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多梨
“所以,”小桑葚凑过去,她唇上还有一点巧克力,好奇看谢薄声,“你现在不说爱我,是你身为东方人类的通病吗?”
谢薄声笑了。
他低头,轻轻舔了一下小桑葚唇角的巧克力。
甜的,有一点玫瑰香。
她的肌肤是热的,又软又热,是适合一口吞掉的温度。
“是,”谢薄声低声,“我身患顽疾,无药可医,但我对此甘之如饴。”
这样说着,他倾身,唇触到方才停留的地方。
那里已经没有巧克力。
只有他的罪孽。
第98章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教授高徒
小桑葚发现谢薄声很奇怪。
他看起来明明想要贴近自己,却总是克制,好似一步就要踏入雷池。今天同样如此,谢薄声只亲亲她的唇角,是小桑葚努力仰脸,狠狠往前贴一贴,才尝到他的唇。
谢薄声不躲不避,反倒是按住小桑葚的背,体谅着她,往她的方向倾斜,好让她能更好地品尝自己。就算现在小桑葚是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啃他的骨头,谢薄声也不会躲避,而是细心挑选最嫩最香的一部分予她。只要她喜欢吃,那又何妨?拿去,全都喂给她。
他知爱绝非纵容,但此刻谢薄声情愿奉献,愿意以身伺养她,用血肉滋养她。
瞧,爱如此矛盾。
小桑葚才不会吃人肉,她只想亲近谢薄声。人类表达爱意的不是梳理毛发,小桑葚就去学着咬他的唇,咬他的脸颊,不用力,以前做猫猫的时候,和谢薄声玩闹,她也会小心翼翼地收起爪子,不会抓伤他;咬他手指时也小力,只要谢薄声一叹气,她便即刻松口。
做人后更是小心,直到巧克力冰激淋融化,一滴冰激淋顺着蛋筒往下流到手指上,小桑葚才猛然惊觉,她低头舔了舔手指,说:“没关系,谢薄声,咱们俩一动一静,刚好结合!你不擅长表达感情没关系,我会!”
小桑葚说:“你擅长用文字表达的话,就可以给我写情书;我擅长用语言表达,就可以每天说一百句我爱你。”
谢薄声平缓呼吸,他笑:“你想要什么样的情书?”
“嗯,不用太多,”小桑葚认真,“八百字就可以。今天的情书我给你命一个范围吧,就以’当断则断’为目标,谈谈你的看法,体裁不限。”
谢薄声:“……”
“作为回报,今天晚上,”小桑葚说,“我会在你耳朵旁边重复一百遍’小桑葚爱谢薄声’,怎么样,是不是很公平啊?”
谢薄声:“自己的作业自己写。”
小桑葚:“喵喵喵!!!”
让一个古汉语教授来写八百字的高中生命题作文,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
饶是如此,在今日晚饭后,谢薄声仍旧将小桑葚所有的语文试卷、作文本都找出来,花了两小时逐字读完,满脑子只有一个司马迁。
谢薄声:“……”
他完全不能理解,这样一个人物为何独得小桑葚青睐,以至于无论什么论点都要扯上一笔司马迁。好在谢薄声还有足够的耐心和记忆力、统计能力,除此之外,小桑葚还数次描写了她那善良大方的表哥,分别写她高烧生病、表哥耐心陪伴、讲话逗她;在她食欲不佳时,也是表哥变着法子做好吃的给她;她上学,风雨无阻,表哥永远都会来接她……
老师批语:「谢同学,我们已经充分得知你有一位无微不至的表哥。但我们现在是写论说文,请不要花四百字来描写你的表哥,好吗?」
谢薄声长叹一声,忍不住又笑起来,他翻到今天小桑葚的作文,要求以“当断立断”为题,书写论述文,这种事情并不算难,谢薄声略一思索,还是提笔开始写作文。
八百字而已,三十分钟,彻底写完。
小桑葚洗完澡,香喷喷湿答答跑出来,一看谢薄声替她写了一份文章,欢呼一声,抱着谢薄声又亲又蹭喵喵又呜呜。谢薄声任由她拥抱,直到险些擦枪走火才堪堪将热情的小猫扯开。
小桑葚提笔,将这份范文抄在自己的作文本上,奋笔疾书。
谢薄声提醒:“这个东西只能拿来应急,整体来说,还是得提高你的素材积累……对文字感知能力这一点也可以通过大量阅读来提高,这样吧,以后,晚餐后,我陪你一块儿看书,好不好?”
