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多梨
莫非白言简意赅,不愿意多谈:“他就是个变态猫耳控,好了,我们刚刚谈到什么地方?啊,男人啊,我搞不清楚男人这种生物,他们的大脑似乎不在脑袋上,而是下面……”
小桑葚听得似懂非懂。
她只知道,莫非白是郑不凡探望李京墨时候结识的小黑猫——郑不凡早就知道小黑猫就是宋青衿,他也赞同宋青衿的意思,不能将这件事告诉李京墨。
毕竟在郑不凡眼中,女友变成一只不能交流、只能喵喵还不能做其他事情的猫,实在令人绝望。
莫非白也很赞同:“猫耳归猫耳,人类和猫的话,那叫变态。”
小桑葚迷茫:“什么?”
小黑猫跳上她肩膀,用尾巴尖尖温柔地捂住她一只耳朵:“这些东西,你不需要知道。”
莫非白倒是很惊讶。
谢薄声完全不符合她对人类男性的认知,尤其是在得知小桑葚居然和谢薄声单纯盖被子聊天困觉觉后。
她感慨:“怎么说呢,小桑葚,我真的很为你将来担忧。莫非,等到你以后交男友,坦诚相见时候,你还要惊讶地指着对方问’呀你身上怎么多了一块肉’?”
小桑葚认真辩解:“我知道那是什么,但是,谢薄声说,这个是需要结婚后才可以做的事情。”
没有结婚的莫非白持保留意见。
即将结婚却人猫分隔的小黑猫也沉默了。
“算了,”莫非白说,“傻喵有傻福,谢薄声不吃猫肉,我们也不可能把他按着强行和你X。”
她重新昂起猫猫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间,简单地告诉小桑葚:“我不会把你的身份告诉郑不凡,你这个傻猫也给我藏好了。知道吗?下次就算你再见到同类,也别用这种方法去确认——有人一直在暗地里抓我们的同类。我看你还是个好猫,才好心提醒你。”
小桑葚认真点头:“谢谢你,奶牛猫猫。”
莫非白重新变成人,她不在乎,去捡地上的衣服穿:“叫我莫非白。”
“莫非白莫非白,”小桑葚眼巴巴看她,“我可以问你一件事情吗?”
“有话快说,我很忙,赶时间。”
小桑葚提问:“你身上怎么这么多淤青和红印呀?是被虫子咬的吗?”
莫非白沉默地穿好衣服,怜爱地弯腰,揉了揉小桑葚脑袋,一声长叹:“我的傻猫猫啊。”
小桑葚:“喵?”
“……一时半会没法和你解释清楚,”莫非白扯了扯T恤下摆,她皱眉,“果然,人类男性完全没有办法教育好你。以后,谢薄声教不了、没教给你的那些东西,等我回去找你,好好教教你。”
小桑葚开心极了:“谢谢你!”
莫非白只是叹气。
这些知识,人类怎么可能懂。只有同样从猫猫变成人类的她,才明白,该怎么样才能好好教她——教她成为一个正常的人类女性,而不是谢薄声那种温室花朵般的培育。
要是小桑葚一开始就跟着她,现在早就采人补喵喵了,谢薄声怎么可能坚持到现在。
傻猫猫不懂,奶牛猫也没有告诉她。她真的很赶时间,要去见学生,拎着外套急匆匆往外走,只有小桑葚趴在地上,用自己蓬松的猫猫尾巴,亲昵地去勾了勾小黑猫的猫猫尾巴。
“莫非白很厉害,说得也都很有道理,”小桑葚看着失落的小黑猫,“但是,我相信,爱这种东西,就算没有嗯嗯也可以的。”
小黑猫用额头轻轻蹭她,轻声:“谢谢你。”
但是啊但是。
怎么讲呢?
小黑猫都不知该如何告诉小桑葚,她现在仍旧没有分清爱的区别。
中午,谢薄声如约接小桑葚去吃午餐,点了一桌子的鱼。小桑葚美滋滋吃了一顿,吃到打饱嗝,才陪伴谢薄声一块儿去看李京墨。
上午,谢薄声已经和李京墨谈了一场。
效果并不好。
李京墨毫无求生意志,他甚至苦笑着说,倘若这次病发而亡,倒也不错。
“——青衿已经等我五年了,她那个人,表面上坚强,实际上很怕黑,”李京墨说,“我想早点去陪她。”
看着昔日意气风发好友变成这幅模样,谢薄声经过一番心理斗争,打算还是将真相告知。
宋青衿并不会在地下等你。
她还在,只是换了另一种方式陪伴着你。
谢薄声倒还没有考虑到性的问题,在他眼中,这件事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和猫的沟通问题。他们并非不能沟通,只是需要一种方式——比如,翻译官小桑葚,或者,让小桑葚教会李京墨说喵喵语。
无论如何,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必须将宋青衿的事情和盘托出,让李京墨有个念想,不要再如此伤害自己身体。
他有知道的权利。
万事皆备。
私人病房中,没有其他人倾听,只有谢薄声和小桑葚,还有病床上的李京墨。
他的状态好多了,早上吃过药,再观察一阵就可以出院。
李母暂且去休息了,她上了年纪,也经受不住这样的熬法。父母束手无措,只寄希望于李京墨的这些朋友,希望他们能够劝李京墨别再继续自暴自弃。
这也是谢薄声选择这时告诉他的原因。
谢薄声看着李京墨,沉声说:“京墨,你听着,这个房间中,看上去有我们仨,实际上,只有两个人。”
李京墨愣了愣。
他下意识看小桑葚,又看了看谢薄声。
半晌,他迟疑着开口:“老谢啊,我知道,你这个人的确规矩多了点,洁癖严重了点,道德有点过于高了……”
“但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要妄自菲薄,不要说自己不是人啊。”
第59章 喵喵
猫猫人类
“不至于,”李京墨脸色苍白,他诚挚地说,“真不至于。”
谢薄声说:“谢谢你对我的肯定,但是——”
说到这里,他暂停一下,下意识看了看旁边的小桑葚。
小桑葚坐得很端正,完全瞧不出在几个月之前,她连吃饭喝水也要人教。
……有些事情,倒也没必要坦诚。
并非不信任,而是……
凡事都有万一。
犹豫良久,谢薄声站起来,走到李京墨病床前。
洁白天地,谢薄声斟酌用词,沉静地告诉李京墨:“你相信世界上存在灵魂吗?”
