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豆腐不腐
蓝极突然就懂了付长宁为什么正大光明地怀念小断指。
小断指回归程一观以后,他乐观纯良的性格中多了几分果决狠厉、不近人情。但这并不是说程一观像小断指。
而是乐观纯良与果决狠辣融合后,诞生出的第三种性格。
付长宁以前有小断指和程一观两个朋友,他们融合后,一个也没剩下。
程一观变了。
她不能表现出对程一观的怀念,这会不断地提醒程爹,他同时失去两个儿子。
程一观在融合之前就清楚这一点,但他比小断指更加懂事,也更懂得顾及众人的心情,于是他什么都不说。
付长宁啊,连我都替你累得慌。
正巧付长宁回来,这几天一直在奔波,脾气也不好。
“要喝一杯新茶吗?”
“我没那个心情。”
蓝极拉着不让她走,“来一杯嘛,就试一试。”
“你再缠着我,我可能会把茶扣你头上。”
呃,火气这么大呀。
蓝极拍了拍她的肩膀,“息怒,息怒。正怒火浇头的你一定需要一杯清心降火的茶我。来,这是我新种出来的茶。喝喝看。”
炉子上的水烧沸了,顶着壶盖不住地咕噜咕噜。
蓝极急着取水,又被烫到。熟练地抽出腰间的九孔碧箫挑起茶壶,斟了一杯茶给付长宁端过去。
付长宁没有接。
神色中带着几分狐疑和震惊,而后自嘲,最后是很深的痛苦和难过。
“怎么了?”
“叫所有人去大堂,我想我找到那位提灯人了。”
“真的?!”蓝极十分欣喜,“好好好,我这就去。”
杨斌这几天一直住在湖心小筑。这么多天了,付长宁应该查到些什么。
果然让他等到了。
“你找到提灯人了?!说,他在哪里!”杨斌按捺不住心头的气愤,“我绝对要为村人手刃仇家!”
安安吓得一嘚瑟,小身子一震。花兰青大掌拍着女儿后背,低声哄着她。
瞧了一眼韩斌,“控制一下你的情绪吧。”
“呃、哦。”杨斌莫名头皮发麻。
“长宁,你最好真的找到那恶人了。”箭师有起床气,大晚上被蓝极从被窝里挖出来,心情差到极点。
韩飞正襟危坐,双眼发亮,洗耳恭听接下来的内容。他是真的很好奇这个恶人究竟是谁。
蓝极催促道,“长宁,你快说,快说呀。”
付长宁瞧着蓝极,“很像。”
“像什么?”
“你用九孔碧箫挑茶壶的模样,很像罗浮山提灯人。”付长宁说,“蓝极,你就是那个提灯人。”
“说什么傻话,灯笼是红彤彤的,差得也太远了吧。”
“如果茶壶刚从炉子上拿下来,就不一定了。蓝极的茶壶是特制的,离火后一个时辰还能保持最初的温度。茶壶底部一直泛红,好似火在烧。”付长宁说,“蓝极最爱茶刚煮出来的风味,那壶茶走哪儿就挑到哪儿。”
蓝极端着茶碗,笑眯眯道,“继续。”
“石像所拿的灯笼杆上有九颗眼睛,那其实是九孔碧箫的九个孔。假货们对你的记忆很模糊,他们误把九孔碧箫的孔看成眼睛。”找到罪魁祸首了,但是她宁愿永远发现不了这事儿,“蓝极,你就是制作人头皮球、杀杨斌全村、制造假货的那位提灯人。”
杨斌衣袖里的拳头握紧,“蓝极,你怎么说。”
“我只想说,这么久的脸白涂了。”蓝极说,“藏了几百年,能抹去的痕迹都抹得一干二净。没想到在九孔碧箫和茶壶上暴露了。”
他承认了。付长宁心头苦涩。
杨斌怒道,“你来村里讨口水喝,村子居民拿出甘甜的净水、丰盛的菜肴。他们这么对你,你为何恩将仇报,害我整个村子!”
“误会,误会呀。织女像是我对杨姗姗的谢礼。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有一门刺绣的手艺,能挣钱。村子里的人都跟着杨姗姗过起好生活。我是在报恩没有错呀。”
“织女像失控了!!它谋害人命!”
“那你就要问问村子里的人是不是对织女像索取太多。世事都是相对的,付出与得到也是同样。”
“呸,什么狗屁织女像,珊姐才不需要。在你到来之前,她就已经是村里最出色的刺绣师。”
蓝极语带惋惜,“那与我无关。我送出织女像,确实意在报恩。后来村里出事,我一得到消息就立即动身。可惜晚了一步,只来得及救下你。”
“救我?!你真好意思说出口!”杨斌嘲讽道,眼角气道发红,“你根本就是来观察我的,把我当成一个玩物、你打发时间的工具。”
“那个时候,你濒临失控,稍不注意就会成为下一个织女像、祸害更多人。不把你圈禁起来实时照看,难道要我杀了你吗?抱歉,我手软,狠不下这个心。”蓝极只道自己一番心意被糟蹋,“后来你好了,我也放你出来自由行动了啊。”
杨斌气得要死。
蓝极心思缜密,在逻辑上你挑不出他一点儿错。
付长宁说,“罗浮山的假货呢?你敢说你与这件事毫无关系!”
