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柠檬拌糖
这一路，谷筱婵笑得眼睛就没有睁大过。
只是人不可能一直高兴，就像天不可能一直晴一样。
顾宇舜带她去的是一家西餐厅，因为谷筱婵从来没吃过西餐，在他问想吃什么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西餐。
张毅琛不喜欢洋人的食物，所以她每次想见见世面的时候这个男人都会拒绝。
然而，等到两人并肩走进上海滩最好的那家西餐厅的时候，看到的第一眼就是坐在窗边的张毅琛和陆南楠。
张毅琛的位置的是对着门的，听到动静他也抬起了头。
这一眼，让他脸上所有的笑意都消失殆尽。
第一百零三章
张毅琛的表情引起了陆南楠的注意, 她脸上温婉的笑意也收了起来。
顾宇舜和谷筱婵这对俊男美女的组合无疑会引起大家的注意，所以在回头看到他们走在一起的一瞬间，陆南楠的第一反应是震惊，随即她飞快地调整好脸上的表情, 对着门口的位置招了招手。
“宇舜, 好巧。”在两人从他们的餐桌旁走过的时候，陆南楠亲昵道。
陆家和顾家是世交, 两家的祖辈都在宫里当过官, 因而到了现在生意上还是有所关联。不久前陆顾两家的父亲还想让两人订个婚, 只是顾宇舜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当时陆南楠也在场，顾宇舜顾着她的面子没有把话说的太难听，只是陆南楠还是很介怀。她对顾宇舜倒是没有太多感情, 但她一个女孩子, 还是上海滩那么多人都想娶的女孩子凭什么被人拒绝。
现在看到顾宇舜居然和谷筱婵走在一起，她已经忘记的那点不悦再次席卷心头，因此在顾宇舜对她微微颔首示意的时候，她笑着站了起来。
“你和谷小姐是朋友？”她笑着看谷筱婵，眼中有一些让人看不明白的深色, “既然大家都认识, 要一起吗？”
“……”
谷筱婵几乎不敢抬头去看张毅琛，她躲在顾宇舜身后，手指紧紧地绞着包链，连嘴唇被自己咬出血痕都没察觉。
陆南楠能够感受到两道不虞的视线同时落在自己身上, 一个是顾宇舜，他皱着眉头说了声：“不必, 我已经订好位置了, 祝你和张副都统用餐愉快。”
而另一道视线竟是来自于张毅琛, 余光看到他皱眉不语的模样时，陆南楠心中突然升起一种无力感，令她很不安。
“那我就不强求了。”陆南楠道，她的视线落在谷筱婵身上，心里划过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嫉恨，“听说谷小姐从百乐门离开了，是在你那里找到更好的差事了吗？”
谷筱婵打了个激灵，她知道陆南楠在说什么，对于这个没吃过生活的苦的大小姐来说，她这样的女人似乎只能依靠着男人活着。
一直压抑在心里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爆发，她刚要说话，一只温热的手就攥住了她的手腕。
“陆小姐，我想你是误会了。谷小姐是我求了很久才进我公司的，能招到她是我的荣幸。”顾宇舜的声音很温和，尤其是提到谷筱婵的时候，语气中的欢喜做不了假。
见陆南楠脸色微变，他也不多留，抓着谷筱婵的手径直朝着他们后面的餐桌走去。在这几米的距离中，两人从抓手腕变成了牵手，而谷筱婵本人因为惊讶根本没注意到。
只有张毅琛，他透过桌上的水壶看到两人紧紧相握的手，心里跟泡了柠檬水一样酸涩。
他拳头紧攥，骨头都快捏碎了才克制住自己冲上去打开他们手的冲动。
谷筱婵两人就坐在斜对面，顾宇舜显然很珍视她，就连拉开的椅子都是背对着他们的那一张。
陆南楠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她手上的刀用力地划过盘子里的嫩牛肉，力气大到不像是吃饭反而像泄愤。
慢慢咀嚼了肉咽下以后，她才抬头看向张毅琛，神色看上去有些无辜：“他们俩看起来像是多年好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顾宇舜和一个女人走的这么近。”
闻言，张毅琛手上的动作一顿，眸光深的像见不到底的深潭。
不管哪个男人听到这种话都是不会开心的，即便谷筱婵的身份只是情人，张毅琛也不会想要自己的头上带绿，就算她是情人、也只能是他的情人。