李京墨苦笑:“你应该知道,没有人比我更希望灵魂存在。”
他垂下眼睛,低头望着自己的一双手。
五年了,这双原本修长干净的双手,因为在山中的居住、因为简朴的生活环境,因为……
现在渐渐变得粗糙,长出茧子,有了劳累的痕迹。
“这么多年,我都记得青衿离开时候的模样,”李京墨轻声说,“她和我说,去拿个东西,很快就回来。我们还在商量明天接亲的游戏,她说今晚大概会睡不着。”
结果那天晚上,是李京墨无眠。
谢薄声不说话,他看着自己的好友。
“有很多时候,我都感觉青衿还在,”李京墨说,“我晚上也梦见她,我问她一个人怕不怕,她就站在离我不到一米的位置,什么也不说,我碰不到她,也听不到她回应。”
谢薄声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她还在,只是换了另一种模样,你会做什么?”
李京墨定定看他:“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马上就不是了,”谢薄声叹气,说,“还记得你养的那只小黑猫吗?她就是青衿。”
轰——隆——隆——
春日的雷鸣将沙发上沉睡的小黑猫惊醒,她看了看四周,跳下椅子,走到落地窗前,安静地看着外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五年多,足以让一个城市变成她所不熟悉的模样。
就像宋青衿,在彻底昏厥前,她听到的,是李京墨叫她的声音,声嘶力竭,听起来甚至不像他了。
“青衿!”
好奇怪,他那样清冷的性格,怎么会发出这样奇怪的声音。
宋青衿父母亡故的早,大伯继承了她家的财产,也顺带接手了她这个“拖油瓶”。大山中,女孩子所面临的道路不外乎两条,一是努力学习,凭着自己力量读书、考学出去;另一条,则是留在大山中——或许在义务教育结束后外出打工,在外见过城市繁华,也见过工厂流水线上的辛苦,和一个同样出来打工的男人相识相恋,回老家结婚,生子,带孩子。
宋青衿选择前者。
今时不同往日,义务教育阶段,读书上学都是免费,特困生、譬如宋青衿,资料费也是免的。大山里面的学校有好心人的资助,午餐也是免费,基本上没有什么额外花销。县城的一中是需要用心考的,宋青衿在的初中差,一年大约只有不到十个人能被县一中录取,她就是那十分之一。
大伯不肯出高中的学费,宋青衿就自己去借钱,写保证书,承诺读大学后一定还;高中有一定的学费和资料费减免,对优等生有奖学金,宋青衿就铆足了劲儿学习,考试拿第一。她情况可怜,班主任也帮忙申请,私下里偷偷将教职工的饭卡给她,让她在食堂多吃些好的……
宋青衿成功成为那年的县理科状元,从学校和政府方面拿到的激励奖金,让她还清了之前欠的债务。她头脑灵活,又复印自己的笔记去卖,又在老师帮助下申请助学贷款……就这样,她攒够能保证自己至少未来一年半的生活费,离开了大山。
一开始,她并没有想接受李京墨的追求。两人家世相差实在太大,宋青衿不会因为家庭贫困而自卑,但她清醒地明白,如这般生活环境差距大的两人走在一起,倘若没有父母祝福,将会面临更多危险。
但谁能招架得住李京墨的示好?在同学口中,这位学长清冷优秀,宛若高岭之花,可远观而不可近前亵玩。偏偏这样一个谪仙般的人,会安静地早起去宋青衿工作的图书馆,在她经常工作的书架旁边占位置读书;会在她结束工作时脸颊微红地递过去刚买的水,明明口齿伶俐,却结结巴巴地解释没有其他意思,只是看她辛苦。
宋青衿看着他,忽而噗嗤一笑。
“学长,你怎么这么容易脸红呀。”
就这样,两个人开始谈恋爱。事情比宋青衿想象中要顺利很多,恋爱两年后,李京墨父母凑巧来学校探望儿子,四个人就这样见了面。李京墨父母并不在意什么家庭差距,他们性格豁达、通透,只在乎宋青衿本身的能力和李京墨的偏好。
李京墨没有继续读研,他毕业后也留在本市,找工作,下班后就开车来载宋青衿吃饭,周末和她黏在一块儿约会。宋青衿因囊中羞涩而犹豫是否考取研究生时,是李京墨鼓励她,并为她出学费和生活费。
她如愿拿到研究生入学通知书,也如愿同李京墨领证结婚。
可惜两件事情,都差了最后一步圆满。
宋青衿在遗憾中死去,又在疑惑中从山村中醒来。
她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回到这个小山村——以不可思议的、猫的姿态。
她甚至见到李京墨,第一反应并不是上前靠近,而是仓皇逃跑——她能怎么办?造化弄人,她只敢远远地躲着看他,看他手忙脚乱地生炉子,看他被硕大的老鼠吓到脸色苍白,看着他因为劣质粉笔的粉尘呛到不停咳嗽,却还是会在擦黑板时候用身体挡住,防止教室中其他学生吸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