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心沙
瞬间斩落一大片苍白头颅。
它们呀呀尖啸着,头颅落地时长长的舌头依然如离弦之箭,四面八方朝我刺来。
我无动于衷,任由那些攻击落到我身上,只专心将所有力量蓄积在剑身,催动它吐出更为灼烈的龙火,一路往前。
变幻莫测的火光不断吞吐和撕裂开那些前仆后继而来的血食者,随着制造的杀戮越多,剑芒所燃烧的火焰更盛。原比燕玄如意掌控的时候更加强盛。
直至龙骨剑发出阵前所未见的长吟,仿若当年八部天龙过境,我终于劈开挡在眼前最后一个血食者,径直将剑锋刺向红老板,和他利用周围死去的血食者魂,所凝出的又一道血刃。
这一击我用了十成的力量,只期望一击得中。
但,理想之余现实的差距,轻易撕破了我最初的坚信。
凡人几近支离破碎的躯壳,终究不是当年能与无霜城较量的梵天珠。
靠着梵天珠的元体,靠着素和甄所附加的力量,我终于能直面红老板所释放的力量,却也仅仅只是堪堪拼下他的两击而已。
红雾里阴风四嚎,不知是多少被血族吞食的怨魂所凝聚,龙骨剑的力量在我这并不称职的主人掌控下,即便龙吟已成,但对于这样浩汹涌荡的煞气,远远不够。
一入红雾便如同踏入泥泞沼泽,巨大的力量吸得我几乎无法动弹,而周围煞气在承受了龙骨剑凌厉的锋芒后,稍退即进,转瞬铺天盖地朝我身上切割过来。
这一场被我错判了的突袭,从开始到结束,一切仅在须臾瞬间。
此时此刻,我才真正体会到红老板这个血族老妖的可怕。
也明白当初碧落为什么对梵天珠势在必得。
一个血族长老已经厉害成这样,那么能令他俯首称臣的血罗刹,又究竟会强大到什么地步。
那毕竟曾是连佛都为之涅粲的力量……
虽然碧落穷极一切所能将他封印,但我清楚知晓,几百年后,我的时空里终将会迎到他的卷土重来。
现如今,那个一心要将他唤醒的人就在我眼前,可是我空有梵天珠的元体和素和甄的部分法身,却仍对他没有任何胜算。
我到底仍不是真正的梵天珠。
又一道血刃从我身上划过时,仿佛窥知我心里所想,红老板狭长的眼眸似笑非笑,抬手朝着那些企图再次朝我攻击过来的魔物们轻轻一摆。
“梵天珠,不若你我重新做笔交易。”他说。
我从嘴里啐出一口血,沉默看着他。
他因此再度一笑,倏忽靠近我身边,仿佛完全不在意我手里龙骨剑躁动的火焰:“说出华渊王心脏的下落,我便赋予你永世不败的躯体,彻底斩断往后无用的轮回,重上九天,取回你所该有的一切,可好?”
话音未落,我一剑朝他斩去。
没斩到他分毫,只换来他避开后低低一声笑:“好怀念啊,碧落。她这个样子,是否同当年单身匹马不知好歹迎战九天战将时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
第480章 青花瓷下 九十六
单枪匹马不知好歹迎战九天战将?