“这一点我不会否认。当年我在罗浮山修炼,山壁有灵在先、经受我修为洗涤渡化在后,二者相冲致使山壁一分为二化为表里双镜。后来人心贪念过盛使得表里双镜映照出假货。大概他们觉得自身由我而创,故奉我为神明。”蓝极皱起眉头,“我有错我知道,我也在努力弥补。没有我治好小断指的身体,教他长生剑决,假货到现在都解决不了。”
又来了。
挑不出错。
“好啦好啦,来龙去脉我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长宁,茶都要凉了,快喝快喝。口味我调整过,你一定会喜欢。”
第156章
“蓝极, 你对小断指的回归,当真没有一点儿愧疚吗?”
“没。”
付长宁接过茶杯泼了蓝极一脸。
“湖心小筑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转身离开。
蓝极摘下粘在脸上的茶叶, 指腹搓了搓。
很惋惜地说,“你的舌头错失了好机会。但不要紧,我最擅长的就是制造机会。新的茶秧长得挺快的,我现在去种, 最迟月末你就能喝到新茶。”
说什么鬼话, 当他不存在麽。
“蓝极, 不准走!还我村人命来!”蔑视人也该有个限度,杨斌长剑上手,“今天让你走出这个门, 我就不姓杨。”
蓝极侧头, 神色冰冷,“如果你用攻击替代讲话,我想我们会节省很多时间。”
“你也未免太过狂妄!”
“有吗?我一向平易近人。”蓝极摇了摇头, 叹了口气,抽出腰间的九孔碧箫, “别废话,展现你全部能为。有茶秧要种,我很赶时间。”
......
蓝极整了整衣服, 将九孔碧箫插进腰间, “比想象中还要再快一些。”
杨斌半幅躯干化成红线, 身子弯折成诡异的角度瘫倒在地上。眸中满是愤恨。
“蓝极, 你最好杀了我。否则, 总有一天我会弄死你。我绝对会弄死你。”
蓝极双手撑着膝盖起身, “嗯嗯可以可以, 我随时欢迎。”
语气真诚、态度很好、礼数到位,连一句重话也没有。但蓝极越是这样,杨斌越觉得屈辱。十指深陷泥土,不甘和愤怒连大地都难以承载。
蓝极蹦蹦跳跳去种茶。
“把别人家里搅得一团乱,拍拍屁股就想离开?”
蓝极身后不远处,花兰青接过冯汝晴递过来的蛋羹,拿小银勺一点一点舀给安安。
“你......果然舍不得我,不愿让我离开!”他在湖心小筑住了这么久不免有些感情,没想到出言挽留他的人是点头之交的花兰青。
感动到抻起衣袖擦眼泪。衣袖下滑,小臂上裹着绷带。
“哭起来丑死了,我没兴趣看。”花兰青直视蓝极,“蓝极,你做的事儿令我不爽。我一向任性,我过得不滋润,你也休想舒坦。”
“每次你用这个表情看人的时候,就会发生倒霉的事情。”蓝极说,“我倒霉的次数够多了,这一次换你来好不好。”
花兰青抬头,笑了一下,“总算学会抢下先手了。”
“清茶煮沸,棋桌已经备好,你肯入座吗?”
“乐意之至。”
“好。”蓝极笑得眉眼弯弯,抬起右臂,“经纬楼的经算子,你可相熟?一生都在治病救人,出身经纬楼,受人敬仰多年,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好狠的心肠。你胳膊上的剑伤就是经算子包扎的。受人恩惠,恩将仇报,你难道不会觉得羞耻吗?”
“恩将仇报?!你怎么会这样想?”蓝极不赞同道,坚持自己的那套理论,“数十年如一日的生活有什么意思,乏味平淡,当然来点儿动静更鲜活呀。有苦才有乐,我这是帮他重新找回生活的快乐呀。”
蓝极向来柔和的眉眼中有几分雀跃,那是找到好玩儿的东西时才展现的期待,“不出一个月,经算子满手血腥,众叛亲离,世人口诛笔伐、群起而攻之。”
付长宁一直把经算子当成亲哥,她要怎么受得了。
花兰青说,“假如经算子会死,他亡故之日,就是你身陨道销之时。”
“我没说要经算子的性命,你却要我死。究竟是谁狠啊。”蓝极叹了口气,脸上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倒不如说,他十分期待,“那就这样说好喽。一个月后,我们自见分晓。”
蓝极手执九孔碧箫挑起茶壶,哼着歌儿,快快乐乐地离开。
晚上。
付长宁面前摊开无数册子。
花兰青推开门,端了一盅排骨汤,“饿了吧,喝点儿汤。你女儿亲手挑的排骨。”
“经算子有一个哥哥经天子,经纬楼上任楼主,已经故去。经天子与我爹交好,也是菩萨心肠。我翻遍所有有关他们兄弟和经纬楼的书籍,清清白白,比我的脸还要干净。”付长宁拧着眉毛,“罗浮山这场祸事,众人万分敬仰经算子,称他活菩萨,怎么可能会众叛亲离、世人群起而攻之。”
“想不出头绪就别想了,不如一起喝汤。”
“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经算子出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