“南楠。”张毅琛突然抬头，他眸光深沉地看了她一眼，嗓音很低：“吃饭吧。属于我们俩的约会，不要提别人。”
陆南楠不说话了，她甜甜一笑，“好嘛。”
话是这么说，低下头时她眼里的恼却没人能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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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毅琛这边两人的气氛说不上好，斜对面的谷筱婵两人却相处得很融洽。
顾宇舜太会聊天，他知道谷筱婵现在不高兴，所以他说的每句话都在不动声色地逗她开心，甚至连点上来的菜都带着可爱的笑脸。
明明现在和张毅琛共处同一空间，谷筱婵却没有想象中的难过，她的注意力还在顾宇舜的三分熟牛排上来的时候被转移。
“这牛肉是熟的吗？”她凑过去细看了两眼，惊讶道：“好像还有血水……”
顾宇舜修长的手指捏着刀慢条斯理地切下一块肉，眼中带笑地看着她：“想试试吗？这种牛肉肉质很嫩，口感好弹性足，酒红色的肉汁有牛肉的鲜味，这是这家店的特色。”
他将盘子往前推，谷筱婵却是拧着眉头看着那肉上的血丝和血水。
“算了算了。”她摆摆手，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嫌弃，“它看上去和全生的没太大区别，如果吃了我会有奇怪的感觉。”
“什么感觉？”顾宇舜问。
谷筱婵：“……感觉、像在太阳刚刚照在牛身上的时候我就追着它啃。”
顾宇舜：“……”
他深深地看了谷筱婵两眼，忍不住笑了出来。平时他的气质很温和，但那都是表面上的，真正和他熟悉的人根本不敢开他的玩笑，可谷筱婵不一样，她每次都能带给他不一样的惊喜。
也只有在她面前，他所有的情绪才是最真实的。
怕谷筱婵不适应，他到最后都没有动那份牛排，而是找服务员换了一份五分一份七分上来，那份七分熟的牛排还是他一块块切好以后才递给谷筱婵的。
这是谷筱婵在张毅琛身上从来没有体验到过的温柔体贴。
-
正如陆南楠说的，谷筱婵和顾宇舜相处起来太自然了，就好像两人很早之前就认识，彼此之间十分了解对方，他们当着他的面说笑……
但是张毅琛在之前根本就没有从她口中听到过顾宇舜的名字，连提一次都没有。
所以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谷筱婵这么坚决地离开百乐门、离开公寓是不是因为顾宇舜？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根刺一般扎在他心里，心跳一下都是密密麻麻的疼痛。
“毅琛，你没事吧？”注意到张毅琛的反常，陆南楠起身探手去触碰他的额头，然而还没碰到就被男人歪头躲了过去。
“你先吃，我去一趟卫生间。”他站起身，没管陆南楠惊诧的神情就离开了位置。
陆南楠下意识地抬头往顾宇舜所在的方向看，果然没看到谷筱婵的身影。
她紧咬牙关，失魂落魄地坐回去时不慎打翻了桌上的红酒……
-
这么多天以来，今天是谷筱婵心情最好的一天，如果不是遇到张毅琛和陆南楠，想必她会更开心。
她擦着自己手上的水渍走出卫生间，谁料后脚刚踏出去，一只大手就捂住了她的嘴，连带着她整个人都被拖进了旁边的长廊。
“唔！”她激烈挣扎，下一秒一道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耳边，一道熟悉的磁性嗓音随即响起，“别叫。你不叫我就放开你。”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谷筱婵鼻子一酸，她死咬着嘴唇，好一会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张毅琛松开了她，他的那双大手落在她的肩头，带着她换了个方向。
“我有事情要问你。”张毅琛低头，眸光沉沉地看着她，“你、和那个顾宇舜是什么关系。”
他的视线太具有侵略性，谷筱婵不自然地后退，眉头拧起，“张副都统，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