脑中一闪而过的记忆,我忍不住笑。
那个时候梵天珠面对的,岂止只是区区一点九天战将而已。
苍恒破,群魔出,血罗刹借帝星转世,朗朗盛世掩盖在一层徒有其表的浮华下摇摇欲坠,魑魅魍魉,弱肉强食,终引来天庭的强势干涉。
但那一场以苍生为名的天降浩劫,哪里只是为了从群魔乱舞中拯救苦难众生,根本是上天诸神为了及时将还没完全恢复的血罗刹重新困入灵山结界,采用了最直接有效,亦是最简单粗暴的手段,打算对这正处在浑浑噩噩中的人世重新洗牌,哪怕代价是抹去一段历史,一代人的性命。
简言之,曾经史书上记载的那个时代,那个拥有着赫赫有名的永乐大帝朱棣的繁荣时代,险些因横空出世的无霜城和血罗刹,而导致一场人类历史大清洗。
彼时梵天珠所在的就是那个时期。
她在那个时期遇到了碧落,遇到了红老板,遇到了无霜城,也遇到了那场天劫。
当然,那场天劫对于梵天珠来说原是无须在意的。
恰恰相反,那本是她理应遵循和维护的天道。
助上苍灭无霜,斩妖魔,哪怕战死也只不过是再入轮回,或许由此还能博得一份功劳,让她能提前从生生世世辗转不休的桎梏中得到解脱。
为什么最终却站在了天的对立面?
呵……
为什么呢?
我没听见碧落的声音。
耳朵因失血过多而嗡嗡作响,所以对于红老板那番话,我不知道碧落究竟有没有回应。
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回应。
正如我不知道在这场对峙中,他会选择袖手旁观,还是打破原有立场,站到红老板这一边。
无论哪种选择,我都自觉放弃了自己不该有的念头,毕竟碧落不是狐狸,他总是识时务为俊杰。
所以没等他开口,我的剑再度刺出,但这次只是虚晃一招。
接踵而至出现在我脑里的记忆,让我在出剑的同时,迅速用自己的血在半空画下明王咒,再趁剑光引开红老板注意的须臾,召出大威德明王法印,驱使它朝红老板攻去。
灵山修炼时素和甄曾传授给梵天珠不少佛门咒法。
佛有慈悲,亦有怒目,有些佛法是连天界上神都望之却步的狠利,譬如明王咒。
此咒法之强,几乎是所有佛咒中的禁忌,轻易不被使用。记忆中,这咒法梵天珠只用过两次,一次是为了降服两千年前那头搅得天下大乱的黑麒麟,还有一次,是为了对付碧落。
如今是第三次使用,对着眼前这个我记忆中从没与之正面交手过的血族长老,血凝出的法印顺着我指尖朝红老板袭去的刹那,佛光万丈。
不愧是连天神都会望而却步的法咒。大威德明王,即金轮炽盛光佛如来化,三面四臂,右手持金轮,左手举印,甫一出现便天摇地动,瞬间驱散了簇拥在红老板四周的大批血食者,将这些对人类来说几乎不死不灭的东西,轻易屠成了满地碎尸。
佛光普照,一瞬而熄,隆隆巨响中梵音夹杂着佛悲哀的叹息。
这余韵几乎把我自己的身体也整个儿碾碎开来,逼得我硬生生吐出一口黑血,夹带着一些碎块。
我没去看那些碎块是什么,只使劲握紧了龙骨剑,借着它的支撑匆匆稳住自己身体,然后在眼前那片被咒法掀起的尘土和碎尸中寻找红老板的踪迹。
及至目光撞到不远处那道红色身影,我缓缓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早有思想准备,但眼前的现实,仍是将我打击得遍体生寒。
法印的强弱与施法者本身力量的强弱有着最直接的关联,我这残破身体仗着元珠带来的记忆和力量苟延残喘,驾驭明王咒这么霸道的法咒,无疑是杀敌八千自损一万。
但透支已快到极限,时间不多,我本就存了向死之心,所以每一招只能拼尽全力地搏,从最初到现在。
可笑刚才还自以为豁出一切至少能跟他拼个你死我亡,为未来的狐狸挽回一线生机。然而现实却让我再一次认清,这样全力的拼命对于一个过于强大的对手来说,无疑只是螳臂当车,吹灰之力。
尸横遍野处,红老板依旧日如一朵艳丽绽放的花一般站在原地,手执烟杆,人如翡翠烟头里徐徐而升的烟,袅袅婷婷。
