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多梨
“没事,”谢薄声摇摇头,说声谢谢,接过纸巾,擦拭着裤子上滴落的水痕,“猫怎么了?饿了吗?”
幸好他只喝温开水和矿泉水,因而裤子上并没有糟糕的痕迹,只有一些湿痕,他捏着纸巾,仔细擦了擦,听见同事中气十足教训猫咪的声音:“金子!你又调皮了,谁让你把客人的裤子弄脏的?你给我站好,立正……”
“喵呜。”
缅因猫低头舔小花猫,她还很小,整个猫猫头甚至能被缅因猫一口吞下。毕竟是目前家养猫中最大的品种,缅因猫一个爪子就能按住小花猫的可怜猫猫头。小花猫很少有和同类一同玩耍的记忆和经验,地位高的猫咪都会给地位低的小猫猫舔毛毛、梳理毛发,小花猫很自然地接受了缅因先生和布偶先生的示好,在缅因先生舔她脑袋的时候,布偶先生在同情地舔着她的背部。
小花猫懵懵懂懂地描述着之前信徒的行为:“呃,其实我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反正就是用一个温热的,热乎乎的东西来触碰我的尾巴末端,然后……”
“好了,”布偶猫痛苦地说,“可怜的小甜心,请不要再说了,我感觉到深刻的难过,还有无能为力的悲伤。”
“没有想到你的信徒是这么可怕的变态,”布偶先生说,“他没有配偶吗?”
小花猫认真地想了想:“信徒好像养了一只乌龟。”
缅因先生发出可悲的叹息:“乌龟?天啊,你的信徒……呃……口味……呃……令猫发指。”
布偶先生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变态的人类。”
大橘猫——大橘猫还在被主人训斥,蹲在墙角,委屈地发出小声的喵喵呜呜。
他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挨骂。
毕竟他只是惩戒了一个可怕的人类。
——居然对还没有成年的猫猫做出这样的事情!这简直比狗还要令猫讨厌!
小花猫享受着来自两只成年可靠大猫猫的照顾,甩着尾巴,不理解:“我们不可以和信徒做吗?”
“嗯……当然不可以,”缅因先生严肃地告诉她,“首先,我们是高贵的猫咪,他们只是注定要供奉我们的人类。”
小花猫:“咦?”
布偶先生:“他们连老鼠都不会捕捉——你能想象到吗?我亲爱的小甜心,上周,我的两位信徒因为家中发现一只蟑螂而害怕到大呼小叫,当我们共同捉到那些蟑螂、放到他们碗中时,他们竟然尖叫着跑了出去。”
小花猫震惊:“人类这样无能吗?”
“是的!”大橘猫飞快地蹦下来,他不满地对小花猫说,“而且!他们居然还要用水洗澡!用水!多可怕啊。”
小花猫吓得打了个哆嗦。
她回想起来,每次谢薄声将她放进水中时候的恐惧,她之前一直以为是自己信徒傻乎乎,脑袋有问题……原来,这竟然是人类的可怕缺陷吗?
“简而言之,”缅因先生谆谆教诲,“人类的进化是有缺陷的。”
“他们没有猫咪美丽的皮毛,只能依靠衣服来遮挡脆弱的身体。”
“他们没有可以伸缩的尖爪,没有软软的肉垫,他们甚至不能从高楼上安然无恙地跳下。”
“他们不能吃老鼠蟑螂,没有捕食能力,会被可怜的、小小的虫子吓到尖叫。”
“他们晚上看不见东西,在黑暗中只能摸着东西走路,简直像个瞎子。”
“人类没有尾巴,不能趴在地上走路……”
橘猫插嘴:“他们甚至不能舔自己的屁,股。”
小花猫说:“对喔。”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布偶先生优雅而骄傲地说,“他们的交沛时间竟然那么长,而且还要为此进行很多对于繁衍后代来说毫无必要的行为,浪费时间,毫无效率。”
他仰起高傲的猫猫头:“我只需要十几下。”
小花猫钦佩地说:“你好棒啊。”
可惜,再棒也只是过去式。自从接受绝育手术后,无论是缅因先生,还是布偶先生,都已经猫心如止水,就算是近两年来第一次看到美丽的、完全符合猫猫审美的绝美三花小猫猫,也只能遗憾地表示想要和她繁衍后代,可惜有心无力,有丨无∞。
无论是沉稳的缅因先生,还是注重效率的布偶先生,或者愤怒地在谢薄声脚上狠狠踩上好几下的橘猫,都对小花猫表达了深刻的同情,并向谢薄声投去想要杀掉对方的憎恶眼神。
直到带着乖乖小花猫离开前,谢薄声都不知道,为何同事家中三只猫猫,始终对他发出威胁的、低低的呜声。
它们看起来就像一群商量着如何暗杀掉谢薄声的杀手。
谢薄声摇摇头,把这种奇怪的念头摇出脑海。
怎么可能呢?
