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男主同归于尽后 第94章

作者:画七 标签: 女配 天之骄子 灵异神怪 玄幻仙侠

  薛妤终于知道,苍生阵恐怖的绞杀之力是要对付什么,那天无为寺里突然伤人的又都是什么。

  渐渐的,所有人都倒下了,季庭溇和陆秦咳着血被一只王族魅扫得半跪下来,音灵与善殊勉力支撑着一退再退,九凤化为了本体,恐怖的燎原之火不知第几次喷发出来。

  溯侑身边剑气可怕,他一边打,一边朝薛妤靠近。

  在八人被逼到极限的时候,他们眼前才又乍然出现另一副画面。

  苍生之祸终止于“魅”出世第十年。天攰的身躯是世上最盛大的容器,也是最坚固的囚笼,苍龙则拥有最为恐怖的攻击之力,在那场滔天之乱中,两族倾巢而出,配合奋战在前沿的百族砥柱们将几乎全部的魅引到了宽阔的辽原和大海之中。

  天攰以身为笼,苍龙以身为剑,同时施展祖传之技,将九成的魅围困,狙杀,以生命为代价。

  最后一头苍龙从半空中重重坠落,巨大的身躯砸入连绵山脉之中,它的体内缠绕着数之不尽的黑气,胸膛里则充斥着魅炸开后的恶心绿液。

  那是苍龙族的新任族长,还很年轻,鳞片光泽有韧性,血液是黄金一样的颜色,眼瞳巨大,于是显得生命流逝时格外漫长而残忍。

  他身边躺着的是苍龙一族的老族长,正哆嗦着为族中最为出色的后辈合上眼眸,在咽气前,重重地甩了下尾巴,道:“我终于得知——”

  终于得知。

  没有人有资格断定一族存在与否。

  人族不行,妖族不行,人皇不行,扶桑树也不行。

  在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赢得这场大战的胜利后,扶桑树听天之意,抹去这段历史,同时制定三方,人皇管人,妖都管妖,圣地自成一派,维系世间和平,山河无恙。

  之后数万年的太平,由此而来。

  宛若一捧烟花在众人眼前炸开,八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齐齐被震了出来。

  季庭溇与音灵内耗最大,当即晕了过去,九凤支撑不住,捂着胸口“哇”的吐出一口血来,咬着牙怒骂:“天机书你最好别被我——”

  话音才落,一道宏光便咻的笼罩了她。那是远古大能留下来的,顶尖的机缘。

  九凤眸光闪烁着,念了无数遍“好汉不吃眼前亏”才勉强将满胸膛的骂人话语咽回去。

  她闭上眼,放任自己陷入沉睡中。

  薛妤一动不动地半跌在原地,她发丝凌乱,额前全是细密的汗珠,溯侑认识与她相识十余年,头一次见她这副模样,两人呼吸都很重,他将剑放在一边,面对面坐在她跟前。

  两道最绚烂的光芒从天穹中降下,一道没入溯侑眉心中,一道则盘旋着沉入薛妤体内。

  晨光照下,沧夷的古城中,八道七歪八扭,精疲力竭的身影齐齐陷入沉睡中。

第79章

  春去秋来,日升月落,在日复一日变幻的景象中,十年如疾风骤雨般在眼前晃过。

  草长莺飞之际,陆秦,善殊和九凤前后睁开了眼。

  睁开眼的下一刻,陆秦踉跄着站起来,往半人高的草丛中奔去,捂着胸口吐得昏天黑地,吐完又开始咳血,像是打开了一道闸口,一发不可收拾。

  善殊和九凤的脸色也不好看,两腮血色全失,透露出一种重伤濒死的灰败之色,九凤瞳仁望着天,指尖一点点抠进泥土中,方才勉强将那一波波袭来的眩晕呕吐之感强行压下去。

  很长一段时间,三人都没有说话,或者说,都没力气说话。

  直到身体的疲惫得到缓解,现实和幻境彻底区分开,善殊才颇为无奈地揉了揉突突跳动的眉心,苦笑着道:“这可真是,出人意料。”

  九凤手掌往地面上重重摁了下,五条蛛丝一样的裂纹便顺着那股泄愤般的力道荡了出去,延绵数百米,她声音哑得字句都含糊不清:“所谓的五星任务,就是把我们当猴耍,当狗训,是吧?”

