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男主同归于尽后 第27章

作者:画七 标签: 女配 天之骄子 灵异神怪 玄幻仙侠

  前世的松珩也只偶尔得到几句点拨,薛妤操心更多的还是他修炼上的事。

  “朝年说,人死之前你曾有感应。”

  “说说看。”薛妤道:“方才都发生了什么?人是怎么死的?”

  从溯侑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弧度,上面覆着层霜雪的晶莹,在阳光下一照,很快成了颤巍巍的水珠,坠落到地面上。

  就跟她这个人一样,表面看着是冷的,冰的,不留情面的,接触之后才能隐约察觉出那捧化开的水一样包容的心性。

  溯侑侧首,视线落在云迹酒楼的牌匾上,像是在竭力回忆每一处细微的异动,“没什么异常,来人修为不低,我之所以能察觉,是因为我——”

  他声音轻下去:“我天生对杀意敏感。”

  一个妖不妖,鬼不鬼的怪物,天生不容于世,想要活下来,总该有点不同于常人的本事。

  薛妤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开口道:“定魂绳只有一种解法,今日我教你。”

  她站起身,留仙裙勾勒出细细的腰线,一双美眸往身后人群上扫了扫,像是审视什么一样,声音陡然冷下来:“朝年,将人群清开。”

  朝年磨磨蹭蹭地欲言又止,路过溯侑时挤眉弄眼地低声道:“定魂绳的解法就是跟设下绳索的人博弈,那妖什么底细我们都不清楚——女郎身上有伤,还一直没用药呢。”

  溯侑微微动了动唇:“叫九凤和佛女。”

  朝年飞快地眨眼。

  等他慢吞吞擦身而过,溯侑行至薛妤身侧,温声道:“女郎,我们人才到宿州,就出这样的事,很难说幕后之人没有给我们下马威的挑衅意思。设下定魂绳可能是想提前探知我们的实力。”

  “那就让他好好探一探。”

  薛妤冷然垂眸,左手绕到右手一侧,轻而缓地一揭,像是一瞬间打开了某种开关,密密麻麻的封印层层剥落,空气中温度几乎是在下一刻猛的降下来。

  现下是开春的季节,万物复苏,阳光洒落下来,便是暖融融,软绵绵的酥散到人骨子里。而此刻,太阳依旧高垂着,碎金般的光芒也依旧打在屋檐墙角,泛出琉璃样的七彩颜色,可站在光影中的众人,却不约而同起了一身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冷出来的。

  轻盈汹涌的灵力从薛妤的掌心中涌出,化作一根雪色箭矢。那箭箭身修长,晶莹剔透,箭尾因为蓄满了某种难以承受的力量而嗡嗡颤动起来,又在猝不及防的某一刻重重落下去。

  这一击,天地都为之变色。

  箭矢落在半空,与某种未知的力量对峙,雪色像是沾染上了某种不详的力量,从底部开始缠上和死者身上如出一辙的黑色纹路。

  薛妤面色不变,长袖被巷口长风一吹,像两片飘飘荡荡的云,浩荡的灵力在空中化成了某种古老的阵法,牢牢囚住了那根锁魂绳。

  没过多久,空气中传开“啪嗒”一声脆响。

  众人抬眼一望,一根恍若青铜浇筑,却带着某种粗麻绳结的怪异绳索掉落在地上。

  整个过程,时间用得比所有人想象中都短。

  那些僵持不下的对峙、一呼而应的帮忙戏码全部没机会出现,那双洁白似玉的手干脆利落的斩断了一切。

  人群外,得了朝年传音,兴冲冲赶来看热闹的九凤脸色顿时难看得不行。

  她愤愤地转身,看向桃知:“朝年那小崽子怎么说的?是叫我来帮忙的吧?是吧?”

  “你都看到了吧?”她扫了下薛妤的方向,白眼快翻上天,“就这种实力!这种实力,我帮个屁啊,我再来晚点,绳那边的妖估计都被她冻成冰渣渣了。”

  “不是。”九凤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越说越纳闷,越说越怀疑自我:“就几年没出来,圣地的传人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是单薛妤这么强还是都这么强啊?”