猫只是猫,无论和人类相处时间再长、再怎么聪明,也注定只是一只猫。它们对人类的性命构不成丝毫威胁,猫杀死人类的概率基本约等于零。
是的,约等于零,在这个世界上,仍旧会有人因为猫而丧生。
谢薄声并不认为自己会是那些猫咪中的一员。
毕竟他有着这个世界上最乖的小猫咪。
世界上最乖的小猫咪——小桑葚乖乖巧巧地蹲在谢薄声为她准备的航空箱中,下面垫了一些柔软的尿垫,是防止猫咪在路上嘘嘘或者排泄。爱干净的小桑葚才不会做这种事情,她踹着两只爪爪,趴在航空箱中,好奇地隔着栏杆用力嗅谢薄声的手。
奇怪,她怎么嗅不出,自己的信徒是个变态呢?
猫咪具备着比人类要敏锐许多的嗅觉和听觉。比如谢薄声,只要他刚打开猫猫最爱吃的肉罐头,无论小桑葚是趴在床底玩,还是在阳台玻璃窗的透明太空窝中睡觉,都会第一时间惊醒,快乐地向着美味的罐罐奔跑。
猫咪辨认人类并不依靠视觉,毕竟人类的脸太大了,大到让猫咪难以迅速记住。小桑葚还是依靠味道、气息,比如之前差点收养她的那位女信徒,对方闻起来是美味的小鹿冻干气味,而后来带走她的那些人闻起来有些像小鱼干,还有些像鲨鱼。
但现在的信徒闻起来是一种让猫猫舒服的气息,他很像小桑葚记忆中的妈妈,也很像被阳光晒过的青草地,舒服到小桑葚喜欢趴在对方脸上、脖子、胸口上睡觉。
猫咪都是夜行动物,一天至少要睡15个小时。但也并非必须昼伏夜出,猫咪的作息时间是可以为了迁就信徒而更改的,譬如现在的小桑葚——
在谢薄声上班后,小花猫会先照例巡视信徒的房间,每一寸领土,确认属于自己的领土上没有被奇怪的虫子或者其他东西入侵;抓两只苍蝇,用肉垫玩得半死不活,然后再依依不舍放生;她之前好奇吃过一只,后果是被谢薄声按住狂刷牙牙、并阻止她上床床、舔人人;小花猫隐约意识到自己的信徒不喜欢这样的东西,之后再吃,也是在饿、或者信徒不在的时候,偷偷进行。
遗憾的是至今没有在信徒的领地上发现蟑螂,小花猫只能羡慕地听缅因和布偶讲他们捕捉蟑螂、并将它们送给信徒的温馨、感人故事。
在大部分时间,白天中,小花猫都在阳台山晒着太阳睡觉觉,偶尔会优雅地下地巡视一周,然后翻翻垃圾桶,跳到家中所有的桌子上,尝试用肉垫将一切靠近桌子边缘的东西推下去。她是一个很有原则的小猫咪,所有的东西只推三下,如果能将对方推落,她就会开心地喵喵喵,欢呼雀跃地看着这些东西在地上开出美丽的花朵;如果推不落,她就会郑重地喵一声表示敬意,再愉快地去推下一个。
可惜的是,这个游乐活动,伴随着谢薄声频繁更换家中的物品、更换摆放习惯而渐渐消失。
而小花猫也开始渐渐长大——像所有的狮子猫一样,她的领毛开始渐渐蓬松,生长,小花猫很珍惜自己这一份威武的象征,无论是吃东西还是喝水,都会认认真真地避开,不想让自己美丽的毛发沾上食物。
