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心沙
却也无法去细想什么,因为洪飞总是黏在我身边,尤其是狐狸和铘在的时候,他就像抱着救生圈一样抱着我的腿,然后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离开,才又重新欢乐起来。蹦蹦跳跳,啰啰嗦嗦,似乎之前的哭泣,之前对着窗外的马路对面发呆,已被他完全忘记了,只一个劲地缠着我,要我陪他玩。
直到后来狐狸从厨房拿了袋明矾在我房间的门和窗户前倾倒,才转去了他的注意力。
“姐姐,大狗哥在干什么?”他扯着我袖子问。
大狗哥指的是狐狸,我想也许因为在妖怪的眼里狐狸看起来就像只巨大的狗。
“狐狸,你在做什么?”于是我问他。
他道:“为了等!�
“鞘裁矗俊�
“茄镁稣摺!�
多年前,在遇到那个名叫慧谮的魑魅之前,我从没见过真正意义上的妖精,所以我曾对世上是否真有这类神奇物种的存在将信将疑。
后来才知道,这世上不但真的存在着妖精,而且有些已经活了千年以上,它们很强大,变化多端,行踪诡谲,且我行我素,比聊斋志异里记载的那些狐精鬼怪要可怕得多。人在它们面前是真正如蝼蚁般的低级,所以它们不喜欢像鬼煞那样直接害人杀人,而是喜欢把人玩弄于鼓掌之间,例如化身成人混迹在人群里,悄悄造成人间的动荡,然后不动声色将随之而生成的戾气据为己有,以此来提升自身修为。因此,古往今来,历史上很多战乱皆是因它们而起,真真是一群黑暗而强大的祸害。
但所谓一物降一物。
万物再强,总有天敌,比如鬼有聻来克,聻有阎王收,而如果问这世上有什么是那些逆天存在着的妖精的天敌,那应该便是�
就像冥府的“地火烧”,几百年出现一次,烧去那些靠执念强留在人间、已经连勾魂使都无法将之带走的怨魂野鬼。蚴敲课迨杲盗僖淮危遄耪雒酚昙境笔永玫目掌鱿郑拇λ蜒澳切┗旒T谌耸兰洹⒏耸来醇笠嫉难郑⒔遣恕�
但至今无人知晓降资歉鍪裁囱亩鳌�
千万年来,他虽然在人世出现过无数次,但行踪和来历却始终是个谜,只知道他有时会化身成一个男人的模样,凡是妖物刚好遇见,见之则必死。因此每每一到这个时间点,所有道行不太高深的妖怪都必将自己藏匿起来,或者寻求强者的庇护,以期望躲过这半世纪一次的劫难。
道行高的则可以隐藏自己气息,以令薹ú炀醯剿谴嬖冢适北芸舜思涞某逋弧�
“所以你和杰杰才一点不担心那个东西是么?”听到这里我问狐狸。
狐狸模凌两可地笑了笑,然后继续把明矾朝门中间倾倒起来,倒完后一把拎起洪飞丢到了我床上,对他道:“今晚待这里,不许出来,不许多话,有人敲门或者敲窗都不要开,要尿尿房里有痰盂。”
“姐姐!”洪飞被他这一丢,眼看着又要哭了,但迫于当着狐狸的面不敢哭出来,只含着两包眼泪可怜兮兮看着我:“我怕,陪陪我……”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狐狸已将门关上,下锁,完全不理会那孩子在里面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然后将钥匙点在我脑门上:“你陪不了他。”
“为什么?”我刚伸手要去拿钥匙,被他手一收又撤了回去:“因为你在里面的话,‘混沌’就藏不住那小子,所以你今晚乖乖睡客厅就好。”
‘混沌’是狐狸设在我家安宅的一样东西。
至今我都还说不清那到底是个妖怪还是什么,若不是因为小棺材那件事,我可能至今都见不到它的尊容,所以听狐狸这一说,我只能放弃了进去陪洪飞的念头,隔着门安慰了他几句,听他渐渐不哭了,才悻悻然跟着狐狸回到客厅。
一到客厅便见原本站在窗边朝外看着的铘转身回了楼上。见状,我不由想起之前洪伟求助他时的情形,于是问狐狸:“洪伟到底是什么妖怪?他的家族以前跟铘很熟么?”
狐狸瞥了我一眼:“不是熟,是彼此互不往来,就如水之于火。”
“为什么?”
