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日蔷薇
萧留年这才满意,转身抱起云繁将人放到莲上。
“刚才扰你好眠,你是不是生气了?”他笑了,脸上的血痕随笑而皱,“这个给你赔礼。”
云繁坐在莲心边,双腿荡在半空,莲花内飘出淡香,和他的气息如出一辙,莲心铺的银练丝滑柔软,像一汪水,不必躺下她也知定然十分舒服。
他这是给她铺了张“床”?
盯着对方的笑眼,云繁的恼怒像落进大海的砂砾,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有很重的起床气。虽然修士大部分时间无需睡眠,自然没有起床困扰,但她偶尔会闭眸静憩,这种时候,她最恨有人扰她清净。曲弦曾经触犯这个忌讳两次,第一次被暴躁的她罚跪雨中,第二次被她送出幽澜山冷落了半年,幸而没有第三次。
若再有一次,曲弦便不能留在幽澜山十年。在她这里,事无再三。
她就是个蛮不讲理的人,唯我独尊,很少顺过别人的意。
可以让她消气消得这么快的,萧留年还是第一个。
萧留年读不出她的想法,他在她耳边打个响指,一股温柔的风打着旋儿卷住她,风里裹着水,和缓地洗涤起她的身体。这是修士常用的涤尘咒,用以自洁。
云繁很脏,身上的衣物早就看不出本色,脚上的泥浆已经覆盖到她小腿肚上,烘干后变成硬土壳,头发乱蓬蓬一团,沾了好些草叶,要不是雨水冲刷出那张净白莹净的脸,根本看不出一点女孩模样。
涤尘咒洗净她身上大部分脏污,污泥掩盖下的瓷白肌肤一寸寸显露,毛躁的头发顺服地沿着两颊垂落,那张脸庞愈发精致,黑发墨瞳,红唇贝齿,漂亮得不真实。
萧留年手里拿着打湿的绢帕,拭净她脸颊和手上顽固的泥巴,又伸手捏起她的脚踝。果不其然,宽松裤管下的脚丫子布满血痕,一道又一道。
云繁皱皱眉,把脚往回缩了缩。
“疼?”萧留年抬头,手中不知几时已经拿了盒药膏。
疼?一个赤脚走过荆棘,踏过砂砾的人,怎会因为这点触碰觉得疼?云繁只是不想将这双血痕遍布的脚坦露他眼前。
萧留年已经坐到她身边,将她的脚搁到自己膝盖上,又把药递给她:“上药不疼的。你把药打开。”
毒伤未好,他只有一边手能用,少不得要她搭手。云繁拧开瓷盒盖子,淡淡馨香从盒中飘出,萧留年挑起些许,轻轻抹到伤处上。云繁不说话,看着他给自己一点点上药,直到自己的双脚沾满浅青的药膏。
“好了,你睡一觉,明天这些伤就能痊愈。”他抹完药将她的裤腿拉好,正想让她躺下休息,小女孩却忽然跪坐而起。
冰冰凉凉的触感在颊上蔓延,一丝刺疼浮起,很快消散。
萧留年诧异地望向云繁。
她有样学样,挑起药膏抹向他面颊和唇角的伤口,小小的手抹得很仔细。
“礼尚往来。”面对他惊讶的目光,她脆生生道,又问他,“疼吗?”