  说完,她安静下来,片刻后,花一样明艳招摇的脸现出恹恹之色,“照这样看,等找到那个方士,我大概又要回妖都闭关了。”

  围在外圈的人雾里看花似的看不明白,身为妖都顶级血脉的九凤却一眼扫出那种攻击中蕴含的强大力量,并且为之色变。

  古老的灵阵中,薛妤站立在原地,长风浩荡,她额心中的冰雪纹路尚未消失,垂眸落眼时,宛若神祇降落人间。

  而后,神祇蹲下身,捡起那段绳索,五根青葱一样的长指落上死者凸出的眼,替他覆上眼睫。

  不带同情,不带怜悯,这样细微的动作,仅仅源于她流淌在骨子里的素养和对人的尊重。

  对一个普通的,死状狰狞难看的凡人的尊重。

  那一瞬间,溯侑近乎仓皇地错开视线,不敢看第二眼。

第28章

  定魂绳一解,那具半人半骨的尸体终于能被人抬动了,执法堂那些弟子看着越聚越多的人和哭丧着脸的店小二和掌柜,也顾不得那股逼人的恶臭,一窝蜂涌上去捏着法诀将人抬回了执法堂。

  薛妤和朝年等人才要跟着过去,就见云迹酒楼快要被那股臭熏得晕过去的掌柜猛的吸了两口气,冲上前抓住了溯侑的衣袖。

  他苦着脸,也不敢冒犯才“大发神威”的薛妤,只连声道:“小仙君们,可否赐下一两张镇灾镇邪的符纸,不然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我们这酒楼,怕是再没人敢来了。”

  见溯侑垂眼望过来,那掌柜的一下精神起来,连声道:“仙君们放心,我们酒楼不白捡这桩好处,符纸值多少,我们出双倍价。”

  说罢,他一叠声吩咐小二去里间拿钱。

  溯侑不着声色地将衣袖从掌柜手中抽开,看向朝年。

  朝年遇见这种情况多,他笑嘻嘻地上前,驾轻就熟地从袖中掏出几张符纸,道:“钱我们不收,符纸挂在酒楼牌匾上就行,这里的东西我们都清理干净了,别怕。”

  掌柜几乎感激地要落下泪来。

  “说起来。”掌柜指了指那具尸体才躺着的位置,鬼鬼祟祟地压低了声音:“这人我们认识。”

  薛妤和溯侑同时看过去,朝年一听,在原本给出去的三张符后又紧接着抠出两张来递给掌柜,问出了大家关心的事:“这人是什么身份?”

  “嘿。”掌柜的多收了几张符纸,心安了些,当即也没藏着掖着,舔了下干裂的唇,道:“这人叫柳泉,家中三兄弟,他排第二,大家都叫他柳二,今年四十一二,在城南谢家当马车夫。”

  “老大的年纪了也没娶妻生子,一年到头攒下点钱,不是用在我们这喝酒,就是花在后边花、柳巷里了。”

  朝年又问:“这无妻无妾的。他身边可有什么要命的仇家?”

  掌柜的摇头,撇了下嘴,说:“您要问起这个,那我知道的还真不多。您们也知道,我们这酒楼,做的是富贵人生意,平时关心的也都是城南那边的人家,一个车夫,若不是我们小二……”

  说到这里,他顿住了,随后声音高起来,朝着店小二招手:“对,我们小二跟柳二熟,他们是一个村的。”

  薛妤的目光又移到匆匆赶来的店小二身上。

  小二年龄不大,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肩上搭着一条汗巾,四月的天里,因为适才的慌乱,额心布着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此刻见了这样大的阵仗,下意思地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把脸,才道:“是——我跟柳二同村,按照村里的辈分,我还该叫他一声叔哩。”

  朝年又将方才的问话重复了一遍。

  “柳二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油嘴滑舌不着调,我娘常常告诫我,不要跟这样的人学得歪七歪八没个正形的,所以我跟他也没太多交集。不过他虽然不招人喜欢,但要命的仇家我也没听说过,他平时在谢家当差,讨好不上里头的真主子,也接触不上外面的贵人,无妻无子,身边只有几个常约着去霜月楼的狐朋狗友。”

  说到这,店小二也摇了摇头。

  掌柜的一听,想他们是外地来的不懂,于是贴心地解释:“哦。霜月楼是我们宿州出名的花、楼,里面的姑娘好些都十分出名,这不,前几日里面一个花魁还被朝廷的王爷看上纳进了府。”

  “朝廷的王爷?”薛妤两条细长的眉拧在一起,问:“哪位王爷?怎么会在宿州?”

  “是当今陛下的弟弟,亲弟弟,昭王。”掌柜的左右看看,话说得小心翼翼:“年前突然来的,至于来做什么,就不是我们这种小人物能过问的了,不过昭王在城南盖了座宅子,看样子是要长住。”

  店小二接着道:“柳二这个人,大的毛病没有,唯有一点,好色,见了漂亮妇人就走不动道。我娘说他早晚得栽在女人头上。”

  “仙长们若是要查,不妨去谢家下人里问问,我记得他和谢家一个伙夫处得不错,有空没空的常来我们这喝茶。”

  好歹算是知道了点有用的消息,薛妤朝掌柜和小二点了下头,脚一点,人已落到了另一座屋的屋顶,三下两下直奔着执法堂而去,溯侑紧随其后,身形如烟,似一抹翩然拂面的春风。

  执法堂里,气氛格外凝重,二三十个穿着执法服的弟子被那股难以忍受的臭意熏得绕着停尸的房走,可即使如此,好几个定力不行的也都憋出了眼泪。

  薛妤跨步进门时,正好有个小弟子紧紧捂着鼻子对身边另一个人道:“周师兄他们是抬了个什么回来,这味,我真是顶不住了,我情愿回宗门扫落叶去。”

