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男主同归于尽后 第139章

作者:画七 标签: 女配 天之骄子 灵异神怪 玄幻仙侠

  “我认真捋过数十遍,理论上来说是这样。”隋遇从胸膛中吸进一口气,道:“我并非怀疑你的能力,但实事求是说,远古时能人绝对不少,各族各地百花齐放,但真正奠定胜负的,还是苍龙与天攰举族牺牲那一场战役。”

  能困住那种东西上万年,可想而知天攰的笼有多坚固。

  “我知道。”薛妤看向那根被强行留在小阵法中的翎羽,雨后天晴,暖融融的碎金泼下,衬得它美轮美奂,点缀着成千上万颗晶钻宝石一样耀眼夺目,“龙息的事,我大概有点眉目,路不是死路,先试过再说。”

  隋遇看着薛妤染着鲜血的侧脸,唇线绷得紧而直,他心里想说的话其实有很多。

  十九是全家都觉得歉疚的孩子。

  隋家得了他的气运,他们得以出世,个个出人头地,有所作为,可身为瑞兽的十九,从小到大,一直咬牙艰难求生,没感受过任何关心,温暖,期待。

  他不明白被爱是怎样的滋味。

  在他最艰难,为人鱼肉,任人宰割的时候,隋家的孩子呼风唤雨,什么都不缺。

  每每想起这个,就连隋遇这种自认铁石心肠,对晚辈们没什么耐心的人都觉得揪心。

  隋家珍惜十九,像捧着失而复得的珍宝,特别是有个“瑞兽”和“囚天之笼”的名号,时时都担心他会受伤,会再经历不好的事。

  要和薛妤在一起,行,隋家二话不说,下聘的礼都清点了再清点,只要他乐意。

  只要他觉得开心。

  可自从认回他,回妖都,进祖地,经历三地盛会,再到现在这样的局面,但凡跟薛妤沾边的事,他总是将自己弄得一团糟,受伤,重伤,甚至自愿成笼等死。

  他太爱薛妤了,爱得小心翼翼,患得患失,但薛妤呢,她是个十分完美的圣地继承者,睿智,冷静,理智,“非谁不可”这个词就根本不该放在她身上。

  你说她深情,对十九是真心诚意,但这么久了,邺都连一个态度都没给出来。说她无意,大战才结束,她精疲力竭,浑身是伤,平时那么爱干净的人,连手都来不及擦一下,就守在翎羽前准备布阵。

  说实话,隋遇看不懂,也理解不了。

  他想,要不算了吧,这次浩劫之后,隋家将十九带回去,慢慢养伤,薛妤在这次除魅中出了大力,邺都女皇之位很快便会传到她手上。

  她有权利享受少年们的真心与喜欢,可以左拥右抱,将他们纳入后宫。

  薛妤确实救了十九,但十九做的那些,再加上这一次,一命换一命,即便是如山的恩情,也都还完了。

  就这样吧,对谁都好。

  但现在也显然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

  薛妤不是没察觉到隋遇和隋瑾瑜目光的变化,但她顾不上想这些,也没必要去想。

  朝华拽着泄了气的松珩过来,将他手中的灵戒蛮横地扯下,配合轻罗和梁燕等殿前司的人在里面搜了又搜,最后抓着三颗圆溜溜的龙息起身,将松珩往地面上一推,冷然道:“败类。”

  松珩犯了重罪,人族劫后余生之余,也极为后怕,怕扶桑树出世,将这次的事归咎在全体人族身上,到时候三地平等变成两地独大,人族垫后,那就真是长十张嘴也没法说冤。

  于是在天机书话音落下后,数十位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族大能急匆匆回过味来,一起出手将始作俑者松珩封印,同时立刻去清点参与了此次事件的其他人。

  谁都知道,大战结束了,但整件事并没有结束。

  也因为这个,人族在接下来的清扫战场中表现得前所未有的积极。

  陆尘的脑袋被一只王族魅挠了一爪子,挠出五个血窟窿,半边头发都被火爎完了,正坐在九凤等人边上长吁短叹地摸着头顶平复呼吸,还没休息多久,就被他师长生拉硬拽着扯起来“积极表现”去了。