“你叫我什么！”张毅琛朝着她逼近，眸光深不见底，连低沉的嗓音都透着一股狠劲：“有了新欢以后就不要旧爱了是吗？告诉我，你们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你可以啊谷筱婵，把我骗得团团转是吧！”
他的眼神、言语都在刺伤谷筱婵，将她心里最后的那点怀念无情击碎。
她低头看了眼他紧握的拳头，突然笑了起来。
“副都统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吗？”她笑容讽刺地对上他的视线，不解地歪头，“请问你用什么身份来问我这些，曾经的情夫吗？”
张毅琛眼神一厉，“你背叛我！你为什么一声不吭地离开百乐门，为什么离开公寓！”
他话音刚落，一个巴掌就狠狠地甩在了他的脸上，那力道大得他的头都右偏。
这是张毅琛第一次被打，比脸更痛的是他的面子。
怒火在一瞬间席卷心头，他宽厚的手掌朝着谷筱婵抓去，然而看到女人通红的双眼和死死咬唇的倔强表情时，他像被定住一般愣在原地。
他没动手，谷筱婵却难以克制地抬手打他，一下又一下，每一下都打在他的心头。
然而让他更加震惊痛苦的是她一滴滴下落的眼泪和说出来的话。
她在哭，上次看她哭是什么时候，好像是最后一次在公寓里见到她。
她不是个爱哭的女人，可每一滴眼泪都好像带着温度，能够灼烧到他。
她说：“张副都统，先抛弃我的人是你！是你选择了陆小姐不要我！”
张毅琛想解释，可嗓子如同被打湿的棉花堵住，令他想要发出什么单音节都难。
可谷筱婵还在说。
“你不就是想听我说离开你以后我活不下去吗？对！没有你张副都统的庇护，百乐门随便一个下人都能欺负我，我就是一只可以随便踩死的蝼蚁！”
“你不知道我继续留在百乐门是什么下场吗？你别忘了这一年多来我为你做过什么，你有多少仇人想要我死！你可以不顾我的感受甩手抛下我，难道我就要守着你过一辈子吗！”
他是知道的，他知道这些，可是他没有为了做任何事。
不对，他也做了，他收回了那些保护她的人……
张毅琛喉头发紧，悔意令他的太阳穴都在跳动。
她是激动的，可在激动过后她渐渐平静，好像从嘴里说出来的这是别人的故事而不是她亲身经历的一般。
张毅琛心里钝钝地痛，这种痛感不至于锥心刺骨，却让他怎么也忽视不了，恨不得把心剜了一了百了。他想命令她别再继续说，可她依旧没停。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离开公寓吗？我想很早之前就告诉过你了，在你深夜陪着你的陆小姐的时候，我被三个男人尾随。”她举起自己的手，纤细的手指摩挲着自己两指圈得下的手腕，“那天他们就是抓着我的手把我甩在地上，他们力气那么大，我根本反抗不了……”
她声音平静，脸上却满是泪水。
张毅琛的神情已经从愤怒变成了震惊，他薄唇轻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不是你——”
“那是我说谎，对吗？”谷筱婵打断他，“既然这么不相信我说的话，你现在又何必在意那些答案。张副都统贵人多忘事，事实是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我对你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只是你不相信我而已。”
“……”
张毅琛说不出话，谷筱婵的那些话化为刀子，每一句都剜掉了他的一片肉，而她的态度就像刀上的毒，毒蔓延到心里是那样痛。
他想起这一年以来谷筱婵对自己说过的话，她说的最多的是喜欢，然后是你要好好的，除了这些就是对他有利的情报，他能平安度过这么多次任务缺不了她的情报。
他明明是相信她的，可他那时候为什么会不相信她说的话？
张毅琛痛苦地拧紧眉头。
“谷筱婵……”他想解释什么，可他能解释什么？
他总是连名带姓地叫她，以前她最喜欢他叫自己的名字，可现在，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她都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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