  她神色不变,脚下一路往停着柳二尸体的小屋走,溯侑很快跟上她,某一瞬,后者脚步顿了顿,轻声提醒:“女郎,味道变重了。”

  薛妤诧异于他如此敏锐的五感,点头道:“我收回了覆在尸体上的部分力量,不然那半截身、体不化为脓水,也得被冻成冰屑。”

  “会用定魂绳的人不多,这种邪术,不但需要具体的操作方法,还需要庞大的力量做支撑。”薛妤说话时神色依旧没什么波动:“我们这次可能要对上个难缠的对手。”

  她随意一句话。

  溯侑藏于宽大袖袍下的长指像是被火烧般动了动。

  他不是初初入门什么也不懂的懵懂孩童,知道修炼一途不可操之过急,当下的稳固有利于日后突飞猛进,可在这几天,他数次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急切。

  明明留给他的时间还长。

  可就是觉得,若是再强一点,再强一点,今天这样的场合,不至于要她亲自出手,所有敢在她面前露出挑衅锋芒的,全要先走过他这一关。

  届时,即使是四星半的任务,他也可以在短时间内协助她飞快完成,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只能沉默地干些在地图上勾勾画画的小事。

  如果他一点忙都帮不上,那她救下他,这么用心教他,半点回报都没有,凭什么呢。

  一路踏进停着柳二尸体的房间,房里只站着三四个弟子,皆是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薛妤眼也没掀,仔细观看柳二的神色。

  而事实上,尸体被定魂绳摧残得不成样子,被冰霜覆盖之后,脸上现出多处青紫的伤,已经看不出死时的神情。

  身后九凤慢悠悠踏进来,显而易见掐了闭气的小法诀,因此呼吸自若,半分没受影响。

  她扫了眼半身白骨的柳二,视线落在薛妤身上,但也不说话,背着手走过来,又走过去,在空荡荡的小屋里东瞅瞅西看看,一副煞有其事的认真模样。

  一段时间的相差下来,薛妤早知道她的性情,根本对人死人生这些事毫无兴趣,一个柳二也不值得她专程跑过来走一趟,因此在她第三次折返踱步时冷飕飕地开口:“有话就说。”

  “确实有两个问题想问。”九凤像是就等着她开口似的清了清嗓子,她昂着头道:“我不白问你问题,是这样,你不是想查这个凡人被杀的案子么,我这有样灵宝,可以感知死者死前去过的地方。”

  “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把灵宝给你。”

  “不需要。”薛妤眼都没抬,言简意赅:“我查得差不多了。”

  “那这样。”九凤点了点她身侧站着的溯侑,道:“你身边这只——”她将“妖鬼”囫囵咽下去,含糊地道:“他跟人不一样,得过成长期,你们圣地的灵物不适合他,我这有只妖芜果——是我当年过成长期剩下的一颗。这东西只有妖都五大世家有,在外万金难求,你回答我问题,我把果子给你。”

  九凤用的东西,确实不会差。

  这一次,薛妤没有很快拒绝,她接过朝年递来的手帕,慢条斯理地一根根擦净手指,才要说话,就听身侧少年开口,字字轻缓:“我不要。”

  “你不要。”九凤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你不要,成长期疼都能疼死你。”

  “说说。”薛妤终于抬起眼,她看向九凤,问得简单直白:“你想问什么。”

  “上次你我对决,可有用全力?”问起在意的事,九凤吊儿郎当的神情一下收敛起来,她看着薛妤道:“说实话。”

  “你用了全力?”薛妤陡然反问。

  他们这样的存在,出门在外往往都有保留,又不是生死攸关的场合,动辄就拼尽全力的那跟傻子有什么区别。

  九凤顿时懂了,她神色凝重起来,深深看了眼薛妤,又问:“六圣地传人中,你能排第几?”

  “不知道,没有正经较量过。”薛妤面不改色地看着她,道:“灵阵师在比试中是吃亏的一方。”

  “得了吧。”九凤心里大概有了数,她将手中嫣红的果子抛给薛妤,道:“那是初期尚弱小的灵阵师,强大起来的灵阵师怕谁?”

  别人躲着走还来不及。

  “两个问题,一个正儿八经的回答都没有。”九凤又恢复了懒洋洋的神色,她打了个哈欠,眼尾沁出点泪来,“我听北荒那位佛女说你原本可以不接这个任务,是为了云籁的死才追过来,你跟她不熟,还愿意为她费这个心,这果子就当我送你的。”

  说白了,这一趟就是来刻意送她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