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修真日常 第143章

第131章 、蜃

　　飒飒从来没想过，她还能再次见到故人。毕竟, 她曾实实在在感受着阿琳的气息从温热变到冰冷, 看着方辰收走她身体收入空间戒。

　　不是没想过她或许能重新聚魂, 世间有奇迹再现。但阿琳魄散魂飞时, 修为也不过化神，连麒麟族都不对此抱任何希望。

　　飒飒见到朦胧的时间之力化作涛涛江河，由东往西奔流不息，看不见头，亦看不见尾。也见到眉目清丽的女子立于江边, 手执一朵时间之力化成的莲蓬, 眸光怔然。

　　飒飒轻轻挣开伏苍的手, 叫了一声“阿琳”。

　　“飒飒。”女子轻声道。

　　飒飒喉咙有些干涩：“你怎么——”怎么在这里。

　　“经历了一点意外。”女子语调柔和, 轻声道，“我慢慢同你说。”又瞧向发怔的伏苍，眸中流光一闪而过，须臾, 在他眉间轻轻一点。

　　淡淡的一点光芒进入金眸青年的眉心。伏苍欲言又止, 还来不及说什么, 便陷入顿悟之中。

　　阿琳微微一笑, 牵起飒飒的手，顺着江流往东面行去。

　　飒飒乍见故人, 心头有千言万语想说。不过……她侧眸瞧一眼阿琳，眉目一弯。山河依旧，故友归来, 倒不必急着问什么。

　　等伏苍从顿悟中醒来的时候，找到飒飒和自己娘亲的时候，阿琳正手把手地捉住飒飒的手绘制阵法：“这里同传承中记载不一样，稍微转个弯，威力便增添了一倍。”

　　“伏苍。”飒飒瞧见金眸少年，眉目一弯，朝他道，“你过来看，伏天阵还可以这样改，只是我学了三遍都不会。”

　　阿琳也眉目柔和地朝他看来。

　　伏苍依言上前，只是指尖涌起的并非金色灵力，而是磅礴的时间之力。

　　眼前忽地雾气弥漫而转眼消散，哪里还有什么阿琳和长河，只有空间里朦胧的、散乱的时间之力。

　　时间之力中，闪着星星点点的淡蓝色光芒，是“蜃”。

　　蜃，乃时间之力孕育出的独特妖兽，擅长读取生灵记忆布置幻境，制造幻象。单独一只不算什么，成千上万在一起，甚至能屏蔽生灵记忆，影响其心智。

　　飒飒此前便经由师兄提醒，倒没想过，一进入这片空间便中了招。

　　蜃以时间之力为食，也确实能被时间之力杀死。但除此之外，想对付它们，并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方法。

　　破妄剑确实能破妄，但破除幻境并不能真正伤到蜃群，它们会在幻境破除的一瞬间卷土重来。

　　“蜃能利用时间之力，但并不能用其伤人，所以在它们的幻境中，一切伤害都是虚妄。只有你自己用出的，才是真正的力量。所以，它们会引诱你死去，或者用自己的力量对付自己，以夺取你剩余的时间，但只要坚持三年不中招，它们就拿你没办法。”病酒曾对飒飒伏苍叮嘱过，“蜃布置的幻境挣脱不了，但只要不获得你的时间，它们的寿命就只有三年，三年过去，那批蜃便自行死去，新生的蜃群也不会再来自取其辱。”

　　说这段话的时候，病酒并没有将蜃当做师弟师妹们的大敌，他见到蜃群的时候，对方数量还不多，也没成什么气候，只远远地避开，并没有真的进入幻境。

　　只是病酒也没有想到，一入这片空间，在蜃群作用之下，他对师弟师妹的这番叮嘱、连带它们对这种生物的所有记忆，都在一瞬间被屏蔽。

　　飒飒当然不是无法绘出伏天阵，只是那个时候，她已经察觉“阿琳”不对劲。

　　幻境中的“阿琳”对自己的经历给出了合理的解释，可随着飒飒发现自己记忆中断层的东西越来越多，疑虑自然生出。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圆，记忆消失一段，因果便不能构成链。

　　在“阿琳”的解释里，她的神魂将散未散的时候，被邪修弱水捕回，进行神魂上的试验。后来趁其遇上生死危机逃离困境，又入了时间之道的门槛，阴差阳错进入断空崖，被这片空间吸引而入。