小桑葚嗯嗯嗯了几声,又说:“要不然,你替我写上几百篇不同的作文,我全背下,等到高考试试运气,能考到什么我就写什么——”
话没说完,谢薄声屈起手指,敲了她的脑壳:“不要投机取巧。”
小桑葚捂脑门,抗议:“听说敲多了,我就长不高啦。”
谢薄声说:“正常人类在成年后也很难再生长——虽说高考很重要,但我也不希望你为了考试而丧失对文学的热爱,更不希望用这种蠢法子来扼杀你可能存在的写作天赋。”
小桑葚小声:“你明明说过,我在写作上的天赋和你抓老鼠的天赋一样。”
“但至少我也能抓,对不对?”谢薄声缓和,“不要给自己定性,更不要现在就说自己不行。小桑葚,我一直认为你很聪明,无论什么事情,你都做得很好。或许我们思维不同,才让你在写作上遭受一些挫折……我们慢慢来,好吗?”
小桑葚呆呆看他:“你真的好适合当老师呀谢薄声,你刚才讲的东西,比网站上的高数老师讲微积分还要清晰。”
谢薄声笑了:“不,因为你是很优秀的学生,才会感觉所有老师都好。我只是借你的光罢了,小桑葚,来吧,抄完这篇作文就去睡觉,我等会儿做个计划表,以后我们晚上一起读书。”
谢薄声的行动能力和计划能力毋庸置疑,小桑葚在次日吃早餐时看到了对方为自己规划的读书表,只是俩人的书单有点不太一样。
小桑葚觉着没什么问题。
增加阅读量、积累作文素材的事情就这么愉快敲定,小桑葚在次日清晨早早到校,原本想去语文老师办公室请她帮忙看一看“朋友写的新作文”,但却撞见语文老师在低声教训江不名。
江不名低着头,站在走廊上,沉默听语文老师恨铁不成钢的教导:“你还当我是姑姑啊?你拍着胸口,问问自己,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够好?当初你中考失利,是我和你父母说情,说我这边可以帮你拿到学费的折扣,还能把我餐补给你用……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江不名,你是我唯一的侄子,我这样对你,和对儿子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小桑葚本来要进房间,听到这声音,没有敲门,而是默默地后退几步。
她转脸,看到不远处,班主任办公室中,有一道瘦弱人影。
凭靠着敏锐的嗅觉,小桑葚立刻认出她。
是林有梦。
小桑葚抱着书,一动不动。
教室中的声音仍旧传过来,清晰极了,隐隐约约听着失望:“上次你们班主任说你们班级失窃,我还想,是哪个坏小子干的……你能想象出来吗?你知道当我从你口袋中看见、你们班主任做了记号的一块钱后,有多失望吗?不名,我知道你不是坏孩子,你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告诉姑姑,啊?你晚上去那种地方兼职,你有没有想过自己还只是个高中生啊?那些人做什么?你知道吗?他们是赌啊!”
小桑葚默然,只听语文老师的哭泣声:“你给那些赌博的人放风,你就为了那些钱?你缺钱你和家里人说啊,我们给你,你为什么不学好,为什么要去和那些人混……”
小桑葚没有继续听下去,而是拿着作业本,默默地进了数学老师的办公室。这几天数学课代表请假了,小桑葚数学成绩好,又是班长,暂时承担起责任,负责收作业和发作业本。她抱着厚厚一摞数学作业本,听见办公室门响,走廊之上,江不名大步离开,往班主任的办公室去。
数学老师的办公室就夹在班主任办公室和语文老师办公室的中间,小桑葚因为听得格外清晰,一边是语文老师闷闷的哭声——她猜对方应当是趴在桌子上哭,另一边,则是江不名和林有梦的低声交谈。
“小梦,那个工作,我不能再做了。这些钱,你拿着,叔叔欠的钱,你别着急,我们想办法……”
林有梦呜咽:“好的,我知道……没关系,我知道你很为难,你不用帮我了,我自己可以。”
小桑葚抱着厚厚的数学作业本,安静地离开这个办公室,走到语文老师办公室前,敲了敲门:“老师好。”
语文老师哽咽:“请进。”
小桑葚进入教室,语文老师已经情绪稳定了,她的眼睛看起来还是刚哭过,但还是很温和地对着小桑葚笑:“作文重新写了?”