  说到这里,九凤真觉得自己太傻,太天真了。

  说实话,这辈子,她还没遇到过这么能折磨人的机缘。

  机缘前的五星任务,那场呈现在眼前的祸乱之源也都算了,原本以为之后是苦尽甘来,终于如愿以偿,天机书甚至贴心地将最为符合自身的机缘主动送到眼前来。

  按理说,只要好好领悟,秘境中的十年如白驹过隙,眨眼便溜走了。

  可谁也没想到,天机书还留了一道硬坎给他们。

  不远处,陆秦终于缓过劲来给自己捏了个除尘术,又拍了拍已经麻木的脸走过来,嘴巴里酸水直流:“你别看我们,我们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

  “直接要了我半条命。”

  季庭溇在此时睁开眼,他面色古怪扭曲到极点,绷不住地侧头喷出一口艳灿灿的鲜血,腥甜的气味传开,这次就连嘴巴最毒的九凤都没说什么阴阳怪气,嘲讽羲和传人没落至此的话。

  沈惊时,音灵相继醒来。

  迄今为止,除开薛妤和溯侑,圣地传人和九凤面色都呈现出一种饱经摧残,难以言喻的神情,唯独沈惊时除外。他面色红润,笑意自然,眉宇间流淌着志得意满的飞扬之色,见周围一圈的苦大仇深,还愣了愣,忍不住好奇地问:“你们这都是怎么了?”

  九凤观察了半晌,反问他:“你的机缘怎么样?”

  沈惊时摆了摆手,后怕地咽了口水:“别提。看了十年的书籍,民生,现在眼前晃的全是字,一看书就头疼。”

  九凤面色阴晴不定地“嗬”了一声,舌尖抵着牙关道:“天机书也来因人而异这一套?”

  “不是。”沈惊时见他们沉默不语,又细细地感应了下他们如水涨船高的修为,疑惑地开口:“修为都比十年前提升了一大截,你们这是又集体进了个什么难以解决的圈子吗?”

  音灵一直揉着太阳穴,此刻,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知道我们进步为何这样大么?”

  她掀唇笑了下:“挨打挨出来的。”

  这话半分假都没掺,说起这十年的遭遇,哪怕是善殊这种天生的好脾气,都有些绷不住。

  他们在顶尖的机缘之中与魅纠缠,一天都没停歇,累了,趴下了,精疲力竭到只剩最后一口气了,便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扔着丢回一口咕噜噜冒着泡的水池中去,水池中是前人毕生的领悟,对如今的他们大有裨益。

  可才参悟到一点东西,就又被拎着丢到了如潮水般环拥的魅族之中,所谓实战出真知,他们的修为,领悟,就这样在痛苦而残酷的循环中缓步提升。

  可以说,这十年里,他们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以不同的姿势折断过。最惨烈的时候,白骨森森匍匐在地上,连回击的力气都没有,而魅的攻击就那样如雨般避无可避砸在他们身上。

  不分昼夜,咬牙前行。

  沈惊时听得抱着手臂搓了两下。

  善殊看了他两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将他叫到一边,问:“你的机缘是怎么回事?”

  “可能真跟薛妤猜测的一样。”沈惊时收敛散漫的笑意,一本正经地道:“裘家若从人皇的位置退下来,圣地和妖都必定会顺着当年的线查到我们这一脉。”

  “扶桑树给的机缘中,我不止看了许多书,还批了十年奏折。”沈惊时看着善殊,又笑着耸了下肩,道:“你别皱眉啊。这都没谱的事,再说就算真去当人皇,我看也挺好的。有我在,肯定不会跟你们争啊斗的,说不定还能悄悄放水,到时候给你让一条灵脉出来。”

  话说到后面,已经又恢复了他平时吊儿郎当混不吝的贵公子做派。

  “就你会说。”善殊瞥了他一眼,道:“就眼前而言,九凤受伤一事还都是我们的猜测,毕竟没有实证,等我们出去后,妖都会接手调查,若是证据确凿,圣地和妖都会就这事商议后续举措,事情还没到绝对的一步。”

  “那更好。”沈惊时笑吟吟地凑近,道:“不当人皇,在佛女殿下身边当个散财童子最合我意。”

  =====

  薛妤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九凤和沈惊时凑在一起,正翻来覆去地捣鼓手里的天机书卷轴。

  “这到底是过了,还是没过。”九凤用指尖哒哒点了点天机书上那个清晰无比的魅字,无比警惕地道:“不能经受了这种痛苦,任务却还只到一半吧?”