　　这个解释乍一看问题不大，但弱水上一次遭遇生死危机，也就是第一次重聚神魂，是在一百年前，而阿琳魂魄消散不超过二十年。

　　而断空崖风灵也从未提起过阿琳。按理，他自这片空间锁闭，便将其当做自己食物守了起来，没道理察觉不到有人进入。他不希望能帮助他的伏苍死在幻境中，总会提醒一句。

　　但没关系，“蜃”可以屏蔽记忆。

　　记忆之事不提，更令飒飒奇怪的是，“阿琳”总是能按照她的预想说话。

　　连她给出重聚神魂的解释，也是在飒飒琢磨着，这其中是不是同弱水有关系之后。一次两次没关系，总是这样，傻子也感觉不对劲了。

　　严格说来，蜃并没有什么灵智和思想。

　　朝夕相处，蜃群有目的，自然会露出破账。

　　伏天阵的符文线条，在某处拐个弯就能发挥出两倍的威力。但鸡肋的是，在阵成的一瞬会自行启动，将布阵之人诛杀。这一点还是飒飒和伏苍一起发现。

　　毫无疑问，这段记忆也被屏蔽了。

　　只是，发现不对是一回事，在借由练剑用出破妄剑并没有什么结果后，飒飒便没有轻举妄动了。

　　她的隐忍是因为伏苍。她从共生契约中感觉到对方真的进入了顿悟之中，在不确定翻脸会不会给伏苍带来危险之前，她选择了虚与委蛇。

　　而蜃化作的“阿琳”一开始舍了些力量，将伏苍送入顿悟，是由于他的危险。别人就算发现不对也做不了什么，而走时间之道的修士，同它们这些以时间之力为食的蝼蚁不是同道，蜃群本能感受到了威胁，却又实在舍不下飒飒。

　　四周千千万万、星星点点的淡蓝色光芒在伏苍控制的时间之力下围剿之下，逐渐化为虚无。他这次顿悟的收获实在不算小，飒飒从自己从共生契约中，自己受到的反馈便能感受。

　　飒飒踮脚摸摸伏苍的脸，松了一口气。

　　伏苍眉目一弯，将飒飒的手捉住，淡色的唇凑近，在她唇角轻轻碰了碰。

　　这个时候，飒飒忽地想起了什么，她眨眨眼，道：“通明前辈呢？”

　　“那位长辈应当在进入空间的时候，便被传送到了别处。”伏苍低声说，他动动眼睫，再次吻上她的唇角。

　　飒飒以为这次的吻也是一触及分，却察觉对方辗转一番后，青涩地尝试深入。

　　飒飒本能地僵了一瞬，伏苍有所察觉，当时便想退开，却在下一瞬间，发现对方手臂攀上肩头，回应了自己。

　　接下来，红绡帐暖，鸳鸯共枕……自然是没有的。

　　两人吻了半刻钟就分开，只伏苍不可避免地红了耳根，飒飒也感觉脸颊略微发烫。

　　“你这次的悟道如何了？”飒飒轻咳一声，微微退开，问。

　　“记忆瓶颈有些松动。”伏苍眼睫微微一动，金眸中盈满认真，道：“下次顿悟，你要不要同我一起？”

　　这个“一起”，并不是说他顿悟的时候，飒飒受到共生契约影响，气机感应之下，也陷入顿悟。而是指两人神魂相连，共同进入悟道的境界。

　　这是修真界的一种修炼方式，同双修中的神交有一定相似程度，只是神交什么时候都可以，要恰巧碰上其中一人顿悟，却是极为难得的。

　　对于修士来讲，神魂相连，甚至比身体的接触更为亲近。伏苍的请求，与直接说“要不要同我双修”也差不多了。

　　不过，飒飒并没有往那方面想。伏苍若想要同她双修，应当会更害羞一点，这么认真的态度，大约是修炼上的原因，甚至同他记忆相关。

　　她眉目一弯，轻声道：“好。”

第132章 、门当户对

　　只要伏苍不对这片空间中的时间之力加以控制，它们就散乱、无秩序地分布在这片空间, 与两人井水不犯河水。

　　飒飒带着新奇地伸出手, 轻轻触碰朦朦胧胧的白色光点，感受着没入指尖的力量。好像有什么一闪而过, 又转瞬消失不见，仿佛从灵魂上就带着一种熟悉。若非飒飒实在敏锐，都不能发现其中玄妙。

　　时间之力中包含的法则，只是过于幽微, 几乎要被忽略。

　　这片空间到底是怎么形成的？飒飒眉毛动了动，陷入沉思。

　　时间与空间合称时空，不管时间之力，还是空间之力, 皆高于天地五行。且与五行相较, 既又相似, 又有分别。

　　修真界多认为踏入筑基阶段, 才真正地成为一名修士，在此之前的修炼都不过打基础。但事实上，一旦能够感受到灵气, 哪怕只有炼气，便算是踏入了道途。因为一个修士感受到灵气的那一瞬，便意味着能感受到最粗浅的五行法则。

　　天地道之准则，统称法则；五行道之准则，谓之五行法则。

　　同样多、同样纯净的灵气，缘何各人使来, 威力不同？不过是对法则的领悟程度不同。一般来讲，每个人对身体所能接纳的灵气，领悟程度是最深的，遂有灵根之说。而对于不通法则之人的凡人来讲，灵气与时间之力、空间之力其实是一样的，不如空气。

　　法则与法则之间有等级压制，时间高于空间，空间高于五行。但最终为人所用程度最深、甚至成为修真界一种资源的，恰恰是最低等的、五行法则控制的灵气，因为它最容易被人掌控。

