉。艰难地伸手将小花猫捧起,谢薄声用了几乎半袋婴儿湿巾,将小花猫的肉垫垫和嘴巴擦一遍。
谢薄声从事教学工作多年,所教授的,永远都是已成年、或者接近成年的大学生,他并不具备教导幼崽的经验,更何况是跨物种的幼崽。
就算谢薄声一边严肃地训斥小花猫不许再捡虫子、一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猫猫的粉色肉垫,小花猫也只是不安分地在他腿上动来动去。
“谢桑葚,我很正式地通知你,”谢薄声说,“今后再捉虫子,我将会削减你的冻干小鱼干,明白?如果你认可,请喵一声。”
小花猫不明白。
她才听不懂人类的话,只是同情地盯着谢薄声湿漉漉的发,好可怜的雄性人类喔,不小心掉进水中,都不会自己舔毛的。
于是她趁着谢薄声松开手的空档,灵活地爬到他肩膀,粉粉小猫鼻试探着嗅了嗅他有着淡淡青草香气的头发,然后替对方舔了舔湿漉漉的发:“喵呜~”
小猫的呼吸温热,微薄到像只能吹动青青草嫩芽的春风。
严重洁癖的心脏得到稍稍的治愈。
谁能拒绝一只乖乖趴在肩膀上,努力和人类贴贴的小猫咪呢?
谢薄声不能。
叹气之余,他开始深刻反思,是否因为自己给小桑葚的零食太少,或者猫粮和主食罐头的分量太少,才会让她去捕捉虫子……也是时候去寻找一些猫咪冻干或者肉干的测评,就像养孩子,知道零食对身体有损伤,但也不可能让他们彻底远离炸鸡和可乐……
在谢薄声为小桑葚的“零食冻干”和“零食罐头”伤透脑筋的同时,他也看到流浪猫收容组织张贴的寻猫启事。
上次送过去的那只大白猫越狱了。
事实上,这只大白猫已经在附近流浪近三年,和其他长居校园的“学长”们不同,这只优雅的、有着蓝色眼睛的大白猫始终在学校、家属院和附近两条街不同的小区上活动。校园流浪猫救助站曾发动过四次大型的猫猫绝育行动,没有一次顺利捉到大白。
这次能捕捉到对方,也属于意外。蓝色眼睛的猫咪总是受人青睐,更何况还是一只纯白的、毫无杂色的猫咪。在为大白寻找到领养人的第三天,流浪猫救助站的学生志愿者将他装入航空箱中,打算送他去最近的宠物医院进行割蛋蛋手术。
他们是骑电瓶车去的,航空箱就放在踏板上,抵达宠物医院门口,航空箱舱门打开,一只大白猫凭空消失。
没有人知道猫咪在什么时候逃脱。
谢薄声顺手帮忙转发了朋友圈。
今日是周六,他和同事沈岁和需要一同出差,参加两个高校之间的学术交流。临走前,谢薄声确认家中的自动饮水机、自动喂粮机和自动猫砂盆运作正常,顺便摸了摸小猫咪的脑袋,告诉她:“小桑葚,乖乖在家,不要捉虫,不要吃虫——也不能吃鱼缸里的乌龟哥哥,明白吗?”
小猫咪:“喵。”
谢薄声揉揉猫咪热乎乎的小耳朵:“想我了就喵一声,反正我不会回来,你尽管喵。”
小猫咪:“喵?”
小花猫不懂什么是离别,她又不懂人类在讲什么,只能感觉到对方好像有点“舍不得”?这种古怪又奇异的情绪,小猫咪暂时还无法消化,因而她只是仰起脖颈,柔软地任由对方疯狂rua小猫的耳朵,小猫侧过头,努力用耳朵下的气味腺蹭蹭谢薄声的手,这样能将自己的味道蹭到对方手上——就像狗会在自己的主导物上嘘嘘一样,文明又讲礼貌的小猫会用自己额头上的气味腺留下印记,留在自己的信徒身上,做一个标记。
浑然不知自己被标记的谢薄声,拉着行李箱出门。
小猫咪蹲在鞋柜上,甩着尾巴,等待着信徒打猎归来。
但这一次,直到天完全变黑,信徒还是没有归来。
小花猫开始隐约感觉到不安,她拼命甩动着尾巴,焦躁不安地对着封闭的门喵喵叫,尝试着跳起来去抓门把手——
她的信徒该不会是在狩猎时出意外了吧?
不行,她要出去保护自己的信徒。
她要找到他。
……
小花猫太小,完全碰不到门把手。而在她焦急打转的时候,小花猫敏锐地嗅到房间中出现入侵者的气息,有点熟悉,又有些陌生。
“喵——呜——!!!”
小花猫迅速地向着气味所在地奔去,警惕地看着阳台。
一个裹着宽松衣服的雄性人类,顶着一头白色卷毛发。
可对方身上有着大白猫的气味。
小花猫弓起腰,尾巴高高竖起,她警惕地望着闯入信徒地盘的对方,示威:“呜——呜——”
这个蹲坐在地上的雄性人类,蹲在原地,向小花猫伸出右手,发出小花猫熟悉的喵喵语言。
“喵喵?”