  她这一句话,像是某根尖锐的刺,一下扎到其他几位圣地传人的心里。

  那刺眼无比的五星任务,并没有在指尖消散,而这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

  查也查了,当年的真相也知道了,打都挨了,十年过去,飞云端不日便要开放,这个时候告诉他们,任务没过。

  “那封信呢。”善殊头一个反应过来,道:“剩下那封没开的信里可能有提示。”

  “在我这。”不知何时,薛妤醒过来,她的唇色极白,说话的声音低而轻,却足够所有人听到。

  都说灵阵师的手最稳,即便才经过过十年痛不欲生的摧残,这会将信纸展开时,薛妤的手指仍根根笔直,半分都不抖。直到一阵夜风拂过脸颊,她才忍不住侧过头咳了一声,而后迅速恢复过来,道:“没有提示,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这封信不知在何时松动了封印,露出里面保存完好的纸张,纸上只潦草而简单地写了一句话。

  ——魔族灭,魅出世,天下浩劫,动荡不休,我们终自尝恶果。

  这是一位当事者的唏嘘悔恨,亦是对那场滔天之祸的总结。

  “那现在,怎么说?”季庭溇挑眉夹着天机书的卷轴晃了晃,问。

  “我管不了了。”九凤撂挑子干脆利索,“本就是突然被卷进来的,之前配合也是为了秘境之渊的机缘,现在整这么一出,谁受得了?”

  “先算了吧。”善殊看了看他们身处的环境,道:“若是不出意料,现在可以和秘境中其他人联系了,我们先问问情况,至于这个任务,天机书暂时也没表示,一步步再看吧。”

  她话音落下,大家颔首,纷纷四散而开。

  开满花的山坡上,只剩薛妤和仍闭着眼的溯侑。

  皎洁的月色下,薛妤衣袖和裙摆如云朵般绵柔搭在葳蕤草丛上,长风一吹,便荡开了惊人的弧度,露出一截窈窕别致的腰线。

  她坐在溯侑对面,将已经闪烁起光芒的灵符放在一边,耳边是朝华条理清晰的禀报:“……进秘境之渊后,我们和女郎走散,莫名被圈入一个黑色小空间中,随后便看到了天机书颁布的五星任务。”

  “队伍中有十五个人,除了我们几个在圣地中任职的,其余都是世家贵族的公子姑娘,因为不熟悉,又涉及机缘,最开始闹得不行,谁也不服谁,直到太华圣子进来。”

  说到这,朝华正色道:“女郎,太华圣子在这次任务中出手不少次,依我看,实力仍有所隐藏,不说别的,但确实比佛子,昆仑少掌门强一些。”

  “三地盛会自有定论。”薛妤听罢,道:“圣地传人谁也不是省油的灯,平时不显山露水,是因为没到要见真章的时候。你和愁离别乱动,跟着苍琚就行。”

  那边很快应了一声,薛妤切断了联系。

  她的目光落在溯侑身上。他眼睛闭着,浓密的睫毛自然垂在眼皮下方,肤色冷白,整个人像一幅被精心描摹,再三于细节处深化的画。

  沉睡的时候,他身上那种花朵般旖丽,馥郁的姿态散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真正的本性,凉薄而锋利,像薄雾天可以吹开一切的风刃,从头到尾,都是上位者该有的,会有的游刃有余,从容不迫。

  确实,确实不是二十年多年前那个桀骜轻狂,满身都是刺的半大少年的样子。

  看了一会,薛妤与一双戾气极重的黑色瞳仁对视。

  溯侑的呼吸极重,像是才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殊死搏杀,垂于膝盖上的手指倏地曲起,指节上迸现出一根根细小经络,瞳仁颜色是纯然的深色,一种惊人的美丽与危险扑面而来。

  这是十年死战,初初醒来时会有的紊乱。

  薛妤并没有动作,她以手掌撑着身体大半重量,长长的发丝垂在脸颊两侧,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就那样安静地看着他。

  在血肉模糊的战场还未在眼前完全退却时,看到那样一张熟悉的,令人心神倾倒的脸,溯侑下意识的反应便是用手飞快挡了下眼睛。

  等战鼓声和喧闹声从耳边彻底淡下去,他才颤着手掌置于唇边咳了声,再抬眼时,眼中浓烈到几乎溢出来的戾气已经乖乖倒流回去,烟消云散。

  只剩下苍白而虚弱的一张脸。

  “女郎。”因为太久没开口说话,他的嗓子有点哑,语调却很熟悉:“何时醒来的?”

  “比你早一点。”

  薛妤视线落在他干裂的唇瓣上,也没多说,伸出食指落在他手腕上,灵力畅通无阻地涌入他的体内,半晌,她收回手,道:“你现在的实力,很强。”

  不逊于圣地传人,甚至足以跟九凤搏杀的强。

  溯侑并不否认,他侧了下头,像是要认真去观察薛妤的神色,却见她提着裙摆起身,绕了半圈坐在他身后,随后朝外丢出一个严丝合缝的结界,言简意赅地道:“将翅翼放出来,我看看。”

  诚然,两人都是聪明人。

  沉睡前的那些影像中,天攰鎏金色的翅翼彻底舒展开,遮天蔽地的一片阴影,翎羽绚烂华丽,根根都是大杀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