“嗯,”小桑葚说,“是这样的,语文老师,我有一个朋友,说可以教我写作。但他不确定,他的水平行不行,所以才写了一个作文,想要请您看看。您要是觉着可以,以后,他就按照这个思路来教我写作……”
说到这里,她重重打了个喷嚏。
语文老师关切:“感冒了?”
“嗯,有一点,谢谢老师,”小桑葚说,“不过,我感觉林有梦同学好像病得更厉害,病了好几天,也没有去医院看病。”
“林有梦?”
“对,”小桑葚直视她,“我刚刚经过班主任办公室,还看到江不名同学给林有梦同学钱,可能是让她去看医生吧。”
第99章 喵喵喵喵喵喵喵
猫和教授的高考
语文老师说了声抱歉,就红着眼睛往外跑。小桑葚想了想,没有跟出去,她坐在语文老师旁边的小椅子上,安静地看她昨晚誊写的那一份作文。
谢薄声的写作能力毋庸置疑,只是他毕竟不清楚如今的高考作文趋势和要求,给小桑葚写这份作文前,他也阅读了几篇老师发下来的范文。
昨日里,谢薄声写的作文题目是“当断立断”,高考作文要求学生在写作上积极向上,这点倒是难不住谢薄声,小桑葚坐在桌子前,慢慢地看那几张纸,耳朵却留意住隔壁的隔壁动静。
声势浩大,语文老师强自镇定,仍旧不可抑制的声线颤抖,抖着嗓子,问:“……你这些天,拿家里的钱,打工兼职,就是为了给她?”
“老师,你听我解释,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林有梦急急辩护,声音苍白无力,连解释的声音也消沉,“都是我的错,是我说自己家里缺钱……”
……
喧闹的全程,小桑葚都听到了。
语文老师又急又怒,她直接给班主任打电话,现在这个时间点,班主任刚好也到了楼下,听语文老师说找到盗窃的真凶,着急上楼,将办公室门也关上,和两个学生对峙。
小桑葚听了一部分。
林有梦一直在哭,毕竟还是个刚读高一的孩子,16岁,贪心有余,胆量不足。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大多将班主任的话奉为圭皋,老师细细询问几句话,她便将所有事情都和盘托出。
刚开学那阵,她是不缺钱的。
但父亲迷上了赌博。
事实上,他们家原本还没有新闻报道出来的那么惨。父亲断了手后,也拿到一笔不菲的赔偿金和保险金——就像有人会故意在拆迁户周围设赌局、想方设法引他们赌钱,进而诱惑着他们花光赔偿款。
林父就在这件事上栽了。
赔偿金和后来国家发的一些补贴被他偷偷拿去花掉,全都用在赌这件事上。赢钱的时候也有,不过大多是对方的一些花招,引着他去赌更大的。而尝到政府帮扶滋味的林父也就此彻底躺平,不再想什么踏实工作,只梦想着有朝一日翻盘,能够赢把大的,就能继续吃喝玩乐。
林有梦所说的,什么林父为了赚钱而工作、导致意外受伤,全是假的。
事实上,是林父偷偷借了高利贷,实在堵不上这个窟窿,被人暴打一顿,打伤的。
母亲和林有梦不敢报警,她们感觉天都要塌了——贫困户还出去赌博,借高利贷,这种事情,一旦报警就再也瞒不住。而父亲赌博被抓的话,今后林有梦考公考研也要遭受影响……母亲不仅担心女儿的前程,更担心这件事闹大后,他们就失去了贫困户的补贴和其他补助……
学校给林有梦的补贴,实际上也不在她手上,都被父亲拿走,不给就一顿拳打脚踢,或者威胁她,不让她读书。
林有梦没办法,她知道江不名的钱来的蹊跷,但她强迫自己不去想,强迫自己去想办法拼命读书、拼命申请一切能申请到的奖学金……
有一件事,她没有说错。
五百块,她一个月的确也花不了五百块。
剩下的钱,全都去填父亲那深不见底、令人绝望的深坑。
而至于江不名。
他起初还坚持那笔钱是自己花掉、并想用班主任那一张做了一块钱标记的纸钞来证明。可是就算他已经开始大声吼了,林有梦还是将所有事情都说出来。
他俩不仅仅是高中同学,从小学到初中,一直从同一个公立学校中升上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