以及,五个月后,长毛猫咪也开始迎来掉毛毛的困扰,就像一个大型的、刚刚成熟的蒲公英,小花猫一路跳,毛毛一路飘,飘进谢薄声的床上、地板上、杯子中、头上、包里。
谢薄声:“……”
他自我安慰,小桑葚是他一手带大,家中卫生也是他一手包揽。怎么说呢?小桑葚就像他精心照顾的的孩子,哪里会有家长认为孩子脏的呢?所以偶尔在厨房中发现猫毛应该正常……
谢薄声每日三遍催眠自己。
以及,每日多次打扫、整理家中卫生。
无论如何,小桑葚都和同事家的三只猫猫结下深厚的友谊。
两人买的同一栋小区,又是上下楼的距离,离得并不远。每个月,谢薄声都会带着小桑葚过去,大约三小时的时间,谢薄声和同事谈论一些工作和学术上的问题,而小花猫则和同事家的三只猫猫交流感情,互相舔舔毛,喵喵喵。
意外发生在小花猫第六个月的时候。
小花猫上门做客的两分钟后,橘猫开始疯狂追着小花猫的尾巴,一直凑过来要嗅,并控制不住地将嘘嘘喷到墙角。
缅因猫喵呜一声,在橘猫企图靠近小花猫的时候,一个肉垫压住橘猫的脖颈。
他大声冲着布偶喵喵:“快把她送走,她的成熟期要到了!快开始发热了!!!”
第14章 喵喵
猫猫成熟
谢薄声暂时还没有发觉小桑葚即将成熟这件事情。
事实上,照顾一只小猫咪,远远要比谢薄声想象中困难许多。
熬过最初的、也就是两小时喂一次奶、三小时揉揉猫pp的阶段,对于养猫人来说,他的养猫之路,也不过刚刚迈出一小步而已。
还没有断奶、以及两个月之内的猫猫,都不建议开始打疫苗,只因这个年龄段的猫猫还太过于幼小。从科学角度来讲,一则,还在喝母乳的猫猫,母源抗体基本上还没有消失,对疫苗会造成干扰作用;二来,猫咪太过于幼小,小到还没有足够的抵抗力来应对疫苗中的灭活病毒。
也因此,给小桑葚打疫苗这件事情,往后排了许久,一直排到小桑葚满三个月。
两个月的小猫和三个月的小猫有什么区别?对于普通的短毛小猫咪来说,可能最明显的区别在于体型,四肢变得更加有力量,走路不再摇摇晃晃、颤颤巍巍,能够灵活地开始爬上爬下,能造成的破坏面积也更大。
而对于长毛猫小桑葚来说,这种变化更明显。好像春天的花朵,嘭地一下完全炸开,像漂亮的大蒲公英,摇摇头就开始疯狂掉毛毛。
中国本土的田园猫品种中,长毛的猫咪品种不算多,狮子猫算是最具备代表性的一种。谢薄声也说不上小桑葚究竟是不是狮子猫,甚至,在一开始,都不知道她是长毛的猫妹妹。毕竟对于谢薄声这样一个从未接触、养过猫猫的人来说,在捡到小桑葚的时候,他只能判断出这是一个小花猫。
别的,没了。
在谢薄声眼中,是大橘猫或者小三花或者长毛三花,都没有任何区别。还是之前那种说法,既然接了小桑葚回到家中,那小桑葚就是他的孩子——难道父母会因为孩子相貌不同而更改对孩子们的爱吗?当然不会。谢薄声手把手教小桑葚学会用猫砂,教她学会埋粑粑……对于一个洁癖来讲,能做到这些,难道还不能证明他对猫猫的疼爱?