萧留年心头大暖,却也笑出声来:“不要乱用成语。我不疼,多谢你的好意。”
语毕,他又摸摸她的头:“好了,休息吧。”
云繁点点头,在他的目光中躺下,耳边只传来窸窣两声,他已经离开这张莲床。她又睁开一丝眼缝,只见他掠到角落盘膝坐下,面色不复对着她时的轻松惬意,额前冷汗滑落,强忍的苦楚爆发,他又取出两枚丹药吞下,这才开始运气行功疗伤。
她翻个身仰面而躺,手抚过自己右臂。
得想个办法悄悄解了他的毒才好。
————
天光将现时,云繁囫囵睡着,再睁开眼,洞外天色明亮,洞中除了她以外已经空无一人,萧留年不在了。
她揉揉眼起来,从床上跳下,预料中坚硬硌脚的触感并没出现,只有冰凉丝滑的柔软,她低头一看,竟是铺在莲心的银练无声无息地游下莲床,铺在她的脚底。她朝前迈步,每迈一步,那银练便往前铺一步,将她的双脚与坚硬的地面牢牢隔开。
如此这般,她便无需赤足行走,而脚上的伤口也果然如萧留年所说那般,已经痊愈。
不消说,这必是萧留年留下的小法宝。
云繁勾唇笑起,看了眼洞外的天,忽然拔腿冲向洞外,那银练一僵,而后飞快跟出山洞,在她足下铺开,又似有些不满她的玩心,银练缠到她脚踝间,自动打了个小结,宛如通人性般。
洞外云开天霁,阳光遍洒。云繁站在崖上远眺,此地平阔,有潺潺溪流途经,溪畔青草野花繁生,她再往崖下看,崖下有座小石头山。她歪头想了想,忽然一脚踩出崖外……
银练吓得炸起,被她拖下悬崖,眼见坠地,地上那堆石头山化作巨石人,正是奉萧留年之令留守此地的石守。石守伸出双手,将她接下捧起,倒竖着两条石眉将她送回崖上,刚要转身,那小女孩就再次跳下,它只得再次接下。
如此这般往复数次,小女孩似乎得了乐子,顽劣地笑出声,不依不饶地重复着跳崖。
“带我去找留年哥哥。”云繁是故意的,她要驯服这个石守,这样一来就能在蛇渊自由行走。
石守粗通人性,只知默守主人命令,哪想会遇上这等刁钻的孩子,只能不厌其烦地接她。
最后一次坠下时,云繁并没被石守坚硬的手掌接下,而是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有人远远飞来,单手将她擎抱入怀。
“你不要命了这么玩?”不悦的声音响起,正是外出归来的萧留年,“丫头,我可不想豁出性命救下你,你反而摔死在这里。”
萧留年疗伤整夜恢复了些许灵力,天色微亮时就出去探查蛇渊寻找破解禁制之法,留下石守与素光缎保护她,却没想到回来时就看到这丫头反复跳崖的一幕,险些吓到。
看到他的出现,素光缎与石守都同时松口气。
云繁自然而然环抱他的脖颈,抬眸望去只见他眉峰小蹙,与昨日温和不同,是气恼的模样,有点凶。
“我……留年哥哥,我只是……”她嗫嚅两声,局促地扭起他的衣领。
“有话直说。”萧留年道,昨日也没见她这般忸捏。
她咬咬唇,眼中水光潋滟,委屈道:“我想解手。”
“……”萧留年一滞,他万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作为修行多年的修士,他早已不受五谷轮回的困扰,忘了眼前只是个普通的凡人幼童,这一晚上下来……
云繁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僵滞的表情,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神色,尴尬的、懊恼的……浮沧山谪仙般的大师兄,可真有意思。
萧留年抱着她飞下悬崖,走到溪畔,深吸口气,指着溪后半人高的草丛道:“会自己解手吗?”
云繁虽然很想知道自己答“不会”的话他会是怎样反应,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会。”
“你去里面,你别走远,解完手赶紧出来,我在这里等你,若有事便大声喊我。”萧留年叮嘱道,又令素光缎跟紧她,这才转过身去,背对着草丛,道,“赶紧去。”
身后传来嫩生生的应和声与脚步声,萧留年知道她已经进了草丛,无奈地捏捏眉心。
比起与祸蚺斗法,带孩子更让他头疼,尤其还是一个这么小的女娃娃。大男人带女娃着实不便,他现在只想早点找到出路,离开蛇渊与同门会合,将她交给同门师姐妹照看,再给她换身好点的衣裳鞋袜,寻个合适的人家收养。
身后的草丛里,云繁静静站在其间,只用一只手将草丛拔开道缝隙,看着萧留年的背影,墨染的眸子中露出鹰隼般的目光。
不知多久,云繁仍没归来,萧留年觉得时间过得有些久,孩子解手不该这么长时间。
“云繁?好了吗?”他扬声唤人。
草丛里静悄悄的,无人回应。
萧留年顿生不祥之意,起身回头,神识铺开,未及查探,只听“轰”一声,草丛深处一道尘烟冲天而起。
作者有话说:
榴莲哥哥的带娃日常开启了。