  “女郎,找到了。”朝华捏着手里的三颗龙息走到薛妤身边,龙息和水一样,聚在一起就融成了一颗。

  薛妤接过来,再垂着眼将由另外五份融成的龙息拿出来,两者咔哒一声,像触发了某种开关,在眨眼间团成了颗掌心大小的圆珠。

  珠子黯淡,里面纠缠的黑色丝线已经消失不见,表面蜘蛛网似的裂缝却还在,像一颗被摔碎了又强行粘黏起来的月明珠。

  它静静躺着,没什么动静。

  薛妤看向朝年。

  朝华一愣,也跟着看过去,顿时愣住了。

  原本包着眼泪心疼薛妤心疼得绕来绕去的朝年呆呆站在原地,盯着薛妤掌心里的那颗完整龙息,良久,吸了吸鼻子,眨着眼拉出两行眼泪,他一边抬手去擦一边为自己挽尊:“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看到这个就很难过,憋不过气。”

  “这是你第二次和我说难过。”薛妤看向他,一字一顿道:“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就是龙息中缺少的那一点灵性。”

  朝华蓦的睁大了眼。

  不是她看不起自己的亲弟弟,但就是再长十只眼睛同时去看朝年,她也得说,这个天天哼哼唧唧,大事不行,就天天跟她抢殿下注意最拿手的小少年,跟扶桑树给出的影像里,一口吞山河,一拳碎苍穹的苍龙,那真是除了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其他再没有半点像的地方了。

  不止朝华,就连正在擦眼泪的朝年自己都愣住了,他拿手指头指了指自己,想说话,又因为太震惊而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天,才颇为惊慌地挤出几句话:“不、不是吧,殿下你是不是弄错了。”

  觉得不好意思一样,他声音慢慢小下去:“虽然我没见过苍龙,但根据远古排名来看,怎么也得是溯侑公子那样的,这我的修为……”

  差着十万八千里啊。

  在这一点上,朝年格外有自知之明,论实力,溯侑一根手指头就能将他压得动不了。

  这怎么能是苍龙呢。

  水里的蛟都比他厉害。

  朝华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皱眉低喃:“是当年我父亲从飞云端里带回来的那抹金光。”

  “是。”薛妤捏着那颗龙息仔细观察:“当年,初入飞云端,在我们还不知道魅是什么的时候,那座古寺中,它们唯独追着朝年追。”

  飞云端是秘境,是由扶桑树亲自掌控的秘境,别的地方都没有魅,唯独带着朝年去古寺时,他们遭遇了魅的围攻。之前不明所以,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认为秘境中处处有危险,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后来经历了秘境之渊的十年,他们对魅有所了解,但时间紧迫,一出来就要面临各种各样的事,谁也没有往这方面想。

  薛妤最开始有所察觉,是在收了第四颗龙息之后,朝年盯着龙息发呆,但那个时候他反应没这么大,只是觉得热,难受,看着龙息就走不动路。

  一点小细节,却令她想起了古寺的事。

  魅为什么追着朝年跑,它们很恨他,那总得有个理由。

  再推推朝年的身世,回望远古那场颇为惨烈的战役,不难得出结论,魅这种东西,平生最讨厌的,除了苍龙,就是天攰。

  九凤等人也围过来,将朝年看了又看,看得后者下意识捏了捏拳头,板着脸不苟言笑,但没一会,就垮了下来,低声对九凤控诉道:“你又戳我的脸,我转头告诉风商羽去。”

  说完,他到处找人。

  “你告,看他管不管我。”九凤笑嘻嘻地没当回事,道:“没看出来啊小朝年,你还有这种身份呢。”

  “那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怎么回事,是血脉没激发出来吗?”

  “不,他本身是圣地古仙血脉,只是龙息中的精髓从他父亲身上,依附到了他身上。”薛妤看向朝年,眼睫微动,道:“需要一点你的血。”

  话音落下,朝年立刻挽起袖子,二话不说地露出九凤口中的“细胳膊细腿”,高声道:“殿下尽管取。”

  薛妤将龙息放到他手中,也没再去割他的手腕,而是就着之前打斗中尚未愈合的伤口处蘸了蘸,殷红的血色将整颗龙息涂满,一点温热的光盈盈亮起来,它发出如月明珠一般皎洁温柔的光。

  “居然还真是。”见到这一幕,九凤挑了挑眉。

  朝年感觉身体里一股热流被抽了出去,没什么影响,只是有点头晕,他憋红了脸,半晌,不大确定地对薛妤道:“殿下,它好像,还缺了点什么。”

  “我知道。”薛妤伸手,将一直安安静静挂在发丝间的蓝蝶取下来,感受到有手指滑过身体,它徐徐振着翅,也没去管外面是什么天翻地覆的情况,就盯着薛妤的脸看,看着看着觉得不够,飞上了薛妤的鼻尖,懒洋洋地趴着。

  整只蝶身上都写着“如痴如醉”四个字。

  “璇玑。”薛妤低声道:“那年在螺州,你从龙息中抽出来的东西呢。”