第11章 喵喵喵喵喵
猫猫大盗
小花猫老老实实蹲在地上,看这个雄性人类手舞足蹈地喵了好久好久。
她懵懵懂懂的脑袋中,得到一个可怕的讯息。
——保持三年不和异性喵喵进行繁衍的活动,在拥有尊贵猫铃铛的同时,保持处猫之身,很有可能变成丑陋的、失去大部分毛发的人类?!
喵!
当然。
以上只是白猫先生的初步猜想。
在他的三年生命中,从未见过这样的案例。而据白猫先生的推测,他和其他认识的、所有的流浪猫唯一不同点,就是白猫先生从来都不受发热期的机制困扰、从来不去和其他猫猫进行类似的繁衍活动。
小花猫震惊了,她呆呆蹲着,仰脸,看着眼前苦恼的雄性人类——不,是苦恼的、变成人的大白猫先生。
他和小花猫见到的雄性人类还有些不同,他头顶上的毛发是雪白雪白的,不是衰老的白,更接近谢薄声为她准备的猫猫饭碗那种有一些光泽的白,卷曲,乱糟糟一团。
也不能像雄性人类那样直立行走,但也不能像之前的猫猫形态那样趴在地上。他半蹲在地上,一双被石头磨破的手指流着血,不安又茫然,像极了刚被赶出家门的宠物猫。
只是他的不安并不来源于无法觅食,而是对此刻这个躯壳的不适应。
尽管大白猫警告过她,雄性人类很危险,但……他还是白猫先生啊,只是变成了丑陋的人类模样而已。
这样努力说服自己,小花猫靠近他,像对待谢薄声那样,温柔地舔了舔白猫先生受伤、流血的手掌,尝试将上面的血和泥沙舔干净。
白猫先生还是只会讲喵喵语,他已经饿了很久,小花猫自告奋勇,轻车熟路地找到谢薄声存放猫粮和猫罐头的地方——可是猫猫咬不开罐头,白猫先生也不会打开。他还不能熟练地使用这具人类身体,就连走路也还是用爬的,在第四次尝试开罐失败后,小花猫用刚长出不久的牙齿费力地咬开猫粮袋,哗哗啦啦地散落一地。
小花猫自己吃了两口,又用毛茸茸的猫猫脑袋去蹭白猫先生的手,喵喵叫,示意他一起吃。
白猫饿到不行,他仍旧是猫的姿态,跪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吃着猫粮,可惜人类的舌头不再具备能够将足够多猫粮卷起来的功能,他不能熟练使用双手,就连吃东西也很艰难。
小花猫同情地看着他人不人猫不猫的样子,凑过去,轻轻舔了舔他可怜的头发:“喵~”
小花猫不知道白猫先生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她提出建议,让谢薄声一同收留他。毕竟信徒同时供养两只或者三只猫咪的事情经常发生,而小花猫完全不介意和其他猫咪分享同一个信徒。
但白猫有些担忧:“如果只是供养猫还好……但人类豢养另一个人类的话……是不是有些奇怪?”
小花猫迷茫:“什么奇怪?”
对人类观察许久的白猫不能对此做出解释,他来这里也是和小花猫做最后的道别。他只想做一个自由自在、开开心心晒太阳、找食物的流浪猫,而不是一个奇奇怪怪、每天为各种糟糕事情发愁的人类,还是这样丑陋的人类。
钢铁和混凝土构建出的世界并不适合流浪猫生存,也不适合一个只想吃饭睡觉晒太阳的“人类”生活。于是白猫以人的姿态来正式向小花猫告别,吃完这顿猫粮,他就要动身,穿越整个城市,寻找一处安静的丛林,狩猎小鸟,捉老鼠,继续做一只自由而快乐的“猫”。
小花猫没有挽留他。
猫咪的骨子里就是自由,野性,狩猎。
她只跳到白猫先生的手上,爬到他肩膀,郑重地舔舔对方的耳朵。
“喵喵喵,”小花猫说,“白猫先生,如果我变成人类的话,我也会去找你的。”
“喔,那倒不用,”白猫先生说,“真希望你可以永远做为一只猫活着,变成人类女性要比变成人类男性要更凄惨许多。”
环顾四周,白猫先生愧疚地说:“还有,小甜心,我可能要做一些对不起你信徒的事情了。”
“没关系,”小花猫骄傲地仰起尾巴,“你可以随意分享信徒的一切,我是他的神,我愿意赋予你这项权利。”
于是白猫先生一边说着抱歉,一边迅速地将这个家庭中最贵重、最珍贵的东西疯狂想办法带走。
他心中对谢薄声说了很多声抱歉,对不起,愚蠢的人类,我要拿走你这个家中最重要的东西了。
小花猫和一头白色卷发的白猫在夜色下告别。
被破开的玻璃窗前,小花猫目送着满载而归的白猫先生,目送他英姿飒爽地从阳台上翻下——
楼下传来一声尖叫,还有此起彼伏的声音:“抓小偷啊啊啊!!!”
小花猫蹲在被撞开的玻璃窗前,歪了歪脑袋,动动小耳朵,迷惑不已:“喵?”
“猫!”
夜色浓,刚洗过澡的谢薄声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神色凝重地握着手机:“小偷已经跑掉了?是的,我有一只猫——它没事吧?”
“嗯,”谢薄声松口气,“谢谢你,能麻烦你这两天帮我照顾一下它吗?我明天——不,我今晚就回去,谢谢。”
“嗯,没事,钱和东西丢了倒是其次,”谢薄声说,“只要猫还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