“哦呀……”他想了想,然后一边看着电视里的儿女情长,一边漫不经心道:“那时正为当男还是当女烦恼着,谁会有闲心去关心这个。”
“……你又在敷衍我了。”
“是你太敏感了。”说着,笑嘻嘻磕起了瓜子,显见对这话题不再有任何兴趣。
我也就不再继续追问,只闷闷地坐在一旁,跟他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视,一边时不时地看看窗外。
窗外雨依旧下得很大,不像黄梅天那种黏黏糊糊的雨,而像是台风季节那种粗鲁的暴雨。豆大的雨点打得遮雨棚噼啪直响,几乎让人听不清楚电视里那些人在说些什么,而这样糟糕的天气,那个“黑霜”会出现么?
“喂,狐狸,明矾真能挡住俊�
“谁告诉你明矾能挡住模俊�
“那你撒它是用来做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卖关子……”
“嘘……别说话,我要看结尾呢。”
我悻悻然靠回到沙发上。
之前听他们说,但凡见到牡谌欤厝换岢鱿职鸭难彼啦⒋摺�
但他究竟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呢?
我很好奇这个洪飞能看见,而我却看不见的人,记得洪飞说过,他穿着蓝色的衣服,脸上还画着朵花。
那到底会是怎么一副模样?
想着想着,听着外头的雨,还有电视里模模糊糊的声音,我不知不觉就靠在狐狸身边睡着了过去。
恍惚间打了个短暂的盹儿,随后一下子醒了,揉揉眼睛想把身体坐直,一睁眼却发觉周围都暗着,边上狐狸不在,可能是关了电视和灯回房睡觉去了,真是好笃定……而外头依旧在下着雨,我朝沙发上斜下身子想继续睡,却冷不丁听见大门方向有人笃笃两声轻轻敲了敲门。
“谁?”我随口问。
但没人应我,只是门上又轻轻传来两下敲门声:笃笃。
这让我一下子完全清醒了过来。
忙不迭爬起身跑到狐狸的房门边上,抓住门把用力一拧:“喂!狐狸!”
门把手咔的声响,没拧开,它被反锁了。
为什么会被反锁……狐狸从来不会反锁这扇门,因为门根本就没有锁。
想到这点我心跳快了起来,轻轻走到窗边,贴着窗玻璃朝外头看了一眼。
窗外有个黑色人影模模糊糊在雨里站着,撑着把巨大的伞,一动不动看着我家的房门。
黑色伞面遮着他的脸,所以完全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他不正是今早那个来买包子的无影人么!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游魂,只说了几句话就被他缠上了,当即退后几步想跑上楼去找铘,但那人一瞬间似乎感觉到了,手里的伞轻轻一转,一张苍白瘦削的脸就那样突兀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老板娘,早。”然后他用他病态般沙哑的嗓音慢慢招呼了我一句。
话音落,嘴角勾出一丝笑,笑容如弦月般细弯,而笑意最深处,一道伤疤赫然从嘴角开始至眉梢蜿蜒而上,如蛇般盘横在他整个左半脸。
鲜红的颜色对比着苍白的肤色,说不出的刺眼和诡异。
“早……”我下意识回。
“开下门好么?”他身子一转朝我走了过来。
明明在问我开下门好不好的。
可是穿过窗玻璃就直接走进来了。
还带进外面一片冰冷的湿气,一瞬间把整个客厅都给打得透视,直冻得我猛地打了个寒颤,然后一下子惊跳了起来。
却赫然发现周围灯竟亮着,而电视里依旧响着模模糊糊的说话声。
“做噩梦了?”狐狸低头问我。
我心有余悸地朝周围和窗户扫了一眼,见没有任何异状,才用力点了下头。“嗯。梦见我早上见过的一只鬼……”
“去把锁麒麟放在身上再睡。”他道。
随后继续看着电视里没放完的无聊故事,磕着手里的瓜子。
我依言去把抽屉里的锁麒麟取出贴身放在了口袋,这一夜再睡,果真没再做任何奇奇怪怪的梦。