　　是容易被人掌控，而不是因为多。事实上，论数量，修真界中时间、空间之力未必比不上灵气。但前两种力量，都被天道把控，能够为人所用的，都是逃脱天地掌控的那部分，这是时空之力与灵气在根源上的差别。

　　修士所用的空间之力，是在对空间法则有一定程度掌握后，从天道那里“夺”过来的，伏苍使用的时间之力也是如此。不同的是，天道对于时间的控制力度，远甚于空间。伏苍在另一种程度上，是在挖天道墙角，被雷劈，是理所当然的事。

　　于这种情况下，这片空间里，有这么多脱离天道掌控的时间之力，实在不同寻常。或者说，这片空间竟然在天道掌控之外？

　　伏苍方才杀死蜃的时候也动用了时间之力，天道却没有任何反应，别说雷，连个响也没有。

　　“我知道其中缘故。”

　　听伏苍这么说，飒飒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将疑惑问了出来。

　　她隐隐约约意识到什么，看向面前的金眸青年。

　　“是因为一场战斗。”她听伏苍慢慢道。

　　战斗？飒飒怔愣一瞬，什么样的战斗能造成这样的后果？

　　伏苍眉心微凝，又转瞬放开，提起另一个貌似不相干话题：“你还记不记得，麒麟族圣地的两株本源木？”

　　“当然记得。”飒飒眼睫微微一动，她当初还亲自“扮演”过其中一株。

　　“我们所在的大世界，是由小世界、也就是秘境发展而来。”伏苍金眸看向飒飒，道，“在这个世界还弱小的时候，同如今的麒麟族圣地相似，也有两株本源木，只是很快便变为一株。”

　　函虚道君曾提起，秘境生出两株本源木的情况有两种。其中一种，像麒麟族圣地，是两个秘境各有缺陷又能互相弥补，实力也不相上下情况下，经过两个秘境境灵相互沟通，秘境合为一体，各自生出本源木，各自繁荣，秘境的成长速度也加快。

　　另一种，则是秘境间互相吞噬，一个吞噬另一个。这种情况下，两株本源木有强有弱，总有一天，一棵会渐渐衰弱，成为另一株的养料。

　　飒飒心头隐隐猜到什么。她的前世、今生、天生剑体的特别、天道的矛盾，所有线索一一串连起来，指向最不可思议的事实。

　　伏苍轻声道：“麒麟族先祖毁去关于本源木的所有资料，并非单单为魔气入侵而伤心，更因为发现了一些东西，怕流传出去被人利用。”

　　“被吞噬的那个世界意识，并没有完全消失，且经过几次天道轮回，渐渐掌控了天道的一支，剑道。等天道有所发觉的时候，剑道已经成为天道的一部分。”

　　“天道与剑道一场交锋，天道获得最后胜利，剑道中那部分意识陷入沉睡。直到魔气灵气交替，天道再次轮回，剑道兴盛，那部分意识渐渐苏醒。这回，天道不愿再动干戈，选择了别的方式，在那部分意识彻底苏醒之前，将其分作四回剔除出剑道，化作灵魂送去转世。”

　　“我……是那最后一部分，对吗？”饶是已经猜到，飒飒仍觉得不可思议，“可我前世……分明是个普通人。”

　　“或许，只是你以为的普通。”伏苍唇角微微一弯，泛着些许温暖之意，“这些，是我在星光海洋的那次顿悟里见到的，只是同之前的记忆一起忘记了，等进入这片空间才想起来。或许我下次追溯时间，能再发现些什么。”

　　“这片空间里的时间之力，不过是天道与剑道那场争斗中，剑道发出的一记攻击，后来才隐隐约约生出自主意识，将这片空间单独割裂开来。”

　　剑道包容万千，能掌控时间，并不奇怪。也就是这样的剑道，才能与天道有一争之力。

　　一记攻击啊……怪不得这里的时间法则，竟给她一种熟悉之感。

　　“那天在水是什么样的存在？”飒飒沉默一阵，忽然开口问道。天生剑体灵魂本源是剑道的一部分，天在水族人的灵魂本源是天道的一部分，其中要没什么猫腻，飒飒能不眠不休给金灵梳上一年的毛。

　　伏苍眼睫一颤，还是轻声道：“是为克制天生剑体所生。”

　　天在水族人一生不能踏出星光海洋的范围，从另一种范畴来说，同被圈养，也没什么差别了。

　　偏偏伏苍出生于天在水外，有一半麒麟族血统。

　　“所以我们……算天敌？”

　　飒飒动动眼睫，回想起伏苍父亲当初那种态度。所以，对方是知道一切的吧，反对伏苍和她在一起，并不单单因为时间之道的残酷。

　　“不算。”伏苍执起飒飒的手，打断飒飒的思绪，他一字一顿道，“算门当户对。”

　　飒飒：……

　　别说，仔细一想，还挺像那么回事。