  她会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对之前几位城主施展了搜魂术。

  其中一位的记忆详细些,他是裘桐的心腹,里面有一段就是当年在螺洲,龙息被璇玑突然出手抽去一点灵髓,直接引发了后面裘桐一系列伤天害理,病急乱投医的行为。

  璇玑有一段时间没睁开眼睛了,没了本体,它虚弱得很,这也代表着,它很久没见到薛妤了。

  它从薛妤的鼻梁上飞到眼睛下,蝶翼动了动,在龙息上撒下一片金粉。

  两者甫一接触,便如水与火碰撞到一起,龙息上的光不再微弱,而是如太阳般炙热起来。

  薛妤将它接过来,走到那座困着天攰翎羽的阵法前。

  隋瑾瑜和隋遇的心同时提了起来,后者郑重其事地提醒:“龙息只能斩出一道攻击,我们没有第二次机会。”

  “我知道。”薛妤应得稳当,音调都没变化半点,看着再镇定不过,但原本应该一气呵成的动作并没有连贯,她在原地站了一会,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眯起眼睛,这才猛的发力,逆转阵法的同时,卡着一个无与伦比的精妙角度将龙息甩了出去。

  龙息穿过阵法,明明是一颗圆滚滚的球,但顺着脸颊擦过去时,搅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悸感。

  下一刻,薛妤跟着跨进阵法中。

  “怎么什么动静都没有。”季庭溇不解地问。

  在他们的想象中,苍龙和天攰的绝技同时碰撞,动静不说毁天灭地,至少也不会比三地盛会上溯侑和九凤对撞的那场小,但现在的环境,安静得令人心慌。

  “这阵是个小空间,都在里面碰撞去了。”苍琚眼力毒辣,他盯着薛妤一动不动,像是灵神出窍的背影,解释道:“说是说苍龙生前巅峰一击,但也不是每条苍龙都有很强的战力,这东西看运气。”

  但薛妤不是个会将希望寄托在气运上的人,她进阵,是为了在龙息撑不住时出手助力。

  就现在这样的身体状况。

  危险的事她是一件不少做。

  “这一次,我们谁也帮不了他们,只能看天意。”

  “那其实照这样说,溯侑原本可以不用自封,我们将龙息激活,对付魅,再加上薛妤的阵法,也能将那些东西杀光。”陆秦终于理顺思绪,接话道。

  话音一落,音灵和善殊同时朝他投来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后者含蓄,前者直接道:“我看你是没脑子。”

  “你太想当然了。”苍琚今天一天说的话比在外面一年都多,他不怎么耐烦地解释道:“当时的情况,找龙息,再激活,斩出那一道攻击,魅早跑遍天下了。还有,苍龙擅长攻伐之术,它要是能除掉远古那些魅,能退而求其次选择镇压而不是抹杀?龙息上面能全是裂纹?”

  “这次之后,都会有个解释。”苍琚眯了下眼,说:“天地巨变,三方动荡,扶桑树会出来一趟的。”

  这话落下,惊天的雷声响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俯冲下来,精准地落到苍琚身上。

  这次不是装腔作势的吓唬人,苍琚被劈得甩在巨坑中,许久,他爬起来,捂着麻掉的手臂阴沉沉地往天上看,嗤的冷笑一声:“你行,这次不给出足够的好处,太华这摊子,谁爱管谁管。”

  薛妤的预想正确又不正确。

  龙息中确实没有那么庞大的力量了,才斩到一小半,天攰之力包围的笼中裂开一道缝,就堪堪停住不动。

  薛妤没有多想,起身蓄力,灵力重重叠加在龙息的攻势上。

  她心知,这场无形的拉锯战绝不会这么容易结束。

  确实也是这样,那道缝始终只有一道缝,除此之外,笼子完好无损。

  灵阵师毕竟不是主修攻伐之道,还有一点,她内耗实在太严重了。

  数次尝试后,薛妤停下动作,默然无声地在小空间中站着,想,看来只能另寻他法。

  彻底点炸龙息,这样能产生巨大的冲击热浪。

  她开始慢慢往身上套各种叠加的防御灵器与阵法,计算着自己要从什么角度躲开才不至于性命不保,整个过程,她的脸色都十分平静。

  像是洞悉了她的想法,此时,突然有一阵风从背后吹过,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浩大力量,完全依附在薛妤掌中时,甚至有种掌控苍生的厚重感。

  它们顺着她的动作推出去,落在那道裂隙上,灵光如火山般爆发。

  裂缝加大,这次没有遇到任何滞涩的阻拦,笼子干脆利索地落成两半。

  那不是人能有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