到次日清晨,却始终没见鱿止�
而天刚亮洪飞就被他家人急急地过来领了回去。见到他一点事都没有时,洪伟的眼神是极为惊讶的,似乎他之前完全没想到狐狸真能替他们挡住这一劫。
但我只想问狐狸,就这么让他们把洪飞带走,好么?因为那垢兔怀鱿止 �
狐狸却朝我笑笑,道:“出现过,怎么会没有出现过。”
然后他指着门窗上的明矾让我看。
我看到昨夜还跟冰糖一个颜色的明矾,此时却都变成了蓝色,蓝宝石似的颜色,很漂亮,却不知为什么会突变成这种颜色。
“黑霜只在梅雨季出现,所以湿气极重,而他所经过的地方,身上所散发的湿气一遇到明矾,便会令明矾显出这样的颜色。”狐狸解释。
原来如此……
所以昨晚涫凳浅鱿止模伎床患怂粝碌恼庑┖奂!�
“那么洪飞以后就没事了么?”我问。
“是的,此后再过五十年呕峤盗伲鞘彼丫ご蟪扇耍τ心芰Ρ芸霜的捕猎了。”
“这么说,膊患糜卸嗬骱γ础!蔽夜具妗R蛭以趺匆裁涣系剿崮敲慈菀拙捅缓甑沧×耸酉撸裁幌氲侥歉霰凰档蒙窈跗渖竦难植镁稣撸鱿质背讼麓笥辏渌坏闾乇鸬亩捕济挥小�
狐狸笑了笑。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随后甩着尾巴转身去了厨房,一边对我道:“开早摊了小白,再不开就没得生意了。”
新的一天就这么又简简单单地开始了。出门摆摊时我看到洪飞在阳台里朝我招手,笑嘻嘻的。
我也朝他招了招手。
之后听见他妈妈叫他进去吃饭,他哦了一声,冲我做了个鬼脸,随后蹦跳着进屋。
这小子没事真好。我琢磨着,心里觉着很高兴,就像这下了一晚上的雨后重新放晴了的天一样。于是吆喝也比平时更卖力,顺便把最好的几个包子留了下来,打算一会儿给小家伙送去。
但是中午时一阵忙,倒是把送包子的事给忘了。之后等想起来,那几个包子都已经放硬了,再送人已经拿不出手,于是想找点别的什么新鲜点心替代。但就在挑选着的时候,忽然看到隔壁几个阿姨奔进来冲冲对我嚷:“宝珠宝珠!出事啦!出事啦你知不知道!”
“怎么了??”我被她们的大嗓门吓得一跳。
“咦!你就住在隔壁一点都不晓得吗??你隔壁新搬来那家人出事了,两夫妻都死了啊!就剩个小孩好作孽!天哪,还浑身是血的,吓死人了!”
说着,叽叽喳喳地又跑了出去。此时隐隐听见有警笛声由远至近,而外面匆匆集中过。
第240章 黑霜杀四
当我跑到洪飞家门口时,一眼就看到小洪飞在他家门外的台阶上呆坐着,脸色煞白,全身都是血。
周围看热闹的人不敢靠近他,只在他家门外围着个圈,一边看他一边交头接耳嘀嘀咕咕,更有甚者还拿着手机反反复复对他拍,然后朝网上发,见状我的火立刻上来了,冲过去一把将那些拍照的人推开,一边大声叫着洪飞的名字,想让他跟我一起回我店去。
但这时警车赶到了,警察一下车就把我连同围观者一起撵了开来,把洪飞交给了随后而来的救护车,之后封锁了现场进屋开始拍照取证。
于是我只能无奈地独自返回店里。
店里很热闹,因为那些看热闹的在被撵后情绪仍亢奋着,所以集中在我店里一边探头朝窗外的洪飞家看,一边绘声绘色谈论着他们早于警察到来前在现场的种种发现。
有人说洪飞夫妻的死是情杀,因为总听见他们两口子吵架。通常两夫妻吵架会为了什么?除了柴米油盐,基本是为了情。
也有人说,不会,两口子看起来就是有文化的人,男的也不是什么大款,不太会找小三之类。倒可能是入室抢劫吧,前阵子这一带附近不就也就租房子住的家庭遭到凶杀么,一家四口被杀却只被偷了两千多块钱,凶手到现在都还没找出来呢。
你一言,我一语,各种猜测,各种议论。
我在边上听着,想起之前在洪飞家门外匆匆一瞥,我看到他家客厅地板上都是血。角落里隐隐见到有人躺着,也不知道是他爸爸还是他妈妈,当时真叫我有点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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