突然视线变得模糊,也不知是因为尘土还是体力流失太多的缘故。
我下意识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猛然一股劲风袭来,脖子随之一阵剧痛,我不由自主被那股力量卷倒在地上。
正要挣扎站起,红老板冰凉手指滑到我突突跳动的脉门上,狭长的眼眸看着我,似笑非笑:“身子都残成这样了,依然硬气得很,倒不愧是当年那个能硬闯罗汉窟的小丫头。”
我没吭声,头被迫歪着,手脚越发冰冷。
冲入鼻腔的血腥味让我明白过来,红老板倒也并没有如我所以为,在明王咒中全身而退。
他受了伤,并且伤得不轻。
整条右臂从肩膀处到手肘,有长长一道裂痕,右侧背脊上也是如此,伤口甚至深可见骨。
只是我视力模糊,而他衣裳猩红如血,所以一眼看去没有分辨出来。
但这些伤恢复速度很快,四周刚刚死去的血食者是他不断吸收的养分,他靠着那些怪物死去后吐出的尸气轻易度过了明王咒最致命的一波攻击,然后又以最快的速度,在我硬抗着残破身体寻找他的时候,恢复到了眼下这个状态。
所以这个血族长老最可怕的地方,其实并不在于他法力有多强,而是他无与伦比的恢复力。
意识到这点,不能不让我在绝望中失笑。
呵,显然,此时此刻若不能以绝对的速度和力量在最短时间给他致命一击,但凡有一线周转余地,那么他便可以借助周围任何一种生命,无限制地让自己伤口恢复,无限制地以最佳状态,重新站在我的面前。
这样一个怪物,堪比不死鸟风凰……
而这样的我,能拿什么来跟他斗……
想到这里时,脖子再度一紧,我被迫着扭转头,看向红老板的脸。
背光处他黑蒙蒙一双眼如两道细长幽深的黑洞,深得能把人的魂魄吸出窍,又仿佛两把刀,在我为此看得出神时,突然令我的头像裂开般剧痛起来。
我想起他埋在我脑子里的东西仍还存在着。
今天是它存在的第三天,也是我给不出华渊王心脏下落后,将要承担最终后果的最后一天。
它并不能恢复我完整记忆,但它能让我生不如死。
疼痛难忍。
可我没法弄走它,哪怕借着梵天元珠和罗汉法身的力量。
所以这次我没作任何挣扎,刚才的咒法用尽了我最后一点力气,无力继续勉强,只能任由龙骨剑脱手落地,翻了两圈径自滚到红老板脚下。
他见状浅浅一笑:“既然怎样都不愿说出心脏下落,不如去我府上坐坐,我俩抽空再好好聊聊。”说到这儿,他收回视线,目光径直投向我身后:“你觉得呢,阿落?”
身后依旧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我也看不到碧落此时的脸。
只能忍着脑壳的剧痛,微垂着头,目不转睛看着地上那把剑。
通体翻卷在它周身的火焰,这会儿已无声熄灭,就如同我不再存有任何侥幸的心。
它这会儿普通得就像21世纪的林宝珠。
或许正是因此,我感到脖子上微微一松,这让我近乎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
也是在这同时,那把看起来跟普通剑已没太多差异的龙骨剑,突然离地而起,无征兆地朝红老板心口上直直没了进去。
血食者几乎是不死身,但割掉头颅和刺穿心脏,能最大限度造成对他们的伤害。
没有一个血食者能拥有华渊王的心脏,所以千万年来世上只有一个华渊王。
因此红老板如我预料的那样,整个人停顿了一霎。
就趁着这短短的契机,我猛转身一把将龙骨剑从他胸口抽回,再用最大力气将这把重新燃烧起来的剑朝他脖子上狠狠砍去。
然,没等剑上的火舌舔到他脖子,近在咫尺的红老板不见了踪影。
下一秒,我被身后一把抓来的手指重新掐住了脖子。
“你不该将剑抽出的,”一阵窒息后,我听见红老板在我身后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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