谢薄声给小桑葚的拍照并不算多。
他并不是一个热衷用影像或者视频记录生活的人,大约因二十几年如一日的生活,谢薄声习惯了循规守矩。经常使用的杯子跌落了,就去买另一个同品牌、一模一样的补上;基本上,一个学期中,只要没有临时的出差计划或者其他,谢薄声每周长期吃固定的食谱,周一和周四上午有课,他早晨在学校北区食堂用紫薯、肉包、煎贴和豆浆做早餐;周二和周五吃水果蔬菜沙拉和自己煮的牛肉面;周三会吃一些烤面包和煎牛肉、搭配一些咖啡,而周末,倘若不回家探望父母,谢薄声则会多休息一会儿,更多时候,是吃早午餐,而不是早餐。
午餐和晚餐也同样规律,一旦第一周定下基调,一直到学期结束、假期开始,谢薄声都不会再更换这个食谱。
换句话来讲,谢薄声是一个习惯做计划、按照计划生活的人。
在他的人生计划中,他大约会在30岁左右时考虑婚姻问题,并尝试和同样有婚姻意向的女性初步接触——当然,这件事并非必需,属于尚不确定的因素,至少如今的谢薄声,对于婚姻或者家庭,并没有太多想法。
谢薄声的床上用品,从大学毕业后买了第一套浅灰色的床单被褥后,就不再有新的改变。他习惯性买高支棉的床上用品,固定某个品牌,浅灰,包括枕头;当他选定的该品牌不再出此系列产品时,谢薄声会退而求其次,换另一个手感或者视觉效果相同的产品,当然,只要对方不停止售卖,他就会无限期地购买、使用下去。
在这种一成不变的规律生活中,跌跌撞撞地闯入了一只懵懵懂懂的小花猫。
谢薄声给小桑葚拍摄的第一张照片,还是打算将她送给流浪猫收容组织时。那张照片拍得毫无构图或者美丽可言,只是一只可怜兮兮的、脆弱的小奶猫,甚至还有毛发哒哒地塌着,可怜到小小一个,好像一口就能整个吞掉。
养着养着,把一口就能吞掉的小猫猫头,养成需要张大口才能吞下的猫猫头。
直到三个月,去宠物医院给猫猫建立档案,谢薄声才给小桑葚拍了猫生第二张证件照,被谢薄声强行压住、四个爪爪塞在网兜里洗个干干净净的小桑葚,顶着一身乱糟糟、毛绒绒的毛发,向谢薄声露出不开心的两颗猫猫小尖牙,被迅速抓拍,这一影像并被永久地留在猫咪的疫苗接种本之上。
这个绿色的疫苗接种本上,端端正正地写着小桑葚的名字——
大名:谢桑葚
昵称:花花
生日……
生日是谢薄声捡到她的那一天。
小桑葚接种疫苗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小花猫并不怕人,也不胆怯。谢薄声不确定这是否是品种的特性,还是其他,但小桑葚完全不怕宠物医院的医生和助手,她甚至在助手为她呼噜毛的时候,发出舒舒服服的甜蜜呼声。
当医生亮出亮闪闪的针管时,小花猫不但没有丝毫害怕,甚至还仰起脸,好奇地盯着,甚至凑过去小声喵呜喵呜,咪咪叫着,差点儿伸出舌头舔了舔。
谢薄声摸了摸小花猫毛茸茸的头,摸掉一把呛人的猫毛。
以上主慈猫孝的和谐画面,在针刺入小花猫身体时彻底结束。小花猫爆发出高昂的一声哇唔喵喵,第一反应就是挣脱,谢薄声及时抬手,压住小花猫的脖颈,小桑葚哀哀叫着,从喉咙中发出不开心的低低呜声,直到接种结束,谢薄声松开手,小桑葚第一反应还是躲在他怀抱中,跳到谢薄声腿上,两只前爪爪和肉垫垫紧紧贴靠着他,一边发出猫咪的喵呜,一边拼命用猫猫头蹭他。
这是小花猫打第一针的事情。
打第二针要比这时候的场景更惨烈一些,她太聪明了,聪明到一落宠物医院就开始疯狂跑酷。谢薄声和医院医生四处追猫,拦截堵抓,好不容易才成功将小桑葚制服,“冷酷无情”地为猫猫接种第二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