各位,520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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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解毒
草丛的正后方,一只足有两人高的巨大蜘蛛自地底飞出,扬得满天黄色尘烟。这蜘蛛通体黝黑,八足生有针般尖硬密毛,正此起彼伏地挥舞在半空,蛛口巨张,腥臭涎水直流,一簇洁白蛛自它口中吐向前方的猎物。
它的猎物,就是草丛里的云繁。
云繁手脚被蛛丝紧缚着拖过草丛,素光缎飘在半空,一边扯着云繁的腿与蜘蛛对抗,一边银光大作,向萧留年报信,只可惜它的力量到底不敌蜘蛛,云繁仍以极快的速度被拉向蜘蛛巨口,眼见要沦为蛛食。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从天而降,落在巨蛛背上,那人单手执剑,剑尖朝着蛛背狠狠刺下。只见巨蛛猛地一震,八足渐僵。
这只巨蛛修为平平,道行未足三百年,并非什么棘手妖物,萧留年对付起来毫不费力。静待片刻,确定蜘蛛已死,他方从蛛背上掠到云繁身边,三两下斩去绑在她身上的蛛丝。
“可有受伤?”蛛丝斩净后,萧留年收起剑,从地上抄起云繁抱入怀中。
云繁入怀的瞬间便紧紧搂住他,瑟瑟发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萧留年只得安慰她:“没事了,有我在。”
说话间,他又欲朝地面查探,他在这附近已经布下禁制,这只巨蛛断不能悄无声息地闯进禁制,除非是从地下……
这个念头还未落下,云繁忽又一声尖叫:“蜘蛛!”
萧留年“腾”地转身,奈何他单手抱着云繁,另一手毒素未去,动作慢了半步。他只觉得肩头一疼,竟是死去巨蛛的瞳眸裂开,其间飞出只巴掌大小的深紫小蛛来,小蜘蛛不偏不倚落在他受伤的肩膀上,一口咬下。
他疾震肩膀,将紫蛛抖落,踩个稀烂,又将云繁送到身后,单手执剑挥出一团火球烧向巨蛛,在巨蛛焚成灰烬时,他清晰地看到巨蛛另一边瞳眸内闪过一线红影,还没等看清是何物,那红线就钻入地底消失不见。
萧留年双眸怒凝,杀气外泄,飞至半空后聚全身之力将剑插/入地面,地底闷炸声随之响起,一道青光从地下如蛟龙窜过,直追那条红影。地面“砰砰”轰响,不断有沙砾被炸到半空。
云繁站在他身后,感受到他的怒杀与这股凌厉剑意,眸光亦幽沉起来。
这道剑气青光逼出近半里地方停,地面被炸得面目全非,留下道深邃裂隙,四周鸟兽惊逃。萧留年这才拔/出长剑,回身朝云繁走去,狭长眉目间杀气未褪,戾气隐现,直至听到一声细细的“留年哥哥”,那骇人戾色方在瞬间消散。瞧着眼前脸色煞白的小姑娘,他刚想开口,眼前却忽然一黑,人亦随之栽倒地上。
那只蜘蛛,有毒。
“留年哥哥?留年哥哥?”云繁小步接近他,走到他身畔时确认他已昏厥。
她缓缓蹲在他身边,安静地盯着他片刻,倏尔一笑:“委屈你了,浮沧山的大师兄。”
旁边的砂砾中窜起一条红影,飞快钻入她的衣袖之间,再从她衣领间露出了脑袋。
蛟蛟张着嘴,蛇信往下耷拉着,往外急促地喷气——吓死它了,差点就死在这人手里。
云繁通它心意,点点蛇脑,只低声道:“技不如人,得再修练。”这话也不知是说给蛇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为了给他解蛟蛟的毒,她也算冒了一回险。
其实要给萧留年解毒很简单,让蛟蛟再咬他一口便可,但这么简单的办法云繁却不能用,迫不得以才引来这只百年蛛,再将烛蛇毒灌入紫蛛体内,迂回地注入他体内。
没办法,她现在只是个孱弱的凡人小猎物,可不能在他面前露了马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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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留年并没昏迷太久,消失的意识很快归来,只觉喉间一阵窒息,随之而起的,还有熟悉的声音。
“留年哥哥,你别死。”
死?萧留年睁开眼,发现自己的脖颈被一双小手搂得死紧,云繁的脑袋正埋在他颈间,脖子里冰凉凉的,小丫头的眼泪一滴滴流进去。
她大抵是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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